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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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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像被摁了快進(jìn)鍵。

距離那場在走廊里徹底斷絕的鬧劇,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一個星期。

也就是從那天起,祁都岸開始沒來上課。

有人說,他是去參加競賽了,也有人說,他家里出了點事。

還有人猜測,是那天的事情鬧得太大,讓他臉上無光,所以不想來上課。

陸千樾無心去探究其中的原因,她的生活,以一種她自己都未曾遇見的平靜方式,駛?cè)肓诵碌能壍馈?/p>

起初的幾天,心口那個被祁都岸親手掏出的空洞,還是會時不時的抽搐。

特別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或者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瞬間,看到被對方在抽屜最深處,還沒來得及送出去的那個生日禮物時。

心口那種尖銳的,絕望的痛處會猝不及防的卷土重來,讓她措手不及。

但是奇怪的是,痛歸痛,卻不再像過去那樣抱有期待。

通過之后,是一種被燃燒殆盡的沉重的疲憊,然后,是漸漸清晰的……釋然。

原來,放下一個人,或者說,停止去愛一個不值得喜歡的人,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困難。

原來,不愛一個人,可以是一件……

一件,很簡單的事。

簡單到,只需要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然后,放在別處。

而陸千樾放在的“別處”,是堆滿了習(xí)題和試卷的書桌。

黑板正上方那個高考的倒計時牌,像一個沉重的枷鎖,又像一把懸在頭頂?shù)倪_(dá)摩克里斯之劍,壓在每個一班的學(xué)生頭上。

放在以前,陸千樾根本不會在意這個。

她和祁都岸,還有這個學(xué)校的許多人一樣,過于優(yōu)渥的家境,讓高考對她們而言,不值一提。

他們的人生,似乎早就被鋪好了金光閃閃的坦途,

所以過去的日子里,陸千樾心安理得的把所有心思,精力,全部傾注在祁都岸身上。

至于學(xué)業(yè)?只要不是太糟糕,睜只眼閉只眼就那么過去了。

但是現(xiàn)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之前的陸千樾,世界里只有祁都岸那個目標(biāo),但是當(dāng)祁都岸這個目標(biāo)破碎之后,她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一無所有。

她不想要這樣的人生。

她想要點別的。

她想抓住點實實在在的,只屬于她陸千樾的東西。

比如,一個能看得見的好成績。

比如……

一個自己,從未想過的人生。

這個念頭一旦產(chǎn)生,便像夏夜的雜草一般以驚人的速度瘋長。

它像一劑強(qiáng)烈的止疼藥,暫時麻痹了祁都岸帶給她的傷害,給賦予了她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瘋狂的動力。

于是,一中理科一班的同學(xué),見證了一個脫胎換骨的陸千樾。

那個曾經(jīng)上課時心不在焉,目光都釘在祁都岸身上的女孩,現(xiàn)在眼神格外專注,緊緊釘在黑板和老師身上,每一堂課都認(rèn)真記筆記。

她的桌子上堆滿了嶄新的習(xí)題冊和歷年真題集,取代了曾經(jīng)那些偷偷藏著的,關(guān)于祁都岸的剪報和手賬。

曾經(jīng)午休時間恨不得跟祁都岸黏在一起的女孩,現(xiàn)在總是埋頭刷題,皺著眉頭研究那些讓她頭皮發(fā)麻的公式和語法。

欠下的債總是要還的。

三年的荒廢,不是短短一周的拼命就是彌補(bǔ)起來。

那些曾經(jīng)被她毫不在乎的知識點,那些被她忽略的基礎(chǔ)概念,此刻都化為攔路虎,盤踞在一道道習(xí)題里,對著她張牙舞爪。

陸千樾看著眼前這張綜合模擬卷上大片大片的空白和刺眼的叉叉,尤其是最后那道分值極高的物理大題。

她絞盡腦汁浪費(fèi)了半小時,草稿紙都快劃破了,卻也只寫出了一個干巴巴的公式,然后就無從下手。

挫敗感像冰冷的湖水,一點點涌上來。

不行,不能就這樣放棄!

陸千樾用力甩了甩頭,把那些不好的情緒都甩開。

不會,就問!

