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古曼童的詛咒我在片場垃圾堆撿到個古怪木偶,經(jīng)紀人說這是東南亞古曼童。
“每月喂它一滴血,事業(yè)就能蒸蒸日上?!?果然,我從小配角一路躥紅成女主。
可它胃口越來越大:要我的頭發(fā)、錄音、甚至拍我睡覺的視頻。
直到我在木偶后頸摸到微型攝像頭接口。 屏幕亮起,
顯示著經(jīng)紀人猙獰的笑臉:“你穿蕾絲睡衣的樣子,收視率很高。
” 我拎著扳手走向他的公寓。 染血的扳手落地時,公寓頂燈突然大亮。
導(dǎo)演的聲音從擴音器傳來:“卡!這條過了!”冷雨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鋼針,
狠狠扎進橫店片場泥濘的廢墟堆里。我裹緊了身上那件薄得可憐的廉價戲服,
劣質(zhì)絲綢被雨水浸透,沉甸甸地貼在皮膚上,寒氣直往骨頭縫里鉆。片場的探照燈早已熄滅,
只留下幾盞昏黃的路燈,在濃稠的雨幕中投下扭曲搖曳的光暈,像垂死野獸的眼睛。
幾個小時前,那個姓王的副導(dǎo)演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的咆哮聲,
還在耳邊嗡嗡作響:“林薇?林薇是誰?就你這張臉,這木頭演技,還想加臺詞?滾一邊去!
別擋著鏡頭!”那是一種熟悉的、幾乎要沁入骨髓的鈍痛。我麻木地翻找著,
手指在冰冷濕滑的垃圾堆里胡亂扒拉。一個被雨水泡漲的爛蘋果,幾張沾滿污泥的廢通告單,
還有那件我演了不到三分鐘就被“賜死”的宮女服——血包炸開染上的假血漿,
此刻被雨水稀釋,像一道道蜿蜒丑陋的暗紅色傷口,爬在劣質(zhì)布料上。胃里一陣翻攪,
說不清是餓還是惡心。就在這時,我的指尖猛地觸到了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
不是濕軟的爛水果,也不是黏膩的紙團。那觸感,像一塊沉在淤泥里的木頭。
我下意識地縮了一下手,指尖殘留著那股奇異的冰涼,像被深井里的水凍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我又伸手探了過去,用力一拽。嘩啦一聲,淤泥和污水濺開。
一個木頭人偶被我拽了出來,躺在濕漉漉的泥地上,暴露在昏暗的燈光下。它不大,
約莫一個手掌高,雕工粗糙得令人心悸。軀干和四肢只是幾根簡陋的圓棍胡亂拼湊在一起,
關(guān)節(jié)處連基本的圓潤過渡都沒有。那張臉更是怪異到極點:沒有鼻子,
只有兩個深深凹陷下去的黑窟窿算是眼睛,一張咧開的嘴巴刻得歪歪扭扭,
像是在無聲地尖叫,又像是在凝固一個極其怪誕的笑容。
木頭的原色被污泥和雨水浸泡得發(fā)黑,更添了幾分不祥的陰沉。它躺在那兒,
空洞的眼窩直勾勾地對著灰蒙蒙的、不斷砸下雨點的天空。一陣冷風(fēng)打著旋兒卷過廢墟堆,
吹得旁邊一張破塑料布“嘩啦”作響,像是什么東西在暗處突然拍了一下手。
我猛地打了個寒顫,雞皮疙瘩瞬間爬滿了手臂。這鬼東西……太邪門了。
理智告訴我應(yīng)該立刻把它扔回垃圾堆,離得越遠越好??删驮谖抑讣庥|到它冰冷軀體的瞬間,
一種奇怪的感覺攫住了我。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孤絕的共鳴。它被遺棄在骯臟的泥水里,
就像我,被隨意地踐踏,無人問津。我們都是被這個世界隨意丟棄的垃圾。
心底深處那個不甘的聲音又冒了出來,微弱卻頑固:萬一呢?
萬一……這玩意兒真有點什么說法呢?在橫店混了三年,
各種神神鬼鬼的傳說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那些一夜爆紅的,誰背地里沒點不能說的秘密?
