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齒的木梳，最后一次輕柔地滑過聾老太太稀疏花白的發(fā)絲，最終停在她冰冷的鬢邊。
何雨柱的手指在那縷銀絲上停頓了片刻，指尖傳來的只有徹骨的冰涼和毫無生機(jī)的僵硬。
昏黃的燈光跳躍著，將老人灰敗平靜的臉龐映照得忽明忽暗，
那些深刻的皺紋如同凝固的溝壑，埋葬了所有塵世的悲喜。他將木梳輕輕放在炕沿，
動作帶著一種儀式般的終結(jié)感。屋內(nèi)，死寂重新沉淀下來，冰冷而厚重。門外，
閻家西廂房那壓抑的、帶著哭腔的辯解聲和閻埠貴不甘的嘶吼聲也漸漸低落下去，
最終被更深的黑暗和寒風(fēng)嗚咽吞沒。短暫的喧囂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只留下幾圈漣漪便消失無蹤。但這短暫的死寂，反而更像暴風(fēng)雨前的沉悶，
壓抑得令人心頭發(fā)慌。何雨柱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狹小的空間里投下巨大的陰影。
他走到墻角，拿起那個冰冷的搪瓷盆，里面渾濁的水映著跳躍的燈火。他端著盆，走到門口，
沒有立刻開門，而是側(cè)耳傾聽了片刻。寒風(fēng)卷過屋檐，發(fā)出尖利的哨音。
遠(yuǎn)處似乎還有賈張氏斷斷續(xù)續(xù)、氣力不繼的咒罵，如同垂死的蚊蚋。閻家窗戶緊閉，
一片死寂，但那黑暗中透出的算計(jì)氣息，卻比寒風(fēng)更刺骨。他猛地拉開了門栓！
“吱呀——”破舊的木門帶著刺耳的摩擦聲被拉開！凜冽的寒風(fēng)裹挾著雪粒子，
如同饑餓的狼群，瞬間咆哮著灌滿了小小的東廂房！屋內(nèi)的油燈火苗被吹得瘋狂搖曳、拉扯，
幾乎熄滅！冰冷的空氣激得人皮膚生疼。何雨柱端著水盆，一步踏出門檻，
站在了冰冷的屋檐下。他高大的身影如同突兀拔起的黑色礁石，
瞬間吸引了前院所有尚未完全散去、依舊在角落里竊竊私語的鄰居的目光！那些目光，
充滿了驚懼、好奇、貪婪和深深的忌憚，如同無數(shù)根無形的針，扎在他的身上。
他卻渾然未覺，或者說，毫不在意。他端著盆，徑直走到院子中央那棵光禿禿的老槐樹下，
手腕一翻——“嘩啦！”冰冷渾濁的污水，潑灑在槐樹根部凍得硬邦邦的土地上，
瞬間被吸收，只留下深色的濕痕和幾縷蒸騰的白汽。這舉動，在講究的舊俗里，
帶著一種不祥的、沖撞的意味。潑水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
角落里所有的竊竊私語瞬間消失了！一雙雙眼睛驚愕地看著他，
看著他這近乎挑釁、無視一切“規(guī)矩”的行為！何雨柱潑完水，看都沒看周圍一眼，
仿佛只是隨手倒掉一盆垃圾。他端著空盆，轉(zhuǎn)身，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走回東廂房門口。
“哐當(dāng)！”又是一聲巨響！木門被他再次狠狠摔上！門栓落下的聲音沉重而決絕，
如同宣示著這片方寸之地的絕對主權(quán)！這關(guān)門聲，如同一個響亮的耳光，
狠狠抽在門外所有窺探者的臉上！抽得他們心頭一顫，臉上火辣辣的！
也徹底澆滅了閻埠貴夫婦剛剛被壓制下去的、蠢蠢欲動的貪念！閻家西廂房內(nèi)，
閻埠貴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充滿怨毒和不甘的低沉嗚咽，
那只唯一能動的左手在炕沿上瘋狂抓撓，指甲刮擦著木頭，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刺啦”聲。
三大媽王桂香縮在炕角，臉色煞白，
看著丈夫那猙獰扭曲的臉和充滿血絲、幾乎要凸出來的眼睛，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剛才被何雨柱一個“滾”字嚇破的膽氣，此刻更是蕩然無存。前院，死一樣的寂靜再次降臨。
只有寒風(fēng)刮過屋檐的嗚咽，以及槐樹枝干在風(fēng)中搖曳發(fā)出的、如同鬼手抓撓般的“嘎吱”聲。
鄰居們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憚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慌。傻柱…他變了！
變得像一塊捂不熱的冰，一把出鞘就見血的刀！他守著老太太的尸首，關(guān)著門，
潑著“晦氣”的水，完全無視了所有人，無視了所有的“規(guī)矩”和“體面”！易中海倒了。
賈張氏廢了。閻埠貴癱了還發(fā)瘋。這四合院的天，似乎一夜之間就徹底變了！
一種巨大的、失控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纏上了每個人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