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龍的臉色，像是開了個染坊，青一陣紅一陣。
他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來。
這個問題，正好戳在了他的痛處。
新一團的制式裝備是啥？
漢陽造、中正式，用的是7.92毫米的毛瑟尖頭彈。
捷克式輕機槍，用的也是7.92毫米的毛瑟尖頭彈。
這兩種子彈，根據地兵工廠還能復裝，前線打完了，彈殼撿回來，換上底火和發(fā)射藥，還能再用。
可這挺“捷克歪把子”用的是什么？
是鬼子三八大蓋改型用的6.5毫米步槍彈！
這種子彈，他們全團上下，就只有打掃戰(zhàn)場時繳獲的那點存貨。
剛才那一仗打得是痛快，可也幾乎把繳獲來的那點家底，全都給打光了。
劉振華一看李云龍那吃癟的樣，心里暗暗點頭。
這林川，果然是個腦子活的，一下子就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他清了清嗓子，幫著林川敲邊鼓。
“老李，小林說得對啊。”
“這槍是好槍，可它是個吃彈大戶，而且吃的還是咱們自己造不出來的‘精糧’?！?/p>
“給你配一挺，你當個寶貝，關鍵時刻拿出來用用還行。”
“真要給你配一百挺，你拿什么養(yǎng)？你總不能為了這點醋，去包一盤餃子吧？天天盼著鬼子給你送子彈？”
李云龍被劉振華說得老臉一紅，梗著脖子犟道：“那怕什么！沒有子彈，老子就去搶！端他一個軍火庫，什么都有了！”
“說得輕巧！”
劉振華毫不客氣地戳穿他。
“你當鬼子的軍火庫是你家后院，想進就進？再說了，就算你搶回來一倉庫的6.5毫米子彈，能用多久？打完了怎么辦？這一百挺機槍，不就成了一百根燒火棍？”
這番話，句句在理。
李云澈就是再不講理，也知道劉振華說的是事實。
他煩躁地在院子里來回踱步，把地上的土都踩實了不少。
他是個帶兵打仗的，最清楚火力意味著什么。
今天這挺丑槍，讓他看到了壓著鬼子打的希望。
可這希望剛冒出個頭，就被現(xiàn)實一盆冷水給澆滅了。
那種抓心撓肝的難受勁兒，別提了。
院子里的氣氛，一時間有些沉悶。
趙鐵根他們看著團長那副憋屈的樣子，心里也跟著不是滋味。
他們是匠人，能打出好鋼，造出好槍，是他們一輩子的追求。
可現(xiàn)在，槍造出來了，卻因為沒有子彈用不成，這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p>
就在這時，林川的聲音再次響起。
唰！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正在地上畫圈圈的李云龍，全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李云龍兩步就躥到林川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圓。
“你有辦法？快說！只要能讓老子用上這槍，你讓老子干啥都行！”
“李團長，你先別激動?！?/p>
林川穩(wěn)住身形，不緊不慢地說道。
“辦法有兩個，一個治標，一個治本?！?/p>
“別跟老子賣關子，趕緊說！”
李云龍急得直跳腳。
林川伸出一根手指。
“治標的辦法，就是改裝?！?/p>
“改裝？”
李云龍和劉振華異口同聲地問。
“對?！?/p>
林川解釋道，“把這挺槍進行改造，更換槍管、槍機和供彈具，讓它能使用咱們自己的7.92毫米毛瑟彈?！?/p>
這個想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對??！
把槍改成能用咱們自己子彈的，不就解決問題了嗎？
“這個法子好！”
李云龍一拍大腿，“就這么干！林兄弟，需要多久能改好？”
“這個……不好說?！?/p>
林川搖了搖頭。
“6.5毫米子彈和7.92毫米子彈，口徑只差了1.42毫米，但彈殼的尺寸、底緣的形狀、子彈的全長，全都不一樣?！?/p>
“這意味著，槍管的膛線、槍機的尺寸、彈斗的結構，所有和子彈接觸的地方，都要重新設計和制造?！?/p>
“這不亞于重新設計一挺新槍，需要大量的計算和反復的試驗。”
他看著李云龍，表情嚴肅。
“我沒有圖紙，只能靠自己摸索?？靹t十天半個月，慢的話，一兩個月也有可能。”
一聽要這么久，李云龍剛燃起的希望，又被澆滅了一半。