養(yǎng)小鬼、供狐仙、請大師做法改運……這些傳聞像水底的暗流,
在光鮮亮麗的表象下洶涌奔騰。我咬緊了下唇,冰涼的雨水順著發(fā)梢流進脖頸。
橫豎……也不會比現(xiàn)在更糟了。這個念頭像一條冰冷的蛇,纏繞上心臟。我迅速環(huán)顧四周,
雨幕重重,除了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吠,死寂一片。沒人看見。
我飛快地扯下戲服里面那件相對還算干凈的里襯背心,
小心翼翼地將那個冰冷的、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木偶包裹起來,
胡亂塞進我那個洗得發(fā)白的帆布挎包深處。木頭堅硬的棱角隔著薄薄的布料,硌著我的腰側(cè),
像一個冰冷的、無法擺脫的詛咒。推開出租屋那扇吱呀作響、仿佛隨時會散架的破舊木門時,
一股混合著廉價方便面調(diào)料包和潮濕霉味的沉悶氣息撲面而來。這就是我的“家”,
一個不足十平米、墻壁斑駁脫落的蝸居。唯一的窗戶對著一條終年彌漫著油煙和噪音的后巷。
我把濕透的帆布包隨手扔在掉漆嚴重的塑料小方桌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包里的東西似乎也跟著震動了一下。我疲憊地癱倒在咯吱作響的彈簧床上,
骨頭縫里都透著寒意和酸軟。眼睛盯著天花板上那塊頑固的水漬,形狀像一張扭曲哭泣的臉。
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會兒是王副導(dǎo)演那張唾沫橫飛的肥臉,
一會兒是垃圾堆里那木偶空洞詭異的眼窩?!昂V篤篤!”敲門聲突兀地響起,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促。我心頭一跳,這么晚了會是誰?掙扎著爬起來,
拖著沉重的步子挪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看。門外站著的,是我的經(jīng)紀人,趙強。
他那張在圈子里摸爬滾打多年、早已修煉得油滑世故的臉上,
此刻卻帶著一種罕見的、近乎亢奮的紅光。雨水打濕了他精心打理過的發(fā)梢,
幾縷黏在寬闊的額頭上,顯得有些狼狽,卻絲毫掩蓋不住他眼中那點奇異的光亮?!稗鞭??
開門!快開門!”他的聲音隔著薄薄的門板傳來,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我疑惑地拉開插銷。
趙強幾乎是擠了進來,反手“砰”地一聲把門關(guān)上,隔絕了走廊里渾濁的空氣。
他沒像往常那樣挑剔地打量我這狗窩般的住處,也沒抱怨屋里的霉味,目光像雷達一樣,
精準地落在了桌上那個鼓鼓囊囊、還在往下滴水的帆布包上。
“你……”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包,心頭莫名一緊,下意識地擋在桌前,“強哥,
這么晚……”“東西呢?”趙強根本沒理會我的疑問,他繞過我,徑直走到桌前,
眼神灼熱地盯著那個包,像是里面藏著稀世珍寶?!笆遣皇菗斓搅藗€東西?木頭的?
樣子很怪?”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頭頂。他怎么會知道?
我撿到這東西才多久?他難道……一直在附近?監(jiān)視我?這個念頭讓我的脊背瞬間繃緊。
“什…什么東西?強哥你說什么……”我試圖裝傻,聲音卻控制不住地發(fā)虛。
趙強猛地轉(zhuǎn)過頭,那雙平時總是閃爍著精明算計光芒的眼睛,此刻死死地鎖住我,
帶著一種洞悉一切、不容置疑的壓迫感。他往前逼近一步,
身上那股混雜著古龍水和雨水的味道撲面而來?!傲洲保彼麎旱土寺曇?,
每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別跟我裝傻。在片場后頭那個垃圾堆,你撿到的那個木偶。
拿出來!”最后三個字,幾乎是命令。在他強大的氣場壓迫下,
我最后一點抵抗的力氣也消失了。我像個被當(dāng)場抓住的小偷,手指微微顫抖著,
伸進濕漉漉的帆布包里,摸索著,掏出了那個被我胡亂裹在濕背心里的木偶。
冰冷的木頭一接觸到空氣,似乎連屋內(nèi)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趙強看到木偶的剎那,
眼中爆發(fā)出一種近乎貪婪的狂喜。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稀世瓷器,
輕輕地、近乎虔誠地接過了那個詭異的木偶。他的手指撫摸著木偶粗糙的臉部輪廓,
指尖在那兩個深邃的黑眼窩上停留了片刻,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
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滿意?!肮弧皇沁@個……”他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像夢囈。
我站在一旁,渾身冰涼,看著趙強對著那個邪門的木偶露出如此詭異的表情,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一點點纏繞收緊我的心臟。“強哥……這到底是什么?
