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節(jié)奏像上緊了發(fā)條的鐘,試卷、習(xí)題、排名、倒計時……壓得人喘不過氣。
:一半是教室、自習(xí)室、堆成山的復(fù)習(xí)資料;另一半是醫(yī)院里那間彌漫著消毒水氣味的病房,
病床上沉睡的母親,和床頭那本被他翻得起了毛邊的護理手冊。
白薇、薄宇和小滿像三根堅韌的藤蔓,牢牢地纏繞在他身邊,分擔(dān)著他沉重的步履。
白薇負責(zé)的“營養(yǎng)補給線”雷打不動,薄宇的“體能拉練”風(fēng)雨無阻,
小滿則用她特有的細致,將顧沉所有零碎的時間都填滿了高效的學(xué)習(xí)計劃。
顧沉的狀態(tài)在悄然改變。那層籠罩在他周身、仿佛堅冰般的陰沉和疏離,
在朋友們?nèi)諒?fù)一日的“圍剿”和小滿無聲的溫柔浸潤下,終于開始融化。
他的眉頭不再總是緊鎖,偶爾在白薇夸張的耍寶和薄宇笨拙的關(guān)心下,
唇角會牽起一抹極淡、卻真實的笑意。和小滿之間的互動,
也多了許多心照不宣的瞬間——一個眼神的交換,指尖不經(jīng)意的觸碰,
他幫她講題時微微傾下的身體,
她為他整理筆記時垂落的發(fā)絲……那些細小的曖昧如同春日的藤蔓,
在緊張忙碌的罅隙里悄然生長,纏繞著兩顆年輕的心。這天,是個難得的晴朗周末。
陽光格外慷慨,透過病房寬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大片溫暖的光斑,
連空氣中漂浮的塵埃都清晰可見,帶著一種慵懶的暖意。小滿正坐在病床邊的小凳子上,
輕聲細語地給顧媽媽讀一篇英語短文——這是她“英語治療計劃”的一部分,
她說優(yōu)美的語言或許能喚醒沉睡的感知。她的聲音清甜柔和,在安靜的病房里流淌。
白薇和薄宇則擠在窗邊的矮桌前,壓低聲音爭論著一道物理題的解法,草稿紙畫得亂七八糟。
顧沉剛給母親按摩完四肢,正站在窗邊,微微側(cè)身看著窗外。陽光落在他半邊臉上,
勾勒出清晰的下頜線,也照亮了他眼底那層久違的、近乎平和的光澤。
他手里還拿著溫?zé)岬拿?,看著樓下花園里蹣跚學(xué)步的孩子和曬太陽的老人,神情專注。
病房里有一種難得的、混雜著書卷氣和人間煙火氣的寧靜。就在這時。小滿讀到一個轉(zhuǎn)折處,
聲音微微頓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抬眼看向病床上的顧媽媽。然后,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小滿的眼睛驟然睜大,
瞳孔里映出顧媽媽放在白色被單上的、枯瘦的左手。那幾根僵硬了太久太久的手指,
極其輕微地、極其緩慢地……動了一下!幅度小得幾乎可以忽略,像是被微風(fēng)吹拂的枯葉。
但小滿看見了!她甚至忘了呼吸,手中的書“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這聲響驚動了窗邊的顧沉和爭論的兩人?!霸趺戳诵M?”白薇第一個回頭。
顧沉也立刻轉(zhuǎn)過身,目光帶著詢問。小滿像是被釘在了椅子上,渾身僵硬,她抬起顫抖的手,
指向病床,嘴唇哆嗦著,卻發(fā)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jié)。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顧媽媽的手上。
病房里死一般寂靜。陽光依舊明亮,卻仿佛凝固了。
心電監(jiān)護儀規(guī)律的“嘀嘀”聲成了唯一的背景音。一秒。兩秒。三秒。
就在顧沉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以為那是小滿的幻覺或是自己太過渴望而產(chǎn)生的錯覺時——那只枯瘦的手,食指和中指,
又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向上抬了抬,幅度比剛才大了一點點,接著,
無名指也跟隨著極其微弱地蜷縮了一下!像擱淺的魚在泥濘中最后一次掙扎著拍打尾鰭!
“動了……阿姨的手……動了!”薄宇第一個失聲叫出來,聲音因為震驚而劈岔。
白薇猛地捂住了嘴,眼睛瞬間瞪得滾圓,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在做夢嗎,
隨即一巴掌拍在薄宇身上?!鞍““ 仔∥?,你打我干啥!
”薄宇被打的手臂火辣辣地痛,生氣地叫喊?!氨副?,我看看是不是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