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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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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間,安和城輿論變天了。

如果說前兩天,城中最大的談資還是“鎮(zhèn)國將軍府捉奸門”,那么今天,所有的話題,都圍繞著一個名字——陸辭。

安和城大大小小的茶樓酒肆,說書先生的驚堂木一拍,講的不再是恩怨情仇,而是昨夜煙雨樓的那場詩詞文會。

“話說昨夜,就在那煙雨樓,咱們安和城公認(rèn)的頭號紈绔陸三公子,舌戰(zhàn)群儒,技壓四座!”

“先是一首《月下獨酌》,聽得那滿堂才子是如癡如醉!”

“再來一首《望月懷遠(yuǎn)》,一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更是讓那花魁沈浣紗都當(dāng)場失態(tài),主動折腰,引為知己!”

故事被傳得神乎其神,版本各異。有說陸辭是被仙人點化,有說他是大徹大悟,但無一例外,那兩首橫空出世的絕世佳作,已經(jīng)傳遍了安和城的大街小巷。

陸辭的名聲,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發(fā)生著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轉(zhuǎn)。從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廢物,變成了一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隱藏天才。

就連鎮(zhèn)國將軍府的門房,都感覺自己的腰桿挺直了不少。

陸遠(yuǎn)山坐在書房里,聽著管家?guī)Щ貋淼耐饨鐐髀劊粡埐紳M風(fēng)霜的臉上,寫滿了復(fù)雜。他活了半輩子,從未像今天這樣,感覺看不懂自己的兒子。

難道,這逆子真的開竅了?

一種久違的、名為“希望”的情緒,開始在他心底悄然萌發(fā)?;蛟S……或許鎮(zhèn)國將軍府的未來,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然而,有人欣慰,就有人……寢食難安。

城東,陸承志的府邸,密室之內(nèi)。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陸景明將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英俊的臉龐因嫉妒而扭曲,“仙人點化?一鳴驚人?我呸!他陸辭是個什么貨色,我們還不知道嗎?他就是個胸?zé)o點墨的草包!那兩首詩,絕不可能是他作的!”

“住口!”坐在上首的陸承志,陰沉著臉,冷喝一聲。

陸景明嚇得一個哆嗦,不敢再咆哮。

陸承志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眼中閃爍著毒蛇般的光芒:“我當(dāng)然知道不可能是他作的。但現(xiàn)在,整個安和城的人,都信了!”

他站起身,在密室中來回踱步,臉色陰晴不定。

陸辭的突然崛起,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一旦陸辭“天才”的名聲坐實,再有鎮(zhèn)國將軍嫡子的身份加持,那他和他兒子這么多年來的苦心經(jīng)營,都將化為泡影!

“不行……絕不能讓他翻身!”陸承志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爹,那我們該怎么辦?”陸景明急切地問道。

陸承志冷笑一聲,緩緩說道:“既然他說詩是他的,那我們,就讓他拿不出證據(jù)來!”

他附耳到陸景明身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出了一個惡毒無比的計劃。

“你是‘安和四少’之一,本就才名在外。從今天起,你就對外宣稱,那兩首詩,是你早年所作,只不過一直未曾示人,卻不想被陸辭這個無恥之徒聽了去,竊為己有!”

陸景明眼睛一亮:“爹,這能行嗎?”

“哼,”陸承志胸有成竹地說道,“大哥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嗎?他對陸辭失望透頂,骨子里就不信他能成才。只要我們做得天衣無縫,再拿出‘鐵證’,他寧可相信外人,也絕不會相信自己的兒子!”

“鐵證?”

“不錯!”陸承志從書案的暗格中,取出一沓泛黃的紙張,“這是我早就備好的,仿你筆跡的舊宣紙。你現(xiàn)在,立刻將那兩首詩抄錄上去,再題上兩年前的日期!記住,要做出不經(jīng)意間遺落,又被陸辭撿到的假象!”

“孩兒明白!”陸景明接過宣紙,臉上露出了興奮而又猙獰的笑容。

一場針對陸辭的陰謀,就此展開。

當(dāng)天下午,安和城里,就出現(xiàn)了另一種聲音。

“聽說了嗎?煙雨樓那兩首詩,好像另有隱情??!”

“怎么說?”

“據(jù)說是陸二爺家的景明公子所作,被陸辭給偷了!”

“不會吧?還有這種事?”

謠言如同一顆石子,投入了原本開始澄清的輿論湖面,再次攪起一片渾濁。

天才?還是竊賊?