她深吸一口氣,在腦子里搜尋著除了祁都岸。能當(dāng)她小老師的人。

很快,一個人名浮現(xiàn)在腦海里。

班長周旭。

周旭是成績優(yōu)異,是年級第二,物理尤其拔尖,人也很溫和,加上還是班長,有幫助學(xué)生的義務(wù)。

找他輔導(dǎo)自己,再合適不過。

陸千樾默默把卷子合上,夾在文件夾最上面。

明天,明天一早去學(xué)校,她就去找周旭教她。

第二天清晨。

陸千樾依舊是第一個踏進(jìn)教室。

自從下定決心好好學(xué)習(xí)那天開始,她總是第一個到,最后一個走,爭分奪秒的學(xué)習(xí)。

跟往常一樣,陸千樾習(xí)慣性走到自己座位,放下書包,拿出昨晚標(biāo)記好的卷子和錯題本,這個時候,教室里陸陸續(xù)續(xù)有學(xué)生進(jìn)來。

她從書包里拿出水杯,準(zhǔn)備先去飲水機(jī)那里接杯熱水候著,再開始梳理今天要問的問題。

剛拿起水杯走到講臺,教室門口的光線微微一暗。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逆著晨光,出現(xiàn)在了門口。

是祁都岸。

他回來了。

一個星期沒見,他似乎清瘦了一些。

深色的校服外套隨意敞開,露出里面干凈的白襯衫。

那張俊美地?zé)o可挑剔的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是眉宇間似乎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憂郁。

他單手插在褲子口袋里,另一只又拎著他那個標(biāo)志性的,價值不菲的黑色背包,步履沉穩(wěn)地走了進(jìn)來。

他的出現(xiàn),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面。

教室里原本稀疏的,早自習(xí)前特有的慵懶氛圍瞬間凝固了一下。

幾個早到的同學(xué)都下意識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帶著好奇,探究,悄悄瞄著他。

然后又看了看在講臺處站著的陸千樾,眼神里是吃瓜的興奮。

陸千樾能感覺到自己身上聚集了很多視線,她握著水杯的手指下意識收緊。

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飛快地撞了一下,那感覺稍縱即逝,快得讓她來不及分辨是痛還是別的什么情緒。

她很快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投出一個扇形的陰影,遮住她眼里所有的情緒。

她拿著水杯朝著飲水機(jī)走去。

腳步平穩(wěn),目不斜視。

仿佛門口走進(jìn)來的,只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路人。

祁都岸走到自己的位置上——陸千樾的右前方,靠窗的倒數(shù)第三排。

他放下書包,目光卻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不受控制地飄向那個正背對著他接水的身影。

她瘦了,這是祁都岸看到她時的第一個想法。

一個星期不見,她那原本就單薄的肩膀似乎更瘦削了一點。

校服穿在她身上,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她安靜地站在那里等待著水接滿,背影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靜和疏離。

祁都岸收回目光,從包里拿出練習(xí)冊甩在桌子上。

動作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煩躁。

他隨手翻開一本空白了好幾頁的練習(xí)冊,很顯然,他這個星期都沒動過這本練習(xí)冊。

目光落在空白的頁面上,他卻一個字也看不進(jìn)去。

過去的一個星期,他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

莫名的煩躁和空虛包裹著他。

羅楠楠那句“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籃球帥哥”像魔咒一樣在腦子里盤旋。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時常會想,陸千樾去了嗎,那個聚會。

如果去了,那她跟那個羅楠楠的堂哥相處得怎么樣,她會像對待自己一樣對待那個男生嗎。

越是這樣想,祁都岸的腦子越混亂。

他試圖用游戲,用賽車,用刷題來麻痹自己。

卻發(fā)現(xiàn)那些曾經(jīng)讓他熱衷的東西,都失去了吸引力。

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在沒有那個總是圍著他轉(zhuǎn),用各種笨拙的方法試圖吸引自己注意力的身影后,他的世界會變得如此……

乏味和冰冷。

所以,他回來了。

帶著一種連自己都不愿意深究的,復(fù)雜的情緒,回來了。

他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更新時間:2025-07-10 09:46: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