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云景高中開學(xué)已經(jīng)有十多日,高中的生活日復(fù)一日,枯燥乏味是難免的,但是高中生們在學(xué)校里總會有開心的事使他們對未來充滿期待。
“哎,孫晨旭,下星期的運動會聽說了沒?”
秦子揚熟稔地?fù)е嚅L孫晨旭的肩膀問道。
這對有著九年同窗情誼的好友,到了高中依然是形影不離的鐵哥們。
“不知道,學(xué)校那邊還沒有通知,你是從哪里聽來的?”
孫晨旭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鏡。
“隔壁班的韓嶼安說的,我也不大了解?!?/p>
秦子揚撓了撓腦袋。
林予曦在座位上聽到這話后,用手輕輕點了點前桌的向晚桐。
“雨桐,運動會聽說馬上要開始了,你有沒有什么要報名的項目???”
“予曦姐,你看我這身板子,能報什么項目啊,可別取笑我了。”
向晚桐轉(zhuǎn)過身,嘟囔嘴和林予曦抱怨道。
“傅知秋,你要報名嗎?”林予曦向傅知秋的方向開口道,“如果你去報名的話,估計晚桐都會搶著給你加油呢。”
“哎呀,你在說什么呢,予曦姐!”小姑娘的臉一下變得通紅,“傅知秋,你不要聽她瞎說?!?/p>
傅知秋轉(zhuǎn)過來,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臉上,語氣平靜卻帶著認(rèn)真:“那如果我報了,你會來嗎?
“到時候我和予曦姐會給你加油的。對吧,對吧?”向晚桐拉著林予曦的手說道。
林予曦抿嘴笑著捏捏她的手,不再打趣。上課鈴聲適時響起,中斷了這微妙的氛圍。
中午吃飯完后學(xué)校果然召集各班班長到學(xué)校報告大廳召開會議,說明下周四和周五召開秋季運動會的情況。
學(xué)校一方通知到位后,由各班班長組織班內(nèi)的報名情況。
得知要開運動會后,班里同學(xué)發(fā)出一陣歡呼。這也是高中生活中一點值得高興的活動了。
孫晨旭拿到報名表后就立刻開始組織班內(nèi)的報名。
“有沒有誰主動報名項目的?”
除了后排幾個健壯的男生報名了幾個項目,女生報了兩三個項目,而后就沒人主動報名了。
現(xiàn)在男生的還有1500米一個,200米一個。女生的還有800米,200米,跳遠(yuǎn)……看著這么多項目還沒報完,孫晨旭感到一陣頭大。
“如果沒人報的話,那我……”
“我報名1500米?!备抵锎驍嗔藢O晨旭的話,聲音平靜。
孫晨旭一聽有人報名了,立馬喜笑顏開,立馬把傅知秋名字填了上去。
“你行嗎,傅知秋,1500米可累人了。”
向晚桐在傅知秋身旁說道。
“沒事?!彼聪蛩?,指尖在桌沿輕敲了下,“到時候……幫我拿瓶水?!?/p>
林予曦在他們身后看了看他們,偷偷笑了笑,默不作聲。
過了許久,后面基本上沒人報名了,孫晨旭沒辦法,只好采取抽簽的方法,抽到誰誰就上。
孫晨旭搗鼓了一下希沃白板,將所有人名字錄進去后開始隨機抽取。
葉心怡被抽到了跳遠(yuǎn),白洋被抽到了女子200米,而向晚桐則特別幸運地抽到了800米。
白洋和葉心怡也發(fā)出一陣抱怨。
【????﹏???????】向晚桐的神情一下子耷拉下來,林予曦在后座笑得很合不攏嘴。
“沒事沒事,雨桐跑完就行,不要有太大壓力。”林予曦笑完后安慰了向晚桐幾句。
“向晚桐,加油?!备抵锕膭盍讼蛲硗拙?。
向晚桐象征性地笑了笑,趴在桌子上,一臉生無可戀地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
走廊上,秦子揚和韓嶼安閑聊。
“聽說向晚桐也報了項目?真沒想到?!表n嶼安狀似無意地問起。
“沒辦法,沒人唄。孫晨旭把她們報名上去都估計要吃她們這些女孩子的白眼了。”秦子揚笑著和韓嶼安說道。
韓嶼安笑了笑,沒接話茬,目光卻投向一班教室的方向,腦海中閃過食堂里那雙清澈的眼睛和樓梯間那抹禮貌的微笑。
“那就祝她好運吧?!彼闹心?。
兩人靠在走廊上聊了聊其他后回到了班級準(zhǔn)備上課。
……
云景中學(xué)的運動會很快到來了。
九月的風(fēng),帶著微涼的爽利,掠過操場,將天空撕成絮絮縷縷的棉白。
那風(fēng)也吹動主席臺上鮮紅的橫幅,嘩嘩作響,像無數(shù)雙無形的手在奮力鼓掌。
