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魘消散后的幾天,我的身體和精神都陷入了深度休養(yǎng)。那場“欲念引渡”耗費了我巨大的精神力,如同將我全身的每一寸神經(jīng)都重新洗刷了一遍。醒來時,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清爽,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層次的空虛和疲憊。
“白夜,你都睡了兩天一夜了!”魘魘趴在我的床頭,用爪子扒拉著我的臉,“再不起來,我都要以為你被魅魘吞了呢!”
我睜開眼睛,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在房間里投下斑駁的光影。我能感覺到身體里那股熟悉而強大的夜語者之力,它在緩慢地恢復,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純凈。
“我沒事?!蔽衣曇粲行┥硢。鹕韥?,感覺到全身的骨頭都在抗議。
“沒事?你看看你的臉色!”魘魘跳到鏡子前,照了照我,鏡子里的我面色蒼白,眼下烏青,活像個剛從墳墓里爬出來的僵尸。
我苦笑一聲。但我的內(nèi)心,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平靜。魅魘的事件,讓我對夜語者的職責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它不僅僅是“擺渡”靈魂,更是對抗那些侵蝕靈魂的邪惡力量。
小柔的執(zhí)念,沈墨的扭曲,魅魘的貪婪,都已塵埃落定。但“欲望之眼”——那面銅鏡,依舊是擺在我面前的一個謎團。它雖然失去了力量,但它曾經(jīng)是魅魘打開“欲望之境”的樞紐,它的存在本身,就意味著危險。
我下床,走到書桌前,拿起那面銅鏡。它現(xiàn)在看起來只是一面普通的古舊銅鏡,沒有任何異樣。但我知道,它曾經(jīng)承載了小柔最純粹的愛和最極致的欲望。
“這面鏡子,你打算怎么辦?”魘魘跳到桌上,用爪子碰了碰銅鏡。
“它曾是魅魘的力量之源,現(xiàn)在雖然失去了力量,但它依舊是一個危險的物品?!蔽页烈鞯溃拔也荒茈S意處置它。也許,它能成為我日后應對其他邪惡力量的線索?!?/p>
我將其小心翼翼地收好,放進夜語者手札的夾層中。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在公寓里休養(yǎng)生息。我不再主動尋找任務,只是靜靜地等待著。身體的恢復需要時間,而心靈的創(chuàng)傷,則需要更長時間來平復。
我回想魅魘和沈墨所說的一切——“欲望之境”、純粹的靈魂、真愛。這些概念,在我的腦海中反復盤旋。魅魘以欲望為食,卻無法感知真愛。這是否意味著,真愛才是對抗邪惡的最終武器?
我的師父曾經(jīng)說過,夜語者之所以能夠擺渡亡魂,并非依靠強大的法力,而是依靠一顆純粹的共情之心。我們感受他們的悲歡離合,理解他們的執(zhí)念,從而引導他們走向解脫。這顆純粹的心,也許正是魅魘所畏懼的“無欲”和“真愛”的體現(xiàn)。
我開始嘗試深入研讀夜語者手札中,關(guān)于“真愛”和“純粹靈魂”的記載。手札中提到,當夜語者的心境達到極致純粹時,他們的精神力將能夠化作“凈化之光”,驅(qū)散世間一切邪惡。而這份純粹,并非刻意追求,而是在一次次幫助靈魂的過程中,自然而然地形成的。
沈墨的事件,讓我意識到,夜語者的世界遠比我想象的要復雜。我所面對的敵人,可能不僅僅是普通的鬼魂,更可能是那些利用人類欲望滋生,甚至企圖降臨人間的邪靈。
休養(yǎng)期間,我也沒有完全停止對外面的關(guān)注。我通過各種渠道,匿名打聽了沈墨在社會上的情況。警方對外公布的,只是他因“長期精神失?!倍劳?。至于地下劇院的那些受害者,也都被處理成了吸毒過量致死,或者是精神崩潰而亡。
沒有人會相信,這一切都與一個操控欲望的邪靈有關(guān)。人類的世界,終究是由理性和科學所主導的。而我,只能在黑暗中,默默地守護著那些被欲望侵蝕的靈魂。
但沈墨的死,并沒有引起魅魘的再次出現(xiàn)。它似乎真的被我重創(chuàng),暫時失去了作惡的能力。但它是否會卷土重來,我不得而知。
直到一個星期后,我的精神力和身體都恢復得差不多了。我感到體內(nèi)那股久違的力量再次充盈,甚至比以往更加強大。
“白夜,你這回算是因禍得福了?!濒|魘在我耳邊說,“經(jīng)過這次與魅魘的交鋒,你的夜語者之力似乎更上一層樓了?!?/p>
我點點頭。我能感覺到我的感應力變得更加敏銳,對靈魂的共情也更加深刻。這也許是“欲念引渡”的意外收獲。
我打開夜語者手札,翻閱著里面那些被我標記過的章節(jié)。我不再只是被動地等待任務上門,我決定主動出擊,去尋找那些隱藏在城市深處的,與欲望相關(guān)的邪惡。
我的第一個目標,是那些曾經(jīng)被沈墨誘導的受害者。雖然我之前已經(jīng)凈化了他們的欲望,但他們靈魂深處的創(chuàng)傷,還需要時間來愈合。我希望能夠再次接觸他們,給予他們一些精神上的指引。
我首先聯(lián)系了那位在夜店被沈墨操控的女子。她名叫林婉兒,是一名知名的網(wǎng)紅,因為對名利的極致渴望,才會被沈墨盯上。