”我的聲音干澀發(fā)緊。趙強這才像是從某種迷醉的狀態(tài)中清醒過來,
他收斂了臉上過于外露的狂熱,但那眼底深處的興奮依舊燃燒著。他轉(zhuǎn)過身,
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帶著蠱惑性的鄭重語氣對我說:“薇薇,你撞大運了!天大的運氣!
”他舉起那個木偶,昏黃的燈光下,木偶咧開的嘴似乎笑得更加扭曲。“這不是普通的破爛,
”趙強的聲音壓得更低,充滿了神秘感,“這叫‘古曼童’。懂嗎?
東南亞那邊傳過來的寶貝!專門幫人轉(zhuǎn)運、招財、改命的!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古曼童?
這三個字像冰錐,狠狠刺進我的腦海。我在橫店混了這么久,當(dāng)然聽過這個禁忌的名字。
那些傳說瞬間翻涌上來——供奉嬰靈,以血為契,
求取名利……后面往往跟著可怕的代價和反噬?!安弧恍?!”我下意識地后退一步,
撞到了吱呀作響的床架,聲音帶著驚恐的顫抖,“強哥,這東西太邪門了!我……我不要!
”“不要?”趙強臉上的笑容瞬間冷了下來,像川劇變臉。他逼近一步,
高大的身影幾乎將我完全籠罩在陰影里,那雙眼睛里的興奮褪去,
只剩下冰冷的算計和一種不容置疑的威脅?!傲洲?,你清醒點!你看看你自己!
”他伸出手指,毫不客氣地戳著我的肩膀,力道很大,“你在這橫店混了三年多了吧?
演過什么?活不過三集的宮女?一句臺詞都沒有的站街背景板?再這樣下去,
你連這破出租屋的房租都付不起!你甘心嗎?”他的話像淬了毒的針,
精準地扎在我最痛的地方。不甘心?我怎么可能甘心!每一個輾轉(zhuǎn)難眠的夜晚,
每一次被羞辱后的默默流淚,都浸滿了這三個字。趙強敏銳地捕捉到了我眼底的動搖和痛苦。
他的語氣又陡然放緩,帶著一種循循善誘的蠱惑:“薇薇,我知道你怕。但機會就在眼前!
這東西,”他晃了晃手里的木偶,“它自己找上你的!這就是緣分!是你的運道到了!
”他湊得更近,濕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像毒蛇吐信:“聽我的,
按規(guī)矩‘養(yǎng)’它。別的不用你做,很簡單,每個月……就一滴血。用針扎一下手指,
擠一滴血,點在它的眉心。”一滴血?我的心臟狂跳起來,
恐懼和那點被點燃的、名為“希望”的毒火在激烈交戰(zhàn)?!熬鸵坏窝俊蔽业穆曇艏毴粑脜?,
帶著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動搖。“就一滴!”趙強斬釘截鐵,
眼中閃爍著不容錯辨的、對未來的篤定,“只要你誠心供奉,它就能幫你!幫你拿到好角色,
幫你紅!你不是做夢都想演女主角嗎?你想想,到時候,那些看不起你的人,
都得仰著頭看你!王副導(dǎo)?他算個屁!