“他娘的，這么麻煩？”
他咂了咂嘴，又問：“那治本的辦法呢？”
林川伸出第二根手指，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的話。
“治本的辦法，就是我們自己……造6.5毫米的子彈?！?/p>
“什么？！”
劉振華第一個驚呼出聲。
“小林，你沒開玩笑吧？自己造子彈？還是鬼子規(guī)格的？”
這年頭，別說是一個團的修械所，就是一些正規(guī)的大型兵工廠，想要從零開始生產一種全新口徑的彈藥，那都是難如登天的事情。
造子彈，那可比造槍復雜多了。
彈殼的拉伸成型、底火的調配、發(fā)射藥的配比、彈頭的鑄造……每一步都是精細活兒，哪一步出了問題，造出來的就不是子彈，是能炸膛的催命符。
李云龍也懵了。
他雖然是個大老粗，但也知道造子彈的難度。
他愣愣地看著林川，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你……你說的是真的？你真能造出鬼子的子彈？”
林川看著他們震驚的表情，心里很平靜。
‘廢話，我堂堂21世紀軍工專家，要是連個二戰(zhàn)時期的子彈都搞不定，那還不如找塊豆腐撞死算了?！?/p>
‘關鍵是，我需要借這個機會，從李云龍這頭“肥羊”身上，狠狠地薅一把羊毛！’
他的計劃，從李云龍?zhí)みM這個院子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盤算了。
他要的，絕不僅僅是幾塊廢鐵。
他要人，要設備，要資源，要一切能讓這個破爛兵工廠升級的東西。
而李云龍，就是他最好的突破口。
“能不能造，要試過才知道。”
林川沒有把話說滿，給自己留了余地。
“但是，不管是改裝槍，還是自己造子彈，都需要滿足一個前提?！?/p>
他環(huán)視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李云龍和劉振華的臉上。
“我需要團里的全力支持?！?/p>
“你說！要什么支持！”
李云龍拍著胸脯，吼得震天響。
“只要我李云龍能辦到的，絕不含糊！”
“好?！?/p>
林川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他清了清嗓子，開始了自己的“獅子大開口”。
“第一，我需要人?！?/p>
“我們兵工廠現(xiàn)在算上我，總共就八個人，其中還有四個是上了年紀的老師傅。這個人力，連修槍都緊張，更別說搞研發(fā)了?！?/p>
“我需要至少二十個年輕、機靈、識字的戰(zhàn)士來給我打下手，當學徒?！?/p>
“識字？”
李云龍眉頭一皺。
這年頭，大頭兵里能找個識字的，可不容易。
“對，必須識字?！?/p>
林川的態(tài)度很堅決。
“以后我們要看的圖紙，要做的計算，會越來越多，不識字，根本干不了?！?/p>
劉振華點了點頭：“這個我來想辦法，從團部機關和各營的文書里給你抽調?！?/p>
“好?！?/p>
林川繼續(xù)說。
“第二，我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環(huán)境，和一個更大的廠房?！?/p>
他指了指那個屋頂塌了半邊的茅草屋。
“就這地方，鬼子飛機再來一次，我連躲都沒地方躲。而且地方太小了，很多設備都擺不下?！?/p>
“我需要在后山找一個更隱蔽的山洞，越大越好，以后我們的核心生產，都要搬到山洞里去?！?/p>
“這個沒問題！”
李云龍大手一揮，“我讓工兵連去給你挖！你想挖多大就挖多大！”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p>
林川的表情變得無比嚴肅。
“我需要物資。”
“我不要零敲碎打的廢銅爛鐵，我要的是成批的、大量的物資！”
“所有戰(zhàn)斗繳獲的鋼鐵、銅料、機器零件，甚至是鬼子尸體上的皮帶、水壺，我都要有第一優(yōu)先挑選權！”
“另外，我還需要煤，大量的優(yōu)質煤炭。還有木炭、石灰石、硫磺、硝石……”
林川一口氣報出了一大堆東西。
這些東西，在根據地里，每一樣都是稀缺的戰(zhàn)略物資。
李云龍和劉振華聽得眼皮子直跳。
這小子，哪是來當所長的，這分明是來“搶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