就在黑龍山上下緊鑼密鼓地忙碌時,清水縣城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與不安。井上村聯(lián)隊的徹底覆滅,像一塊巨石投入死水潭,不僅震動了整個縣城,更讓遠在凌源縣的日軍師團部如芒在背。昨夜,一道緊急調令撕破了凌源的夜幕,一個滿編的鬼子大隊被火速塞進卡車,車輪碾著塵土和不安,星夜兼程,于黎明前抵達了這座剛剛失去“主人”的縣城。
此刻,清水縣城鬼子指揮部內,硝煙味尚未散盡,空氣中彌漫著緊張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晦氣。新來的大隊指揮官松下一冶少佐和他的參謀長田中河野少佐(*注:日軍大隊長通常是少佐或中佐,參謀長通常軍銜略低,如大尉或少佐,這里為情節(jié)需要仍設定為兩少佐*)正站在大幅作戰(zhàn)地圖前,目光死死釘在代表黑龍山的那片區(qū)域。
地圖上,黑龍山像一根刺,扎進了他們控制區(qū)域的腹地。
“松下君,”田中河野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干澀,他指著地圖,“井上村那個蠢貨,兩千多精銳,一夜之間……玉碎了!師團命令我們死守縣城,可這黑龍山上的‘炎黃革命軍’,究竟是什么來頭?情報寥寥無幾,只說是些裝備精良、戰(zhàn)術詭異的‘山匪’!萬一他們趁我們立足未穩(wěn),挾大勝之威撲下來,我們……能守住嗎?”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南部手槍,仿佛那冰冷的金屬能帶來些許安全感。
松下一冶面色陰沉,眼神銳利如鷹隼,他比田中更清楚這次任務的兇險。井上村聯(lián)隊的覆滅絕非偶然,對方擁有足以殲滅一個野戰(zhàn)聯(lián)隊的恐怖火力。“田中君,”他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師團嚴令:固守待援,嚴禁出擊!特高課已經(jīng)動用了所有力量在調查這支‘炎黃革命軍’。在弄清楚他們的底細——尤其是那神秘重火力的來源和部署之前,任何輕舉妄動都是愚蠢的!我們的任務是守住清水縣,為后續(xù)部隊爭取時間,不是去填黑龍山下的無底洞!”
田中河野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試圖驅散心頭的陰霾:“喲西,松下君說得對。支那人再厲害,也啃不動我們堅固的城防。只是……”他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令人作嘔的淫邪,“這縣城剛經(jīng)歷動蕩,人心惶惶。我們初來乍到,也該‘安撫安撫’一下,順便提振提振士氣?聽說這里的‘花姑娘’,滋味別有一番風味……”
松下一冶聞言,臉上緊繃的線條也松弛下來,露出一絲猥瑣而殘忍的笑意:“哈哈哈,田中君,你總是能想到點子上!是該讓士兵們放松一下緊繃的神經(jīng)了。走,去城里轉轉,看看有沒有能讓皇軍‘身心愉悅’的良善人家!”兩人相視而笑,那笑容里充滿了獸性和對生命的蔑視,他們整了整軍裝,邁著傲慢的步伐,走出了指揮部的大門,朝著縣城內人煙相對稠密的街區(qū)走去。
很快,一陣凄厲的哭喊和粗暴的砸門聲便從某條巷子里傳來,伴隨著鬼子兵肆無忌憚的狂笑。又不知哪一戶無辜的百姓,要在這豺狼的爪牙下遭受滅頂之災。若韓子軒此刻目睹此景,眼中那冰冷的殺意定會凝成實質,心中必已為這兩頭畜生判下了千刀萬剮的極刑。
與此同時,距離縣城數(shù)十里外的小黃莊,卻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三輛刷著灰綠色油漆的卡車卷著塵土停在村口空地上,格外扎眼。王晨陽帶著十名精神抖擻、裝備整齊的炎黃革命軍戰(zhàn)士跳下車。不用動員,早有眼尖的村民認出了他們身上那獨特的、區(qū)別于任何一支他們見過的軍隊的軍裝——昨天那場驚天動地的山谷伏擊戰(zhàn),早已像風一樣傳遍了十里八鄉(xiāng)。
“鐺!鐺!鐺!”清脆的鑼聲打破了村莊午后的寧靜。王晨陽氣沉丹田,聲音洪亮地喊道:“招兵啦!炎黃革命軍招兵啦!打鬼子,保家鄉(xiāng)!加入我們,殺敵報國,光宗耀祖!安家費十塊現(xiàn)大洋!月餉十二塊現(xiàn)大洋!一日三餐管飽,頓頓有肉!打鬼子,咱們吃香喝辣,絕不虧待弟兄們!”