”女主角……燈光、掌聲、鮮花……那些遙不可及的幻夢,
此刻被趙強用最誘人的方式描繪出來,而代價,似乎僅僅是微不足道的一滴血。
那點名為“不甘”的毒火,在趙強描繪的璀璨前景和現(xiàn)實冰冷的絕望雙重擠壓下,
終于徹底壓倒了恐懼,熊熊燃燒起來。我深吸了一口氣,出租屋里渾濁的空氣吸進肺里,
帶著鐵銹般的腥甜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尖銳的刺痛讓我混亂的大腦獲得了一絲短暫的清明?!昂??!蔽衣牭阶约旱穆曇繇懫?,干澀,
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我……養(yǎng)。”趙強的臉上瞬間綻開一個巨大的、勝利的笑容,
那笑容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斑@就對了!薇薇,你做出了最聰明的選擇!
”他立刻行動起來,
像變戲法一樣從他那件價格不菲的風(fēng)衣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小的、暗紅色的絲絨布袋,
上面用金線繡著復(fù)雜扭曲、完全看不懂的符文。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個咧著嘴的古怪木偶放了進去,拉緊袋口的抽繩。然后,
他把這個裝著“古曼童”的紅布袋,
無比鄭重地放在了我那張堆滿雜物、搖搖欲墜的塑料小方桌的正中央。
那暗紅的絨布在灰敗的房間里,像一滴凝固的血?!坝涀?,”他臨走前,站在門口,
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fù)雜得難以形容,
似乎混雜著興奮、警告和一絲難以察覺的憐憫,“每月初七,子時,一滴血,眉心。心要誠。
它會看著你的。”門“咔噠”一聲關(guān)上,隔絕了他最后的話語。出租屋里只剩下我一個人,
還有桌子上那個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暗紅色布袋。窗外,雨還在下,淅淅瀝瀝,敲打著玻璃,
像無數(shù)細小的鬼魂在竊竊私語。我站在原地,手腳冰涼,目光無法從那抹刺眼的暗紅上移開。
它會看著我?一股寒氣順著脊椎爬上來。我走到桌前,顫抖著伸出手,
指尖觸碰到那冰冷的絲絨布袋。里面那個硬硬的、棱角分明的輪廓,清晰地傳遞著存在感。
一個聲音在心底瘋狂叫囂:林薇,你瘋了!你把自己賣給了一個邪門的玩意兒!另一個聲音,
帶著趙強描繪的璀璨誘惑,更加響亮:不!這是你唯一的機會!抓住它!你必須抓住它!
2 血契之約時間像被投入石子的渾濁池塘,漾開一圈圈漣漪,詭異而平靜地向前流淌。
橫店的夏天總是悶熱難當(dāng),空氣中永遠浮動著塵土、汗水和廉價盒飯的氣味。
我依舊跑著龍?zhí)?,穿著厚重的戲服在烈日下等待,被副?dǎo)演呼來喝去。日子似乎沒什么不同,
只是出租屋那張小方桌的正中央,多了一個暗紅色的絲絨布袋。它靜靜地待在那里,
像一個沉默的、冰冷的祭壇。每月初七,子時。出租屋窗外往往一片死寂,
只有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野貓凄厲的叫聲。我坐在桌前,臺燈昏黃的光暈只照亮一小片區(qū)域,
將那暗紅的布袋籠罩其中,更顯陰森。我會提前用酒精棉片反復(fù)擦拭左手食指的指尖,
直到皮膚發(fā)白發(fā)皺。然后,拿起那根特意準備的、嶄新的縫衣針。冰冷的針尖抵著指腹,
微微用力。刺痛傳來,一點猩紅迅速在白皙的皮膚下凝聚,脹大,最終突破表皮,
凝成一顆飽滿圓潤的血珠。在燈光下,它閃爍著一種妖異的光澤。
我的心跳總是會在這時驟然加速,擂鼓般撞擊著胸腔,混合著巨大的恐懼和一種病態(tài)的期待。
屏住呼吸,指尖懸停在布袋上方。布袋口微微敞開,
露出里面木偶那黑洞洞的眼窩和咧開的嘴巴。我能感覺到,那雙沒有生命的眼窩,
似乎正透過布袋的縫隙,貪婪地“注視”著這顆屬于我的血珠。指尖輕輕落下,
血珠準確地滴在木偶冰冷粗糙的眉心位置?!白獭币宦晿O其輕微、仿佛幻覺般的輕響。
那滴鮮紅的血液,在觸碰到木頭的瞬間,竟然像滴在燒紅的烙鐵上一樣,迅速地滲透了進去,
只留下一小片顏色稍深的暗紅印記,轉(zhuǎn)瞬就變得和周圍腐朽的木頭顏色幾乎無異。每一次,
看到這一幕,我都會不由自主地打個寒噤,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竄頭頂。
仿佛我獻出的不是一滴血,而是某種更本質(zhì)的東西,被它無聲無息地吞噬了。然而,
就在第一次滴血之后,一些微小的、幾乎無法被歸功于運氣的變化,開始悄然發(fā)生。
那個曾經(jīng)對我百般挑剔的王副導(dǎo)演,在片場再次見到我時,破天荒地沒有立刻開罵。
他皺著眉,上下打量了我?guī)籽?,那眼神像是在評估一件剛出土的、品相未知的舊貨。然后,
他揮了揮手,語氣帶著點不耐煩,卻又透著一絲改變:“那個……林薇是吧?
