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打濕了高粱葉,老馬一行人踩著壟溝前行。
一路上,老馬都跟著王才秀在練習常用的日語,除了軍事術語和"道路を塞ぐな?。▌e擋路?。?之類的話之外,還有一些問候對方女性親屬和祖先“文明用語”。
老馬的語言天賦倒是不錯,學得很快,就是王才秀也感到有些意外。
其實在老馬看來,這些都是小兒科。比起中國各地千奇百怪的方言和復雜無比的語調,只有50音的日語,就是個傻白甜。
老馬在702當了十二年兵,帶出的兵足有好幾個連,這些兵天南地北,哪個地方的都有。
老馬不說因此精通全國各地方的方言,對于絕大多數(shù)的方言,他多少還是會來幾句的。
就算是粵語、閩南話、溫州話……老馬也是多少能講幾句的。盡管大多也是局限于罵人的粗話,可是這對于老馬的語言能力的開發(fā),也是很重要的拓展。
在一路上,老馬等人盡量避開大隊的鬼子巡邏隊,不和對方正面遭遇。
可是再怎么小心,還是免不了要和鬼子遭遇。
就在老馬等人摸出村口不過二十里,三束晃動的手電光就從一個土坡后掃來。緊接著一連串皮靴踏在碎石上的聲響越來越近,夾雜著日語粗罵:"どなただ?。ㄕl在那里?。?
老馬在這三束手電光的背后,腳步聲和槍栓拉著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很顯然這里至有一個鬼子的小隊。
憑著手上這么一點力量,和占據(jù)地利的鬼子硬扛,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老馬舉起手,示意眾人不要輕舉妄動,然后就那么一臉傲然地站在道路的中央,不動聲色地整理著軍裝領口,反身迎向光源。
他戴著白色手套的的左手按在腰間魯格手槍上,右手的武士刀鞘在月光下劃出冷冽的弧線。
王才秀腰挎王八盒子,手上抓著那把武士刀,大聲用日語回答道:"馬鹿!第百十師団加島支隊砲兵中隊長?少佐閣下がここにおられるのだ!無禮を働くでない?。ò烁?,第 110 師團加島支隊炮兵中隊長少佐閣下在這里,不得無禮?)"
被老馬干掉的鬼子軍官,是第 110 師團的加島支隊的炮兵中隊長,名叫東久邇康。
別看東久邇康不過是一個炮兵中隊長,這個炮兵中隊也只有 75 山炮 2 門、37 速射炮 2 門,論兵力不過相當于一個炮兵連的規(guī)模。
可是鬼子的炮兵是技術兵種,其軍官的級別也要比鬼子的步兵高一個級別。
這可是實打實的少佐。
很快,有三個鬼子兵就拿著手電跑了過來,
"少佐様??。ㄉ僮糸w下)" 為首的鬼子伍長看清老馬肩章上的金菊紋,慌忙立正敬禮。
他身后兩個士兵端著槍,也是馬上立正。
這伙人剛搜完村子,渾身汗臭混雜著血腥味,而老馬等人的軍裝雖沾血卻筆挺,尤其是老馬手中那把刻著櫻花紋的武士刀,正是佐官身份的象征。
"道路を塞ぐな?。▌e擋路?。? 老馬突然揚手,武士刀鞘 "啪" 地抽在伍長臉上。
那伍長被扇得一個趔趄,捂著臉不敢作聲。
王才秀趁機用日語低吼:"旅団部の急使だ!遅れたら君たちの首をとる?。ㄎ覀冇新脠F部緊急任務,耽誤了砍你們的頭?。? 他故意把 "砍頭" 說得咬牙切齒,手中的武士刀錚然出鞘。
三個鬼子嚇得連連鞠躬,手電光慌忙移開。
老馬冷哼一聲,旁若無人地帶著隊伍頭也不回地走遠,直到聽見身后巡邏隊重新整隊的腳步聲。
越靠近封鎖線,鬼子的巡邏隊就越是密集。
老馬看了看手表,已經是凌晨五點,再有一個小時天就亮了。
他知道,沒有鬼子的口令,在大白天的這么亂闖,真要遭遇鬼子的話,很容易露出馬腳。
