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上船前,我就知道今天的求婚不過是個幌子。邵寒以為我耳朵聽不清,
便在我面前沒有太大遮掩。我聽見他和朋友說:「真的只要把她帶上船就能救妍妍嗎?」
他朋友點點頭。我沒有拆穿他,跟著他上了船。我想,這段充滿欺騙的感情,
也是時候結(jié)束了??晌覜]想到,等待我的不僅僅是背叛,還有漫天火光。
死亡沒有想象的痛苦,很快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一輕,竟然慢慢飄在了天上。
我看見邵寒拼命奔向我的身影。他臉上的深情,是那樣慌張、茫然、無措,
仿佛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我眉頭輕蹙,有些不解。這不是他預(yù)料中的事嗎,
為什么還要在這里裝深情?化作一縷殘魂,我飄在邵寒的旁邊,
抱著雙臂飄在半空看著他們的表演。邵寒被他的朋友們拽住,「別過去,危險!」
他卻恍若未聞,白皙的面龐因劇烈掙扎而變得通紅,額頭更是青筋抽動。見他情緒激動,
旁邊的人都過來勸。警察也來了,將碼頭周圍圍堵了起來。這時候,邵寒的一個朋友走過來,
揮手給了他一拳?!改悻F(xiàn)在在這干什么,你不是早就知道這樣的情況,
人都已經(jīng)死了你表演給誰看?」這一拳打得很重,邵寒半邊臉腫脹青紫,嘴角也滲出了血。
他終于不動了,似乎冷靜下來了。旁邊的人看他不掙扎了,連忙給他抬上救護車。
一群人呼啦來,又呼啦被帶走了。碼頭漸漸恢復(fù)平靜,好像剛剛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
2醫(yī)院里,警察準(zhǔn)備做筆錄。
一位年老的警察找到邵寒那個揮拳朋友:「你剛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邵寒朋友看了眼周圍,道:「警察先生這里人多口雜,我們?nèi)ゾ炀终f話?!?/p>
那位年老的警察點點頭,對旁邊人示意將他帶回去。自己則走到邵寒的病房前,敲了一下門。
喧鬧的病房安靜下來。里面的人都像是被按了暫停鍵,呆呆地看向站在門口老警官。
老警官晃了晃文件夾說:「無關(guān)的人出去,我們現(xiàn)在要做一些采訪?!沟鹊轿堇锶俗咄炅?,
他坐在邵寒面前問:「說說什么叫早知道這樣情況?」我趴在桌子上,饒有興趣地看著邵寒。
我也很想知道他會怎么說。邵寒嘴唇翕動:「我上一個星期收到一條短信,
上面寫讓我今天帶小陽到這艘船上,不然他們就會將妍妍綁架殺了?!埂妇鸵驗檫@個?」
老警官的表情有點無語,「那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小陽會受到傷害?」
邵寒捂住臉:「當(dāng)然想到了,所以我們事先檢查過船,確定沒問題,才讓小陽上去的,
誰知道……」眼見他情緒開始激動,老警官沒有接著問。剛好門口有同事對他招手,
他便對邵寒說:「那你先好好休息,等后面事情有進展我們還是會找你?!?/p>
我覺得邵寒這邊沒什么意思,又跟著老警官出去了。年輕的警察向他匯報,
「根據(jù)我們的調(diào)查,受害者是一名女性,叫薛朝陽,年齡25歲,本地人,
父母在她六歲的時候去世,后來被父母雇主收養(yǎng),也就是邵寒他家。具體資料就這些,
別的東西檢驗科的同事還在檢驗。」我跟在他們的身后,聽著他們說著關(guān)于我的生平,
我才有了我已經(jīng)死了的實感。3我叫薛朝陽,原本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后來,