今天群演缺個近景特寫,你,站第一排去!機靈點!”僅僅是站第一排,
多了一個模糊的、可能被鏡頭掃到的機會。但對一個長期在背景板里沉浮的龍?zhí)讈碚f,
這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賜。我的心狂跳起來,不是因為興奮,
而是因為一種近乎恐懼的念頭:真的……有用?幾天后,一個更意想不到的機會砸到我頭上。
一部小成本網(wǎng)劇的導(dǎo)演來我們劇組探班,不知怎的,
目光掃到了正在角落里默默整理道具的我。他走過來,問了我?guī)讉€問題,關(guān)于角色理解,
很基礎(chǔ)。我緊張得手心全是汗,結(jié)結(jié)巴巴地答了。幾天后,趙強興沖沖地找到我,
塞給我一份薄薄的劇本。“薇薇!有戲了!女四號!雖然戲份不多,但有臺詞!
有完整的角色線!”趙強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興奮,比我這個當(dāng)事人還要激動,“我就說!
時運到了,擋都擋不??!好好把握!”女四號!我捧著那份印著油墨香氣的劇本,
手指都在發(fā)抖。那薄薄的幾頁紙,重若千斤。片場的燈光似乎第一次,
真正地、溫暖地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站在鏡頭前,
第一次清晰地聽到導(dǎo)演喊出我的名字:“林薇,準備!Action!”那一刻,
巨大的不真實感包裹著我。燈光炙熱,鏡頭冰冷,而我夾在中間,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幾乎要撞碎肋骨。回到出租屋,我?guī)缀跏菗涞侥菑埿》阶狼???粗莻€暗紅色的布袋,
恐懼依舊存在,但此刻,卻被一種更強烈的、近乎眩暈的狂喜和巨大的感激所覆蓋。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它回應(yīng)我了!我顫抖著手,輕輕撫摸著那冰冷的絲絨表面,
音帶著哽咽和一種自己都覺得陌生的虔誠:“謝謝你……真的謝謝你……”那咧著嘴的木偶,
在布袋里沉默著。3 欲望的深淵“古曼童”的胃口,果然開始變大了。
趙強帶來的“新規(guī)矩”,像一張逐漸收緊的網(wǎng)?!邦^發(fā)?
