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正愁手頭上沒錢,家徒四壁,兩個孩子連身暖和衣服都穿不上,紀淮安負傷,家里沒有收入。
兩孩子一聽到錢,眼睛都亮了,瞪大眼睛看著沈以沫,怎么也沒想到,平時宛如尸體的老母親一出手這么驚人。
李梅花同樣開了眼,“好啊!合著你跟我繞來繞去,就是惦記上補助了!”
“沈以沫,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就想拿了這筆錢跑路!我呸!”
沈以沫不慌不忙:“媽,你可要想好了,反正我現(xiàn)在過得一團糟,你剛才說什么來著?大哥馬上要升營長了?這要是營長的媽傳出帶頭搞封建迷信,讓公社上領(lǐng)導知道了......”
“不知道剛晉升的大哥,會不會受影響?!?/p>
赤裸裸的威脅,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李梅花在紀家這么些年,還沒被人這么威脅過,氣得嘴唇發(fā)抖,哪里還有剛才進門的氣焰。
“這些錢要留給淮安做檢查康復用的,你拿去做什么!”
說話雖然依舊硬氣,但明顯一陣底氣不足。
沈以沫上前一步,眼神兇狠:“兩個孩子不用吃飯?你把錢給我就是,淮安的后續(xù)治療,我自然會負責到底!”
擲地有聲的話語不容置疑,那兇神惡煞的表情逼得李梅花后退連連,不知道什么時候,后背都開始冒汗的,這大冷的天。
這個年頭搞封建迷信的事被捅出去,一個弄不好是要游街示眾的。
李梅花這幾天正仗著大兒子晉升到處顯擺,這時候要是出這樣的丑事,她在村子里還有什么臉面。
六百塊,那可是六百塊,她預備留著將來當棺材本的。
“哪里還有六百,這段日子淮安也沒少花錢,就剩下三百了,你愛要不要?!?/p>
說到這最后一句,她小心看了眼沈以沫的臉色,到底是怕她出去告狀。
“你不要,我也沒別的辦法,大不了,大不了就去游街,我不過好,都是一家人,你也別想快活。”
正常人或許會受李梅花的威脅,可沈以沫這么個常年躺尸的人,早已不能用正常人的性格來推斷她。
所以一聽沈以沫的威脅,李梅花才會害怕。
一直沉默著的紀淮安開口了:“媽,你就把錢給她吧?!?/p>
他這雙腿幾乎被判了死刑,即使要動手術(shù),也要一大筆錢,所以這筆補助被李梅花吞了,他也沒有二話,他一個殘廢,拿著錢又有什么用處?沈以沫自暴自棄,不管不顧,孩子們年幼,錢留給李梅花只當他這個兒子最后一次盡孝了。
可眼前的情況卻有些不同了,沈以沫發(fā)生轉(zhuǎn)變了,雖然他現(xiàn)在還看不懂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對上紀淮安那雙幽暗的黑眸,手里拿著蘿卜的李梅花僵住,對這個兒子,她心里還是有些畏懼的。
“只有三百?!?/p>
紀淮安嘆氣,“媽,把那六百給以沫,以后我腿的事,就不用你來操心了?!?/p>
說什么操心,從回家到現(xiàn)在,有誰提過一句要帶他上城里醫(yī)院復查的。
話說到這份上,李梅花還能說什么,只能硬著頭皮答應(yīng)。
“土豆地瓜,你們跟著你奶奶回去取錢,記得一分不少帶回來?!?/p>
不等李梅花徹底松口,紀淮安轉(zhuǎn)頭看向兩個兒子,交代他們兩句,便揮揮手,讓他們跟李梅花回去取錢。
六百,換在這個年代那可是一筆巨款,多少人家拿不出這些錢。
土豆和地瓜雖然年紀小,但他們接觸過最多的錢就是一塊,如果有了這六百,他們以后就不用餓肚子了!
“嗯嗯!爸爸,你放心,人在錢在!”
兄弟倆拍胸脯的動作一個比一個堅定用力。
土豆更是等不及拽著李梅花:“奶奶我們快點走吧,回去拿錢錢。”
李梅花的臉色比黑炭還要漆黑難看。
任是讓兩個孩子推著出了門。
“誒,媽,你蘿卜還沒放下?!?/p>
本著雁過拔毛的風格,沈以沫還沒忘記上去把李梅花手里的蘿卜給奪了下來,把她氣得,差點壓制不住大罵出聲。
看著李梅花被兩個孩子推著離開,沈以沫關(guān)上門,轉(zhuǎn)頭看向坐在廳里的紀淮安。
經(jīng)過剛才的折騰,他面色微微泛白,神情難看。
兩個孩子去拿錢了,沈以沫說起話來也就沒了顧忌。
“你不會是生氣我剛才那么威逼利誘你媽吧?”
頓了頓,沈以沫還是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這錢也不是用在她身上,雖然是有大平層還未解鎖,可食物總得有來歷,就像黑錢一樣,黑糧食也得洗白,一次兩次還好,天天變出好吃的,萬一暴露,被游街示眾的就不是李梅花,是她了。
抬眸打量著男人沉默的面孔,沈以沫抿嘴,要是他是個拎不清的,真是此地不宜久留,離婚的事得提上日程,孩子一人一個,不對,他這樣養(yǎng)的起誰???
就在沈以沫思考離婚后的生活時。
“不會。”
他抬起頭,“你愿意振作起來改善家里,我不會有意見,只是我現(xiàn)在幫不了你什么?!?/p>
說到此處,他皺起了眉頭。
紀淮安也是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淪落成一個寄生蟲,除了拖累,沒有任何作用。
連妻兒的溫飽也無法滿足,都已經(jīng)這樣了,他還有什么資格去責怪誰誰誰。
父母那邊,有大哥的津貼,和他未婚前每月寄回的錢,即使再艱難也比土豆和地瓜好過,到現(xiàn)在,紀淮安也顧不了太多了。
說完這些,紀淮安想要逃避,都無法站立起身回避沈以沫火辣的目光。
短暫目光碰撞,沈以沫便收回視線,抱起桌上的被套床單,“知道了,我去洗被子,一會兒倆孩子回來,記得把錢收好?!?/p>
說完,沈以沫便腳底生風消失在紀淮安的視線當中。
他這才重新抬起頭,可以有喘息的余地,手肘抵在椅子把手上用指腹揉了揉太陽穴,沈以沫的變化很短暫,可他本如同一潭死水的內(nèi)心,似乎滲透進一縷光,只是不知能維持多久。
紀淮安看著門外的陽光,怔怔出神。
與此同時,帶著兩個孩子回家取錢的李梅花陰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