這條件,在兵荒馬亂、食不果腹的年月,簡直如同天方夜譚。十塊大洋,足夠一個貧苦之家支撐小半年!更別提那聞所未聞的“頓頓有肉”了。消息像長了翅膀,迅速在死寂的村莊里炸開鍋。村民們從低矮的土坯房里探出頭,眼神里充滿了驚疑、好奇,還有一絲壓抑不住的渴望。
很快,一個身材瘦高、面色蠟黃、眼窩深陷的年輕漢子撥開人群,踉蹌著沖到王晨陽面前。他叫何大勇,才二十多歲,生活的重壓和內心的煎熬卻讓他看起來像三四十歲?!伴L官!”何大勇的聲音嘶啞,帶著顫抖,急切地問,“你們……你們是不是昨天在山谷里……滅了鬼子聯(lián)隊的英雄?”
昨天下午,那遮天蔽日的濃煙柱,小黃莊看得清清楚楚。起初以為是山火,幾個膽大的村民摸過去想看看能不能撿點便宜,結果看到的景象讓他們魂飛魄散——山谷里堆積如山的焦黑尸體,穿著土黃色的鬼子軍裝,空氣中彌漫著皮肉焦糊的惡臭。那場景,成了他們昨夜揮之不去的噩夢,也成了今天最震撼的“廣告”。
“對!”王晨陽挺直腰板,臉上帶著自豪與肅殺,“就是咱們炎黃革命軍!昨天在臥虎谷,兩千四百多個鬼子,一個沒跑掉,全送去見了他們的天照大神!”他聲音鏗鏘,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圍觀眾人心上。
“噗通”一聲,何大勇雙膝重重砸在地上,額頭觸地,嚎啕大哭:“長官!恩人吶!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替我媳婦兒……替我們這些苦命人報仇?。。 彼目蘼曀盒牧逊?,瞬間點燃了周圍壓抑已久的悲憤。人群中響起一片低泣和咒罵。有人大聲喊:“何大勇的媳婦,去年回娘家路上被鬼子糟蹋了,完了還給捅了好幾刀扔河里了!可憐??!”
“還有我爹!去年交不上糧,被鬼子活活用槍托砸死了!”
“我家的房子,上個月被鬼子一把火燒了……”
血淚控訴此起彼伏,積壓的仇恨如同被點燃的干柴。
王晨陽眼眶也紅了,他一把將何大勇拽起來,環(huán)視著周圍一張張飽經(jīng)風霜、充滿悲憤的臉,聲音因激動而有些發(fā)顫:“鄉(xiāng)親們!都聽見了吧?鬼子欠下的血債,罄竹難書!何止是你們村?整個東北,整個華夏,哪一寸土地沒染過我們同胞的血?鬼子亡我之心不死,把我們當牲口一樣欺辱!光指著別人替我們報仇?不行!是爺們兒的,就自己拿起槍來!鬼子也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子彈打進去照樣穿個窟窿!咱們炎黃革命軍,就是要帶著所有有血性的華國人,殺光這些畜生!把他們欠的血債,連本帶利討回來!趕出我們的家園!”
“殺鬼子!報仇!”
“趕走小日本!”
“我報名!算我一個!”
“我也去!跟鬼子拼了!”
王晨陽的話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引爆了人群。壓抑多年的屈辱和仇恨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無數(shù)粗糙黝黑的手高高舉起,吼聲震天動地。
“安靜!安靜!”王晨陽和戰(zhàn)士們奮力維持秩序,“想打鬼子的,都是好漢子!排好隊!一個一個來登記!拿了安家費,安排好家里,下午申時(約下午3-5點)準時回這里集合!咱們一起上山打鬼子!”
隊伍迅速排成長龍,排在第一位的何大勇,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登記時,他聲音哽咽:“家里就剩一個老娘,快五十了,身子骨不好,還有個八歲的娃,叫狗?!?王晨陽鄭重地點點頭,數(shù)出十塊沉甸甸、白花花的現(xiàn)大洋塞進何大勇粗糙顫抖的手里:“何大勇兄弟,拿著!這是安家費!放心,等咱們隊伍壯大了,建立了根據(jù)地,老人孩子,咱們隊伍都會管!先去安頓好,申時,我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