”我看著趙強遞過來的那把嶄新的銀色小剪刀,剪刀鋒利的刃口在燈光下閃著寒光,
心猛地一沉,“要我的頭發(fā)做什么?”上次只是一滴血,現(xiàn)在竟然要剪頭發(fā)?“供奉?。?/p>
”趙強一臉理所當(dāng)然,仿佛在解釋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頭發(fā)是人的精血所系,
帶著你的氣息和念力。古曼童需要更‘親近’你,才能更好地幫你。剪一小縷就行,不多,
就這里?!彼檬种副葎澚艘幌挛音W角的位置。他的語氣輕松得像是在談?wù)撎鞖猓?/p>
眼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催促。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鬢角,那里有幾縷不聽話的碎發(fā)。
一種強烈的被侵犯感涌上來。血是隱秘的,流在暗處。
頭發(fā)……卻是如此公開的、屬于我身體的一部分。剪下它,像是一種屈辱的獻祭?!稗鞭?,
”趙強似乎看穿了我的猶豫,聲音壓低,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
“想想你剛拿到的那個廣告試鏡機會。多少人盯著呢。心誠則靈,它要的,你得給。
這是規(guī)矩?!睆V告試鏡……那是我第一次接到正經(jīng)的廣告邀約,雖然只是個背景板模特,
但酬勞抵得上我跑一個月龍?zhí)?。想到那張薄薄的試鏡通知單,
想到可能擁有的、稍微不那么拮據(jù)的生活,剛剛升起的抗拒,
在那點好不容易盼來的“甜頭”面前,再次被碾得粉碎。我咬了咬牙,接過那把冰冷的剪刀。
鋒利的剪刀刃口碰到鬢角細軟的發(fā)絲時,發(fā)出輕微的“咔嚓”聲。一小縷烏黑的頭發(fā)被剪斷,
落在我的掌心,帶著微弱的體溫。我像丟掉什么臟東西一樣,
迅速將它塞進趙強準備好的另一個更小的黑色布袋里。他滿意地接過去,小心地封好口。
“這就對了?!彼冻鲂θ?,拍拍我的肩,“它會高興的?!鳖^發(fā)之后,是錄音。“對著它,
說說你的愿望?!壁w強拿出一個老式的、只有按鍵錄音功能的黑色小錄音筆,
放在木偶布袋旁邊,“越具體越好。比如,你想拿下哪個角色,想要多少粉絲,
想要什么樣的熱度……說得越詳細,它‘聽’得越清楚,幫得越到位?!痹诩澎o的深夜,
對著一個裝著詭異木偶的布袋,傾訴自己內(nèi)心最隱秘、最熾熱的欲望?
這比剪頭發(fā)更讓我感到羞恥和恐懼。仿佛在向一個深淵袒露自己所有的貪婪和不堪。
出租屋狹小密閉的空間里,只有錄音筆工作時發(fā)出的極其微弱、幾不可聞的電流“滋滋”聲,
像某種潛伏的活物在呼吸。我握著那冰冷的錄音筆,指尖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看著那暗紅的布袋,仿佛能感覺到里面那對空洞的眼窩正穿透絨布,“注視”著我,
等待著我的剖白??諝庹吵淼昧钊酥舷ⅰN覐埩藦堊?,喉嚨卻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
發(fā)不出任何聲音?!罢f啊,薇薇!”趙強站在一旁,像導(dǎo)演在給演員說戲,
“拿出你試鏡的勁頭來!想想你的目標!《鳳鳴九天》的女二號!想想那個位置!
”《鳳鳴九天》的女二號……那是我夢里都不敢想的位置。
巨大的誘惑如同海嘯般沖擊著我的理智防線。羞恥感被強烈的渴望狠狠壓了下去。我閉上眼,
深吸一口氣,像是要跳下萬丈懸崖。再睜開時,眼中只剩下孤注一擲的瘋狂。
我按下了錄音鍵?!拔摇蚁胙荨而P鳴九天》的女二號,楚月?!蔽业穆曇舾蓾?、發(fā)緊,
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突兀,“我要拿到這個角色。
我要很多人認識我……我要……” 那些平時深藏在心底、連自己都不敢細想的野心和欲望,
此刻像開了閘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傾瀉而出,
赤裸裸地暴露在冰冷的錄音筆和那個沉默的“聆聽者”面前。說到最后,
聲音已經(jīng)帶上了哭腔,分不清是激動還是絕望。錄音結(jié)束的提示音響起。
趙強立刻拿過錄音筆,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滿意和奇異興奮的表情。“很好!說得很好!
它一定會幫你的!”而錄音筆被收走后,巨大的空虛感和強烈的羞恥感瞬間將我淹沒。
我癱坐在椅子上,渾身冰冷,像是剛被人剝光了衣服丟在鬧市街頭。
《鳳鳴九天》的女二號試鏡通知,竟然真的在一周后送到了趙強手上。
當(dāng)我看到那份印著燙金劇名、寫著“楚月——林薇”的正式試鏡邀請函時,
巨大的狂喜如同電流般擊穿全身,瞬間沖垮了所有殘留的羞恥和恐懼。成功了!
