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
宴上，衣香髻影，人來人往。
紀懷澈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我，柔聲道，
“人多，總歸還是要小心些?！?/p>
一旁的妃子們竊竊私語，看向我的目光無一不帶著憎恨。
“蘇令妤她如何擔當?shù)闷鹑绱舜蟮膶檺??！?/p>
“你瘋了，膽敢直呼皇后娘娘的名諱?！?/p>
聲音很大，毫不掩蓋對我的厭惡。
我抬眼看過去，一眼就看到那頭戴花釵珠冠，容貌明艷的女子。
女子面色譏誚又嫌惡，原本極美的臉也變得無比扭曲。
像極了那晚。
從馬車上下來，命令殺手將我一劍封喉的容音虞。
琴聲悠悠。
沈云煙提著裙擺，搖曳生姿，每每音色轉(zhuǎn)折處，眼神猶如春水般清澈飄來。
花魁不愧是花魁，當真是勾人得很。
這不，紀懷澈冷淡的眉眼一掠，眼底劃過一絲驚艷，看入了神。
我不著痕跡地松開他的手，垂下眼眸，望著臺下眾人。
突然就感覺到有一股火熱的視線，貼在我身上。
抬眼望去。
少年一身黑衣，墨發(fā)高束，大口喝著悶酒。
以及那雙，亮若星辰，溫柔如秋水的眼睛。
只是那眼神，有意無意地瞟過居于上座的我。
我的心狠狠一顫。
上一世，容音虞嫉妒我搶走紀懷澈多年的寵愛，在我出宮那日，派了幾位武功極高的殺手暗殺我。
冰冷的劍刃抵著我的脖頸，就要一劍封喉。
一道黑色身影冉冉而至，謝俞安揚劍出鞘，劍法凌冽而快速。
三兩下把幾個殺手打的落荒而逃。
我問他，為什么要救我。
他雙手抱胸，懶洋洋地躺在樹干上，似笑非笑地勾著唇角，
“我?guī)阕?，如?”
我搖了搖頭，畢竟印象中我跟從未有過任何交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再后來，從未見過他。
再聽說他的消息，他已經(jīng)是朝中重臣攝政王。
一曲舞畢。
臺下掌聲雷動。
“皇上，臣女舞的可好?”
貓兒似的甜糯嗓音傳入我的耳畔。
沈云煙眸光微轉(zhuǎn)，清涼的淚光閃爍，在燭光下，格外令人心疼。
果然，紀懷澈輕揚唇角，“甚好”
“今日，舞美，人更美?！?/p>
這話出口時語氣輕快，不難看出此時他的心情極佳。
“煙兒，恭?；屎竽锬?，早日誕下龍?zhí)?。?/p>
沈云煙高舉著酒杯，目光凌厲地看著我。
“來，皇后娘娘，干一杯。”
前面的茶杯盛滿，倒映出我絕然的臉。
我緊緊咬著嘴唇，一抬眼就看到站在不遠處的綠蕪。
綠蕪朝我輕輕點了點頭。
我毅然決然地拿起茶杯，一氣呵成。
淡淡的茶香味夾雜著難以下咽的苦味，逆著食道反流。
我捂著嘴巴，硬生生咽了下去。
這邊，沈云煙伸手拿起酒杯往口中一灌就是三四杯。
由于不敵酒意，很快就喝得滿臉通紅。
她眼神迷離，釀釀蹌蹌地倒在紀懷澈懷里。
像只貓兒似的，時不時打著酒嗝。
紀懷澈也不嫌棄，看著她的眼神格外溫柔。
“這茶，這茶有問題?！?/p>
肚子處傳來鉆心剜骨般的疼痛，身下源源不斷流出來溫熱的液體。
看到那一抹刺目的猩紅，我捂著肚子尖叫。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p>
紀懷澈反應過來，一手拂開沈云煙，抱著我就往太醫(yī)院趕。
人群一片混亂。
最后一眼，我看到在人群中，神情慌亂的謝俞安。
以及那長長的羽睫下，瞬間灰敗的光。
我聽到那句撕心裂肺的聲音里，包裹著濃濃的絕望。
“綰綰。”
我的乳名。
“都是廢物，都給孤滾出去?！?/p>
紀懷澈一聲怒吼，直接踹爛了太醫(yī)院的門。
我虛弱地躺在床上，眼淚不受控制的往外涌嗓音驟然嘶啞，
“阿澈，我們的孩子?！?/p>
重來一世，我本就不想留著這孽緣。
宮中勾心斗角，即使母憑子貴，但我又如何能斗得過眾多嬪妃。
再者，我本就不愛紀懷澈。
保全家族性命后，我或許會永遠離開。
而沈云煙，就是最適合的理由。
“娘娘，當真要這樣做?”
我輕輕點點頭，將一包藥粉放置她手中。
“我自有打算?！?/p>
回過神來。
紀懷澈緊緊握著我的手，眼眶通紅，
“妤兒，以后我們還會有孩子?！?/p>
連一貫冰冷倨傲的聲音，此時也軟了軟。
四目相對，竟真讓我看出幾分真心來。
“皇上，太醫(yī)已經(jīng)查出，那杯茶水中含有大量無色無味，藥性極寒的藥物?！?/p>
紀懷澈嗓音冰寒至極，
“快給我去查?！?/p>
“故意殘害皇嗣，當株連九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