在開幕式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的講話和運動員代表莊嚴(yán)的宣誓后便開始了。
同學(xué)們?yōu)樽约喊噙\動員加油喝彩聲絡(luò)繹不絕,也有各個志愿者默默為運動員服務(wù)。向晚桐她們也是如此,在看臺上寫著加油稿。
由于傅知秋的項目在第二天早上9點半,因此這時跑去3班和自己好兄弟周時卿說說話。
“傅哥,那邊那個正在寫加油稿的女生是誰啊,我看你每周早上住宿生回校的早上都和她走在一起,該不會……”
周時卿一臉壞笑地看著他。
“瞎猜什么。”
傅知秋打斷他,耳尖微熱,卻沒看他,目光落向看臺,“就是同學(xué)?!闭Z氣里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認(rèn)真。
周時卿嘿嘿一笑,一副“我懂”的表情。
“你好,向同學(xué)。又見面了?!?/p>
向晚桐停下筆,抬頭看見韓嶼安。
“你好,韓同學(xué)。”她禮貌回應(yīng)。
韓嶼安是二班語文老師的課代表,一二班語文老師相同,加上他成績好、人緣佳,名字早被兩個班的人熟知。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加油稿上,字如其人,清秀干凈。
簡單聊了幾句,韓嶼安被班里同學(xué)叫走,臨走前問了她的項目時間,又說了句“加油”,才轉(zhuǎn)身離開。
走時回頭看了眼,陽光灑在她長發(fā)上,泛著淺金,他不經(jīng)意間嘴角彎了彎。
“雨桐,雨桐?!碧K星落小跑著到向晚桐身邊,“我才聽說你有個800米的項目,如果吃不消不要硬跑哦?!?/p>
“放心吧,畢竟都是從體育中考中過來的人,也沒這么不堪。”向晚桐笑著說了聲。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1班的運動會成績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有兩個項目有第一名,一個項目第三名。
轉(zhuǎn)眼到了第二天,早上是男子1500米,而后是女生800米。
廣播里驟然響起:“高一年級男子1500米,運動員請準(zhǔn)備!”像投入滾油的水滴,跑道兩側(cè)瞬間炸開了鍋。
只見傅知秋的身影出現(xiàn)在起跑線上。他穿著最簡單的白色運動背心和短褲,裸露的手臂和小腿線條流暢緊實,蘊藏著即將爆發(fā)的力量。
他微微活動著腳踝,目光沉靜地投向跑道前方,那里似乎空無一物,又仿佛凝聚了整個世界。
發(fā)令槍的嘶鳴撕裂空氣的瞬間,他像一支離弦之箭,帶著決絕的銳氣射了出去。
一圈,兩圈……他的身影在環(huán)形跑道上穩(wěn)定地掠過。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背心,緊貼在起伏的脊背上,在陽光下反射出細(xì)碎跳躍的光。額發(fā)被濡濕,幾縷倔強地貼在飽滿的額角。
每一次呼吸都深沉有力,胸膛起伏如同鼓動的風(fēng)箱。
他漸漸甩開其他人,那抹白色在暗紅的跑道上,像一道孤勇而精準(zhǔn)的閃電,切割開喧囂的聲浪,牢牢吸附著所有人的目光。
終點在望,最后100米的直道沖刺。
空氣仿佛被點燃,巨大的聲浪從跑道兩側(cè)席卷而起,一浪高過一浪。
無數(shù)手臂揮舞,無數(shù)吶喊匯聚成灼熱的氣流。
向晚桐站在終點處,被這巨大的洪流裹挾著,身不由己地向前擠去。
手里那瓶礦泉水,瓶身早已被掌心的汗浸得滑膩冰涼。
目光死死鎖住那個越來越近、越來越快的白色身影。
近了,更近了,傅知秋帶著一身蒸騰的熱氣與汗水的氣息,像一陣風(fēng)般刮過終點線。
人群瞬間失控,歡呼與尖叫形成一股實質(zhì)性的推力。
向晚桐拼盡全力逆著人潮向前,不顧一切地伸出手臂,指尖在混亂中,終于,終于觸碰到了一點傅知秋汗?jié)褚陆堑倪吘墶屈c濕潤滾燙的觸感,如同微弱的電流瞬間擊中指尖。
可下一秒,巨大的歡呼聲浪和洶涌的人潮猛地將向晚桐向后推搡。
她踉蹌著后退,指尖那點滾燙瞬間消失。
視野里只剩下攢動的人頭和無數(shù)伸向他的手臂,以及他彎腰撐膝劇烈喘息的背影。
那瓶水還沉重地攥在她手里,冰涼刺骨。
她眼睜睜看著幾個興奮的女生將水瓶塞到他手中或遞到他面前。