安和城的百姓們,徹底陷入了真假難辨的迷霧之中。

……

當(dāng)晚,鎮(zhèn)國將軍府,家宴。

這還是陸辭穿越以來,第一次參加這種家庭聚餐。

長長的餐桌上,氣氛有些古怪。

陸遠(yuǎn)山坐在主位,臉色比昨天緩和了不少。他時不時地看一眼陸辭,雖然依舊沒什么好話,但眼神深處,卻多了一絲探究。

而他的左手邊,陸承志和陸景明父子,則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頻頻嘆氣。

“辭兒,”酒過三巡,陸遠(yuǎn)山竟破天荒地主動開口,“昨日煙雨樓之事,我已聽說了。不管那詩……是真是假,你總算是為我陸家,掙回了一點臉面。這杯,我敬你?!?/p>

說罷,他竟真的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陸辭有些受寵若驚,連忙也端起酒杯。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喝,旁邊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大伯此言差矣?!标懢懊鞣畔驴曜?,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三弟能‘作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詩篇,為陸家‘揚(yáng)名’,確實可喜可賀。只不過……這名聲的來路,要是不正,那可就不是掙臉,而是丟臉了啊?!?/p>

他特意在“作出”和“揚(yáng)名”兩個詞上,加重了語氣。

餐桌上的氣氛,瞬間一冷。

陸遠(yuǎn)山眉頭一皺:“景明,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陸景明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見他微微點頭,心中大定。他站起身,對著陸遠(yuǎn)山和陸辭,長長一揖,臉上充滿了“悲憤”和“痛心”。

“大伯,三弟,侄兒本不想說,此事關(guān)乎我陸家聲譽(yù),家丑不可外揚(yáng)。但……但我實在不忍心看您被這逆……被三弟蒙騙啊!”

他從懷中,顫顫巍巍地掏出那沓早已準(zhǔn)備好的、泛黃的詩稿,雙手呈上。

“大伯請看!這《月下獨酌》與《望月懷遠(yuǎn)》,乃是侄兒兩年前所作!只因此二首皆是懷人之作,侄兒怕人笑話,便一直藏于書房,從未示人!”

“前幾日,三弟來我房中借書,定是那時,他看到了被我不慎夾在書中的詩稿,見獵心喜,便起了這不軌之心,將此詩竊為己有,在煙雨樓那等場合,大放厥詞,博取名利!”

“侄兒……侄兒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虛言,愿遭天打雷劈!”

一番話說得是聲情并茂,擲地有聲!

那沓“證據(jù)”,更是被他高高舉起,仿佛是正義的法槌!

陸遠(yuǎn)山接過那沓詩稿,只看了一眼,他的臉色,就瞬間由剛剛的欣慰,轉(zhuǎn)為了鐵青,隨即,又化為了火山爆發(fā)前的赤紅!

那熟悉的筆跡,那泛黃的紙張,那標(biāo)注著“兩年前”的日期……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告訴他一個殘酷的事實:

他的兒子,不僅是個廢物,還是個竊賊!

他剛剛升起的那一絲希望,那一點點作為父親的驕傲,在這一刻,被這所謂的“鐵證”,砸得粉碎!

“逆子?。?!”

一聲雷霆般的怒吼,從陸遠(yuǎn)山喉中爆發(fā)!他猛地站起身,一腳踹翻了身前的桌子,滿桌的佳肴碎了一地!

他雙目赤紅地指著陸辭,那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失望,是深入骨髓的憤怒!

“你……你竟然做出此等盜人詩名、寡廉鮮恥之事!我的臉,我鎮(zhèn)國將軍府百年的清譽(yù),都被你這個逆子,給丟盡了?。?!”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驚天變故,陸辭的反應(yīng),卻平靜得可怕。

他甚至沒有去看那份所謂的“證據(jù)”,只是端著酒杯,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這位演技精湛的堂兄。

這栽贓的手段,未免也太低級了些。

但偏偏,就是這種低級的手段,卻能精準(zhǔn)地刺中他父親那根最敏感的神經(jīng)。

“爹,你信他,不信我?”陸辭緩緩放下酒杯,平靜地問道。

“信你?我如何信你?!”陸遠(yuǎn)山指著地上的詩稿,怒吼道,“鐵證如山!你讓我如何信你這個從小到大謊話連篇的逆子?!”

陸承志在一旁,假惺惺地勸道:“大哥息怒,大哥息怒?。檫@種事氣壞了身子,不值得!或許……或許是侄子他一時糊涂……”

他越是“勸”,陸遠(yuǎn)山心中的怒火就越是旺盛。

“滾!”陸遠(yuǎn)山指著大門,對陸辭咆哮道,“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在我消氣之前,你給我滾出這個家!永遠(yuǎn)別再讓我看到你!”

父子關(guān)系,在這一刻,降至冰點。

陸景明和陸承志對視一眼,眼底深處,是抑制不住的、得意的笑容。

成了!

陸辭看著眼前這一幕鬧劇,心中沒有憤怒,只有一絲無奈和好笑。

他緩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然后,對著暴怒中的陸遠(yuǎn)山,平靜地行了一禮。

“父親息怒,孩兒,這就滾。”

說罷,他再也沒有看任何人一眼,轉(zhuǎn)身,毫不留戀地,走出了這個冰冷的、容不下他的家門。

夜色深沉,寒風(fēng)刺骨。

陸辭站在將軍府的大門外,身后,是萬家燈火,身前,是無盡黑暗。

他被趕出了家門,被坐實了“竊賊”的罪名。

但他的眼中,非但沒有絲毫的絕望,反而,閃爍著一抹前所未有的、銳利的光芒。

“春季詩會……”

他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到時候,我會讓你們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絕望?!?/p>


更新時間:2025-07-10 04:04: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