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大徒弟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飛身上前,就要向萬富商砍過去。
萬富商的鬼叫聲十分刺耳,人群也隨之發(fā)出驚叫聲,萬富商驚恐地連連后退,猛然間頓住腳步,身后就是廊柱,他已經(jīng)無路可退。
“救——”一個命字還未來得及出口,刀尖已經(jīng)抵在了萬富商的喉嚨上。
萬富商一口氣喘了一半,憋到了嗓子眼兒,他冷汗直流,磕磕絆絆問道:“你……我和你無冤無仇,你這是干嘛呀?為何殺我!”
“無冤無仇?呵,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就是你!就是你和那個畜生害死了荔枝!”
“荔枝娘子!”滿堂客驟然驚呼。
“荔枝娘子是他害死的?”
“不是上吊自盡的么?”
“哎呀什么呀,是服毒!”
“大徒弟原來是為了給瘋娘子荔枝報仇!”
萬富商大驚,油頭粉面之間盡是疑惑,看樣子不像是裝的。
他冷汗直冒,急忙解釋道:“你在說什么呀?那個女瘋子是服毒自盡的呀,就算是被人害了,那也是你師父干的,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你胡說!她好端端的怎么會服毒自盡?一定是你們害死她的!是你們給她下的毒!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畜生!”
大徒弟義憤填膺。
萬富商的表情就如同吃了屎一般一言難盡:“我為什么要給她下毒啊!我跟她無冤無仇的,再說,要殺她我也用不著下毒啊,那都是娘們兒才用的手段?!?/p>
“她為什么自殺我哪里知道?你要問也是去問你那個死鬼師父啊,要說荔枝也算是你半個師娘吧,你這……你這有違天道人倫,你,你不知羞!”
萬富商還在不知死活地聒噪。
恰在此時,縣尉剛好從霍凄凄處出來,來到戲神樓大堂。
“喲,找了半天,原來就在眼皮子底下?!?/p>
縣尉湊到捕手身邊,戲謔問道:“大徒弟要殺的這人是誰?都什么時候了還說這些廢話,他是不是嫌自己死的慢了?”
“回縣尉,此人乃萬富商,是本縣有名的富戶?!?/p>
“那他們口中的瘋娘子……那個荔枝娘子又是何人?”
“荔枝娘子生前是本縣第一名伶,于兩個月前在自家宅院中,服毒自盡?!?/p>
“哦?!笨h尉點點頭,挑了一下眉毛,又問道:“師……娘?”
“額……坊間傳聞,荔枝娘子也是寫戲人的……別宅婦……之一,她死后,我們也調(diào)查過,她所住宅院確實是在寫戲人名下的?!?/p>
“服、毒、自、盡?!笨h尉一字一頓地仔細琢磨著這幾個字。
“案子是陳襄辦的,不會出錯?!辈妒诸h首道。
縣尉斜了他一眼,道:“誰懷疑他了,我說什么了嗎?”
捕手一愣,解釋道:“沒有……我只是……他說……總之,不會出錯。”
“哎喲,陳襄這個人還挺得民心的,哼哼。”縣尉嘟嘟囔囔,正要上前阻止兇犯行兇——
此時,萬富商還在說一些刺激大徒弟的話,大徒弟一怒之下就要砍他,千鈞一發(fā)之際,一枚暗器如疾風(fēng)一般飛射過來,剛好打到大徒弟的手腕上,短刀應(yīng)聲落地,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捕手回頭看去,縣尉的手臂才剛落下。
是縣尉隨身攜帶的“飛去來器”,他自己是這么叫的。
就像是迷你版的彎刀,撇出去還能飛回到手里。
在此之前,捕手們都叫這東西“花把式”,不屑一顧,在今日之后,他們也會叫這東西“飛去來器”。
響聲格外清脆,因為整個戲場沒有別的動靜,所有人都在看向這里。
樂工們停止了吹拉彈唱,戲臺上的舞姬們也停止了跳舞,湊到一起向這邊望來。
整個戲場內(nèi)鴉雀無聲,此時的萬富商和大徒弟成了這戲場里的主角。
大徒弟惡狠狠地瞪了縣尉一眼,俯身快速地撿起地上的短刀,一把抓住萬富商,后退兩步大喊道:“別過來,再過來我就砍死他!”