那瓶水還緊緊攥在向晚桐的手里,沉重而冰涼,瓶身映著刺目的陽光,晃得人眼睛發(fā)酸。
傅知秋近在咫尺,卻又被這沸騰的歡樂之海,隔在了永遠(yuǎn)無法泅渡的彼岸。
向晚桐看到有其他女孩子向他遞水,心里不知道為什么有點失落感,她低下頭默默笑了笑便地走開了。
傅知秋看到向晚桐了,就在不遠(yuǎn)處,手里也拿著水,眼神有些空茫地看向這邊,然后低著頭走了。
傅知秋從人群中跑出來后,眼睛不斷四處尋找那個身影,想和她解釋清楚,但是看臺下人太多了,女孩的身影卻始終無法找到。
“恭喜啊,傅知秋,你是第一名呢!”身邊不斷有認(rèn)識他的人稱贊道。但少年只是默默禮貌性地道謝,心里卻并沒有這么高興。
“罷了,等下她的項目我去終點接應(yīng)她好了?!备抵镒晕野参康?。
向晚桐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種情緒,只是感覺看到傅知秋在接過別的女生的水時自己會很不舒服。
但是沒等向晚桐想多,廣播里再次響起那個讓她心頭一緊的聲音:“高一年級女子800米,請運動員準(zhǔn)備!”
向晚桐像是被這聲音驚醒,她收回目光,對著傅知秋的方向,嘴角勉強扯出一個極淡的、看不出情緒的微笑,然后轉(zhuǎn)身,快步走向檢錄處。
那抹笑容,帶著點疲憊,在傅知秋看到向晚桐后像根細(xì)小的刺,扎進了傅知秋心里。
他握著陌生的水,站在原地,看她匯入起點的隊伍,懊惱和失落猛地涌上來。
……
向晚桐站上起跑線,灼熱的氣息瞬間包裹住雙腿。
槍響的剎那,身體下意識地沖了出去。起初還能感知到風(fēng)聲掠過耳畔,感受到腳下塑膠跑道的彈性。
然而,一圈之后,空氣仿佛變成了粘稠的膠水。每一次吸氣,喉嚨深處都泛起干燥的鐵銹腥氣。
雙腿沉重得如同灌滿了冰冷的鉛水,每一次抬起,都像在與無形的巨大阻力抗?fàn)帯?/p>
太陽光白花花地砸在頭頂,視野邊緣開始模糊、晃動。
身邊模糊掠過的加油聲,遙遠(yuǎn)得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終點線的紅綢帶在搖晃的熱浪中,是那樣遙不可及,又帶著一種終結(jié)般的誘惑。拼盡最后一絲意志,幾乎是撞過那條象征解脫的線。
身體里繃緊的那根弦,“啪”地一聲徹底斷裂。
所有的力氣瞬間被抽空,膝蓋一軟,向晚桐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去,重重地跪倒在跑道旁粗糙的塑膠地面上。
灼熱感從膝蓋迅速蔓延開。肺葉像破舊的風(fēng)箱,發(fā)出嘶啞的抽氣聲,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尖銳的疼痛。
汗水糊住了眼睛,視線一片模糊的、晃動的光影。世界只剩下沉重的耳鳴和身體內(nèi)部絕望的轟鳴。
就在這片混沌的眩暈里,模糊的視野邊緣,突然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以驚人的速度從旁邊沖過來。
那身影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切,目標(biāo)明確地朝向晚桐的方向奔來——是傅知秋。
然而,另一道身影更快。
有人已如一陣迅疾的風(fēng),搶在傅知秋之前抵達(dá)——是韓嶼安。
韓嶼安如同早已守在附近,在傅知秋距離終點還有幾步之遙時,已如一陣迅疾的風(fēng),精準(zhǔn)地?fù)尩搅讼蛲硗┥磉叀?/p>
他顯然一直關(guān)注著這場比賽,甚至可能就在終點區(qū)域等候。
他毫不猶豫地屈膝,一只手臂帶著沉穩(wěn)的力度,穩(wěn)穩(wěn)托住向晚桐搖搖欲墜的胳膊肘,另一只手有力地扶住她的肩膀,瞬間將女孩從虛脫的深淵邊緣拉回。
那雙手臂傳遞過來的支撐感,堅實而溫暖,瞬間將向晚桐從虛脫的深淵邊緣拉了回來。
向晚桐艱難地抬起頭,汗水順著睫毛滴落。逆著午后刺眼的光線,首先看清的是那張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不是傅知秋。
是韓嶼安。
汗水沿著他線條清晰的下頜滾落,他的呼吸也有些急促,顯然也是跑過來的。
他的目光落在女孩狼狽的臉上,帶著一種清晰的關(guān)切和不容置疑的專注:“向晚桐,你怎么樣,還能站起來嗎?”
