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瑯琊王府·議事廳
晨光剛透進窗欞,蕭若風已立于沙盤前,修長的手指按在南召占據的要塞處,眉目沉冷。
兄長蕭若瑾不擅軍事,卻忌諱世人說他手無實權。
討要此處要塞之地,由景玉王府管理,卻又守不住,被南召反賊混做流民,輕而易舉地占據。
他給兄長收拾過很多爛攤子,從前毫無怨言,如今卻多了反感。
昨夜西苑之事仍縈繞心頭,青禾在他懷里纖弱發(fā)顫的模樣,讓他胸口發(fā)悶。
時下民間不說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就是不曾習武的男子,歷經風寒也是兇險萬分的。
縱然有瑯琊王府上好的藥材供養(yǎng)她,他的內力溫養(yǎng)她,他都還是心有余悸。
她的婢女也不夠盡心,主子身子不適,定是下人伺候疏忽。“殿下,北方急報?!备睂⑶孛C大步踏入,雙手呈上密函,打斷他的思緒。
蕭若風接過,目光掃過信上內容,神色未變,只淡淡道:“傳令下去,調三千玄甲軍北上?!?/p>
“是?!?/p>
秦肅低聲應下,卻忍不住抬眼看向自家殿下。
蕭若風向來雷厲風行,軍務從不耽擱,可昨晚卻因何推遲行程?
更奇怪的是,殿下眼下竟有一絲倦色,像是昨夜未曾安眠?
可殿下反常的舉動不止于昨晚。
接下來的議事中途,殿下竟破天荒地走神了……
蕭若風繼續(xù)想,他曾經聽司徒雪說過,青禾在娘胎里沒養(yǎng)好,是生來的弱質纖纖,沒有習武的天賦。
女孩柔弱,下人又不盡心,他是不是,得再給她身邊添幾個瑯琊王府的人。
萬一禾禾自己又不好好吃飯,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怎么辦?
男人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那是他極少顯露的煩躁之態(tài)。
眾將領面面相覷,無人敢言。
秦肅心中暗驚。
殿下今日乃至昨日,都很不對勁。
直到議事結束,蕭若風大步走出議事廳,秦肅才忍不住跟上,低聲道:“殿下,可是昨夜出了什么事?”
蕭若風腳步一頓,側眸看他,眸色沉沉:“你想說什么?”
秦肅硬著頭皮道:“末將只是覺得……殿下今日似乎心不在焉。”
蕭若風沉默片刻,忽而冷笑一聲:“秦肅,你跟了我多少年?”
“十年?!?/p>
“十年,你該知道,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
秦肅心頭一凜,立刻垂首:“末將僭越?!?/p>
蕭若風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可走出幾步,他又停下,頭也不回道:“去查查,景玉王最近在做什么?!?/p>
秦肅一愣:“景玉王?”
“事無巨細,全部報我?!?/p>
“……是?!?/p>
待蕭若風走遠,秦肅才緩緩抬頭,眉頭緊鎖。
殿下從不插手兄長之事,今日卻破例了。
到底是誰,能讓瑯琊王失了分寸?
——
兩日后,辰時將至,西角門內一片寂靜。
青禾深吸一口氣,推開那扇木門。
門外,薄霧尚未散盡,空氣帶著的涼意。
那道熟悉的身影已在等待。
蕭若風今日未著勁裝,而是一襲月白云紋錦袍,少了幾分戰(zhàn)場上的肅殺,多了幾分世家公子的矜貴風流。
他背對著門,身姿高大挺拔,負手而立,晨曦勾勒出他寬闊的肩膀和勁韌的腰線。
聽到門響,他緩緩轉過身。
他深邃的鳳眸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殿下。”她屈膝行禮,聲音輕軟。
蕭若風幾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瞬間將她籠罩。
“上馬。”他的聲音低沉,有力的手臂攬過她的腰,輕輕一托,便將她穩(wěn)穩(wěn)送上馬背。
青禾輕呼一聲,整個人陷進柔軟的鞍韉里,隨即,身后堅實的胸膛便貼了上來。
他翻身上馬,手臂自然地環(huán)過她的腰身,將她牢牢圈在懷中。
“坐穩(wěn)?!?/p>
駿馬揚蹄,穿過薄霧彌漫的城門,向著城外奔去。
三十里路,青禾安靜地縮在他懷里,后背緊貼著他滾燙的胸膛,隔著衣料都能感受到那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
男人跟她講述著,他少時游歷的光景。
他說,他的經歷,比她翻閱的游記更加豐富。
男人的手臂堅實有力,環(huán)在她腰間,是最后無聲的占有。
當那片熟悉的粉白云霞再次撞入眼簾時,青禾幾乎屏住了呼吸。
海棠谷的花期正盛,漫山遍野的花朵在晨光中舒展,比上一次更加絢爛奪目,風過處,花瓣如雨紛揚。
蕭若風勒住馬,翻身而下,隨即朝她伸出手。
青禾看著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掌,還是將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
他穩(wěn)穩(wěn)握住,稍一用力,便將她抱下馬來。
雙腳落地,青禾卻有些腿軟。
他并未立刻松開手,反而順勢扶住了她的手臂,待她站穩(wěn),才緩緩松開。
“去吧。”他聲音低沉,目光落在她因緊張和期待而亮起來神色上。
得了允許,青禾提著裙擺,像一只終于掙脫束縛的蝶,奔向那片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