萬富商驚慌地看向眾人,附和道:“聽沒聽到!別過來!都別過來!”
萬富商這時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
他正色道:“咱們有話好好說,那天我真的是順道把她和你師父送回宅子里,誰知道她當(dāng)天夜里就死了呀,真的和我沒關(guān)系,就算是被人害死的,也肯定是你師父那個老東西干的,沒準(zhǔn)兒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了你們倆的奸情,如今你師父已經(jīng)死了,你也算大仇得報,可不要傷及無辜啊,你要什么盡管說,我都給你弄來,你可別殺我呀!”
“你胡說!分明是你們倆將她殺害,然后偽裝成服毒自盡的!”
萬富商急得直跺腳:“哎喲我殺她干嘛呀!還偽裝……你是不是戲本子寫多了!”
大徒弟手中刀刃抵住萬富商的脖子,下一刻,萬富商的脖子上就出現(xiàn)一條血色絲線,萬富商頓感脖頸冰涼,雙腿一軟,顫抖著怪叫了一聲:“??!我死了!”
隨后便暈厥過去。
萬富商肥碩的身軀癱軟下去,大徒弟不得不費力地把他提起來,一邊拽著他一邊大吼:“你起來!你給我起來!”
大徒弟憤恨地揮舞著短刀,下一秒就要捅進萬富商的胸膛,滿堂客都跟著心驚肉跳。
“不要啊!”
一聲悲戚的呼喊聲穿過滿堂驚客,到達大徒弟的耳畔。
大徒弟的動作應(yīng)聲頓住。
“快住手!”
一人從人群中沖了出來,是大徒弟的師娘,剛從病坊匆匆趕過來。
“師娘……”大徒弟嘴唇蠕動,眼眶微紅。
縣尉攔住來人,大喊道:“為你師娘想想,你今日若是讓萬富商血濺當(dāng)場,你會是什么下場,你的師娘怎么辦,要讓她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嗎?”
“你把刀放下!”
“你放開我?guī)熌?!”大徒弟用短刀指著縣尉。
“你先放開萬富商,我就放開你師娘?!?/p>
“他也是個畜生,他們都該死!”大徒弟一聲怒吼,薅住萬富商的頭發(fā),用刀尖抵住了他的脖子。
萬富商突然睜開一只眼,瞇成一條縫,五官亂飛,看口型是在說:“救我!”
縣尉真心不想理他。
“你放開他吧,為這兩個畜牲毀了自己不值得??!荔枝的事兒交給官府,他們會給你一個公道的!”
師娘淚流滿面。
“官府?哼,他們一定已經(jīng)同流合污了,不然怎么連查都不查就判定荔枝是服毒自盡,他們都是一伙的,就是他們搞的鬼!我怎么可能還會信他們!”
縣尉兩道粗眉合二為一,他才剛上任不久,荔枝的案子不是他辦的,大徒弟這么說,屬實是有點冤枉他了。
此時,滿堂驚客化身探案狄公,你一言我一語分析起來,一名看客搶先一步大聲問道:“你是說那個縣尉斷錯了案子?”
那個看客一邊說還一邊指著縣尉,滿堂客的目光都聚集在縣尉身上,此時,縣尉從剛才的置身事外搖身一變,成了主角。
大徒弟點頭道:“正是!”
縣尉:“……”
陳襄啊陳襄,我真是替你背了一口大鍋呀??h尉咬牙切齒,卻什么都沒說。
“不可能!”
人群中傳來一聲不甚清晰的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