傅知秋猛地剎住腳,像尊驟然冷卻的雕塑。
眉宇間還殘留著急切,此刻卻僵住了。
他張了張嘴,沒發(fā)出聲音,看著韓嶼安手臂上不容置疑的力度,看著向晚桐沒立刻掙脫,喉嚨像被什么堵住,泛著酸。
向晚桐累極了,身體和精神都像散了架。
膝蓋的刺痛,喉嚨的腥甜,還有剛才終點前看到的那一幕——別的女生遞到他手中的水,以及此刻他臉上那復(fù)雜難辨的神情……
所有的情緒混雜著疲憊,讓她在韓嶼安堅實的支撐下,暫時失去了掙脫的力氣。
她只是越過韓嶼安的肩膀,看向幾步之外僵立的傅知秋,嘴角費力地扯出一個極其蒼白、甚至帶著點茫然的微笑,仿佛在說“我沒事”,又仿佛什么都沒有表達(dá)。
這時,蘇星落和林予曦也氣喘吁吁地趕到了。“雨桐!”她們驚呼著圍上來。
向晚桐借著韓嶼安和蘇星落的力量,慢慢站起身,在林予曦和蘇星落的攙扶下,低著頭,一步一步,緩慢地離開了喧囂的終點區(qū)域。
傅知秋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遺忘的雕像。
周圍的歡呼聲、議論聲仿佛都隔著一層膜。
他看著那個被簇?fù)碇x開的背影,看著韓嶼安自然地跟在旁邊,小心護著她避免被人撞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無力感淹沒了他。
手心里的汗,冰涼一片。
令人意外的是,向晚桐拼盡全力,竟為班級贏得了800米的第三名。
“好好休息,你今天真的很棒。”韓嶼安的聲音在向晚桐耳邊響起,溫和而真誠。
“謝謝,”向晚桐的聲音有些沙啞,她輕輕點頭,
“你快回班吧,你們班也需要你。”她的目光平靜,帶著禮貌的疏離。
韓嶼安點點頭,目送她被朋友攙扶著走向班級看臺,才轉(zhuǎn)身離開。
待到閉幕式完畢,頒獎儀式結(jié)束后,這秋季運動會就算正式結(jié)束了。
照片上,向晚桐拿著獎狀的笑臉十分動人,好看。
……
校園里的幾株四季常青的樟樹和榕樹,葉色依舊深沉,然而腳邊零星的幾片落葉——邊緣已微微蜷曲,呈現(xiàn)出沉穩(wěn)的熟褐色——卻泄露了秘密。
陽光不再灼人,變得明亮而通透,斜斜地穿過枝葉,在地上投下輪廓清晰、微微拉長的影子。
空氣里濕度悄然褪去,皮膚能感覺到一種爽利的觸感,不再黏膩。
不經(jīng)意間,一縷極淡、極甜的幽香飄過鼻尖,循著望去,角落里那株不起眼的桂樹,細(xì)密的米黃花苞已悄然綴滿枝頭。
夏蟬的嘶鳴不知何時已偃旗息鼓,世界仿佛被這澄澈的光線和清冽的風(fēng)過濾得格外寧靜。
南方的秋,就這樣不動聲色地,在滿目蒼翠的底色里,用氣息、溫度與零星的色彩,宣告了她的駕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