而且大家也一口氣走了七八十里地,也到了該休整的時候了。
老馬眼見道路旁邊有一個高粱地,便一揮手帶著隊伍走進了這片高粱地中。
夜風穿過高粱地,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像無數(shù)腳步聲在逼近。
老馬卻是不慌不忙,下令陳靜把繳獲的食物拿出來。小李莊一戰(zhàn)老馬他們的戰(zhàn)利品中,就包括一堆罐頭和好些壓縮餅干。
老馬用刺刀熟練地打開一個罐頭,又撕開一包餅干,然后分給眾人。
早就饑渴難忍的眾人,皆是吃得十分的歡實。
唯獨份量少了一點,不要說葛二愣,就是陳靜和小豆子,也根本沒有吃飽。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在這鬼子的包圍圈中,最危險的時候還沒有過去。
若是一下就把儲備的食物都吃完了,以后的日子就難過了。
“有情況。”突然,負責外圍警戒的小豆子輕輕晃動一棵高梁桿,發(fā)出了警訊。
很快,雜亂的腳步混著一陣推搡和怒罵的聲音:"還磨蹭啥?太君等著用你們這幾個共黨練刺刀呢!"
“為了抓你們這三個死硬分子,我們可是傷好多個弟兄?!?另一個偽軍的聲音顯得格外的兇狠,“你們再能又怎么樣,還不是落到了我們的手里?!?/p>
“這一回,咱們可算是立了大功了?!?另一個聲音中透著興奮,“一網(wǎng)下去,居然抓到了三個八路。這賞錢,可是少不了的?!?/p>
……
老馬眼神一凜,打出了一個手勢。
王才秀等人瞬間領會,各自悄無聲息地隱蔽在路邊的高粱叢中,屏息凝神等待著。
不多時,前方的大道上出現(xiàn)了一個隊伍,準確地說是一個班的偽軍,共計十一人。
為首的是一個面目兇狠的家伙,腰挎盒子炮,手上拿著一根馬鞭。
被偽軍押解著三個滿身是血的灰色軍裝的八路軍戰(zhàn)士,皆是遍體鱗傷。
在三人后面,還串著四個衣著破爛得像叫花子一樣的人,滿臉的胡子拉碴,一個個面黃饑瘦,眼中卻仍然閃著不屈的光華。
“你們這群二鬼子,神氣什么?”為首那個八路戰(zhàn)士頭上負了傷,血水正順著額角淌進領口,卻仍像棵松樹般挺著脊梁。
“神氣什么?”偽軍頭領突然扯住那戰(zhàn)士的頭發(fā),猛地往后一拽,戰(zhàn)士被迫仰起頭,血水順著脖頸蜿蜒而下,可是仍然不肯屈服。
另外兩個八路軍戰(zhàn)士眼見戰(zhàn)友受辱,哪里受得了,皆是想沖上去和這些二鬼子拼命。
“喲呵,還挺有骨氣?” 偽軍頭領獰笑一聲,一拉手中的繩索,就將三人絆倒在地。接著他一鞭子接一鞭子地抽在這幾個戰(zhàn)士身上,“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我的手段硬!”
那幾個戰(zhàn)士身體一顫,卻緊咬著牙關,硬是沒發(fā)出一聲哀嚎。
“骨頭倒是挺硬???”頭領見此,惱羞成怒,一腳踹戰(zhàn)士的腿彎處。
戰(zhàn)士 “撲通” 一聲跪在地上,卻仍是昂著頭,眼中現(xiàn)出不屈的神情。可他剛要掙扎著起身,偽軍頭目又一腳踹在他背上,將他重重踹倒在地上。
蹲在高粱叢里的葛二愣雙眼通紅,指甲深深摳進泥土里,渾身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小豆子攥緊了手中的槍,眼眶里滿是怒火,恨不能立刻沖出去將這些偽軍碎尸萬段。
王才秀和陳靜的眼中,也皆是現(xiàn)出了殺氣。
不過,沒有在沒有得到老馬的命令之前,誰也沒有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