我的父親因為參與了邵家拆遷的項目,被當(dāng)?shù)厝瞬粷M,在回家的路上被殺害了。他不知道,
我和媽媽等在家里,正準(zhǔn)備和他分享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媽媽懷孕了,寶寶已經(jīng)兩個月了。
我想告訴爸爸,我會努力學(xué)習(xí)做個好姐姐??晌覀儧]有等到父親回家,卻等來他被害的消息。
媽媽本來就有哮喘,在聽到父親被害的消息后,一口氣沒有喘上來,隨著他一起離開了。
一夕之間,溫馨的三口之家就只剩下了我。在父母出靈堂的時候,
親戚為了爭奪我的撫養(yǎng)權(quán)大打出手。我知道,他們不是真的心疼我,想照顧我。
只是為了我父母留下的遺憾和賠償金。所以,在邵家夫婦過來問我,
愿不愿意和他們一起走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我想,
跟著他們總比跟著那些圖我家錢財?shù)挠H戚好。起碼他們對我,還會有愧疚。就這樣,
我和他們來到了北城。北城真好,無論是當(dāng)初還是現(xiàn)在,我依舊覺得北城是一個好地方。
我的靈魂漂浮著,跟著警察到了警局,看到他們在給邵寒的朋友做筆錄。男人垂著眉眼,
面上看不出來是悲傷,還是麻木。他叫李淵,很霸氣威武的名字,
和從前那位盛世開國皇帝一樣。曾經(jīng),他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只可惜,
我們這段友誼存在得十分短暫。4我到北城的第一天,就被邵家夫婦介紹給邵寒。
邵家夫婦對我很好,并沒有像外面人說的那樣,只是為了做表面工作。他們給我準(zhǔn)備了房間,
把我介紹給家里親戚,還對邵寒說,以后我就是他的妹妹了,讓他不要欺負我?!感£柊。?/p>
你就把這里當(dāng)成自己家,不要拘束?!箍粗麄兒吞@的面孔,我訥訥地點頭。到家的第一天,
我因為使用不好浴室里熱水器,弄得整個衛(wèi)生間里都是水。我也不會說北城本地話,
與保姆劉阿姨雞同鴨講半天,她才明白我的意思,把衛(wèi)生間收拾了一遍。到了晚上,
邵寒聽說了這件事,特意到我房間,教我怎么用這些東西。狹窄的浴室里,
我和邵寒靠得很近,近到我能聞到他身上干凈清爽的柑橘香。
面容清俊的少年神色溫和而認真。氤氳的水汽中,看著他線條柔和的側(cè)臉,
我腦子像漿糊一樣。他問,「學(xué)會了嗎?」我別開眼,默默點頭。其實不會,
我只是希望他能盡快離開。不料,邵寒卻開口道:「那你按照我說的做一次?!刮疑笛哿?,
呆呆地看著面前的熱水器水龍頭,不知所措。邵寒看出了我的窘迫,
他伸手無奈地揉了揉我的頭發(fā)?!肝以僮鲆槐?,這次你好好學(xué),不要再走神了。」
少年語氣溫柔而包容。我紅著臉,點點頭。這是我們第一次交流。5后來,
我被安排到邵家附近的中學(xué)。和邵寒一個學(xué)校,方便我們一起上下學(xué)。
我也是在這里認識李淵的。因為個子矮,我被老師安排到第一排,和李淵做同桌。那時,
他還是一個小胖子。中午吃完飯,所有人都在午睡,只有他趴在桌子上小聲抽泣。
我問他你怎么了。李淵說他餓了?!改阒形鐩]吃飽嗎?」「吃……嗝……吃飽了,
但我餓得快!」他一邊說,還一邊打著哭嗝??此桓笨蓱z巴巴的樣子,
我掏出劉阿姨給我?guī)У男★灨蛇f給他?!赋园??!估顪Y眼睛亮了亮,接過我的餅干,
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謝謝……嗝?!刮倚α诵?,「不客氣,吃好了早點休息,不要再哭了。
」李淵小朋友用力地點點頭,然后像個小老鼠一樣,啃起了餅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