它真的聽到了!它真的在幫我!狂喜之下,是更深、更徹底的沉淪。那點僅存的疑慮和抗拒,
在切實到手的巨大利益面前,徹底煙消云散。我甚至開始主動詢問趙強:“強哥,
還需要我做什么?它……還滿意嗎?”趙強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像一只看著獵物一步步走進陷阱的蜘蛛。“薇薇,你做得很好。不過……”他話鋒一轉(zhuǎn),
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它覺得還不夠‘親近’。它想……更了解你真實的樣子。
特別是在你……最放松、最沒有防備的時候。”我的心咯噔一下,升起一股強烈的不祥預(yù)感。
“什么意思?”趙強慢條斯理地從他的公文包里,
拿出一個更小的、比紐扣大不了多少的黑色設(shè)備,上面有一個極其微小的鏡頭孔。
“下次‘供奉’的時候,”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詭異的蠱惑,
“穿上你平時睡覺穿的衣服,像平常一樣就好。對著它,就像對著一個……關(guān)心你的朋友。
讓它看看你真實的狀態(tài)。把這個,”他把那個小小的黑色鏡頭設(shè)備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
“放在一個能看清你的位置。錄一小段就行?!彼X?錄下來?
一股寒氣瞬間從頭頂灌到腳底,四肢百骸都凍僵了。要我穿著睡衣,在它面前?
還要被錄下來?這比錄音更加赤裸裸,更加令人作嘔的侵犯!
這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供奉”的范疇,這簡直是……窺視!變態(tài)!“不!這不行!
”我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響。前所未有的憤怒和恐懼攫住了我,
聲音因為激動而尖銳,“強哥!這太過分了!這是偷拍!這是變態(tài)才做的事!我不干!
絕對不行!”趙強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剛才的和顏悅色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帶著強大壓迫感的陰鷙。他也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逼近,
將我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里。出租屋狹小的空間里,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安恍??
”他嗤笑一聲,那笑聲像砂紙摩擦著骨頭,“林薇,你搞清楚狀況!
你以為你現(xiàn)在得到的一切,是你自己掙來的?沒有它,你現(xiàn)在還在垃圾堆里翻盒飯呢!
你以為《鳳鳴九天》的女二號試鏡,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你這個‘幸運兒’?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
疼痛讓我倒抽一口冷氣?!翱纯催@個!”他另一只手掏出手機,飛快地劃開屏幕,
點開一個視頻,粗暴地塞到我眼前。視頻畫面晃動,背景昏暗,
但能清晰辨認出是某個高檔會所的包廂。畫面中央,是《鳳鳴九天》的制片人李總,
挺著啤酒肚,滿面紅光。而坐在他旁邊,被他油膩的手摟著肩膀、笑得一臉諂媚的人,
赫然是趙強!“……李總,您放心,我們薇薇啊,特別懂事,也特別有潛力!那個楚月,
非她莫屬!您看……”趙強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帶著令人作嘔的討好。
李總醉醺醺地瞇著眼,
嗝:“小趙啊……懂事……懂事就好……那個角色嘛……嘿嘿……看表現(xiàn)咯……”視頻很短,
只有十幾秒,卻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心上。
原來……原來所謂的“古曼童保佑”,所謂的“時來運轉(zhuǎn)”,
背后是趙強用這種骯臟的手段去“運作”!而我像個傻子一樣,對著一個木頭疙瘩感恩戴德!
巨大的羞辱感讓我渾身發(fā)抖,血液都涌到了臉上。憤怒的火焰在胸腔里燃燒,
幾乎要將我吞噬。我猛地甩開趙強的手,聲音嘶?。骸澳恪惚氨?!你利用我!”“利用?
”趙強收回手機,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嘲諷和冷酷,“林薇,別把自己說得那么清高!
這圈子就這么臟!沒有我趙強在底下給你疏通,你以為憑你那點三腳貓的演技,
憑那個木頭疙瘩,真能一步登天?做夢!”他逼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