我匿名給她發(fā)了一封郵件,郵件中只是簡單地提到了“最近是否有感到精神不適,或有難以解釋的幻覺”。我并沒有提及魅魘或沈墨,只是用一種婉轉(zhuǎn)的方式,表達了我的關(guān)心。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很快就回復了。她的郵件里充滿了困惑和不安,她說她最近總是感到一種莫名的空虛,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她還說,她經(jīng)常在深夜聞到一種若有若無的茉莉花香,讓她感到煩躁和不安。
這正是魅魘留下的氣息!雖然魅魘本體被削弱,但它曾經(jīng)散發(fā)出的印記,依舊殘留在這些受害者身上。
我約她在一家咖啡館見面。我穿著普通的休閑裝,戴著棒球帽,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引人注目。
林婉兒比照片上看起來更加疲憊。她的眼中帶著一絲憔悴,但當她看到我時,眼神中卻閃過一絲希望。
“您就是給我發(fā)郵件的人吧?”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點點頭:“我是白夜,你有什么問題,可以告訴我?!?/p>
林婉兒猶豫了一下,然后開始向我傾訴她的困擾。她描述了那晚在夜店的經(jīng)歷,但她只記得自己喝了酒,然后就陷入了一種極致的狂歡中,仿佛身體不再屬于自己。醒來后,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無論做什么都無法填補。
“我感覺我像被掏空了?!彼曇粲行╊澏?,“我不知道為什么,我以前對名利、對粉絲的渴望是那么強烈,但現(xiàn)在,我卻覺得它們都索然無味。我甚至對直播都提不起興趣了?!?/p>
她還提到了茉莉花香,她說那香氣總是在她感到空虛時出現(xiàn),讓她感到一陣陣惡心。
我仔細聆聽著,她的癥狀與沈墨所描述的,魅魘吞噬欲望后的空虛,完全吻合。魅魘雖然被削弱,但它在受害者身上留下的印記,依舊在發(fā)揮著作用,讓她們的欲望被徹底榨干。
“你現(xiàn)在所經(jīng)歷的,是一種名為‘欲望枯竭癥’的癥狀?!蔽移届o地對她說,“你曾經(jīng)的欲望被過度放大,然后又被某種力量強行抽離。所以你現(xiàn)在感到空虛,感到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p>
林婉兒震驚地看著我:“欲望枯竭癥?那……那要怎么才能治好?”
“它無法被徹底治愈,但可以被引導和緩解?!蔽医忉尩?,“你需要重新找到生命的意義,培養(yǎng)新的興趣,更重要的是,你需要學會放下對虛無的追求。真正的滿足,不是來自被放大的欲望,而是來自內(nèi)心的平和?!?/p>
我從夜語者手札中,撕下一頁空白符紙,快速地繪制了一道“寧神符”。這符文能夠安撫靈魂,平復心境。
“將它貼身佩戴?!蔽覍⒎堖f給她,“它能暫時幫你緩解癥狀,讓你不再聞到那種讓你不安的香氣?!?/p>
林婉兒接過符紙,感激地看著我:“謝謝您,白夜。您是第一個能理解我的人?!?/p>
“記住,你所經(jīng)歷的一切,并非你的錯?!蔽覝睾偷卣f,“人類的欲望,本身并沒有對錯,關(guān)鍵在于如何駕馭它們,而不是被它們所駕馭。”
我沒有告訴她關(guān)于魅魘和沈墨的真相,因為那只會讓她感到更加恐懼和無助。我能做的,只是引導她走向正確的方向。
離開咖啡館后,我的心情有些沉重。魅魘雖然被削弱,但它留下的影響,卻依舊存在。我的職責,并不僅僅是驅(qū)逐邪靈,更重要的是,要治愈那些被邪靈傷害的靈魂。
幾天后,我接到了一通奇怪的電話。電話那頭,是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他自稱是沈墨的叔叔,沈淵。
“白夜先生,我是沈墨的叔叔?!鄙驕Y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我聽說了沈墨的事情,警方已經(jīng)結(jié)案了。但是……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沉默著,等待他的下文。
“我最近一直在整理沈墨的遺物,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奇怪的東西?!鄙驕Y的聲音壓低了,“他留下了一些畫作,還有一些奇怪的符文和香水。最讓我感到不安的是,他留下的日記里,記載了一些讓我毛骨悚然的事情?!?/p>
我的心頭一震。沈淵,他竟然發(fā)現(xiàn)了沈墨的秘密!
“您能具體說說您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我問道。
“他的日記里,提到了一個叫做‘魅魘’的東西。”沈淵的聲音帶著一絲恐懼,“他說他被‘魅魘’控制了,被迫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情。他還提到了‘欲望之印’,以及一些關(guān)于‘欲望之境’的狂言?!?/p>
沈淵所說的,與沈墨告訴我的,完全吻合。
“您知道他所說的‘欲望之眼’嗎?”我問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后沈淵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顫抖:“他日記里提到了那面古老的銅鏡。他說那是魅魘的力量之源,也是連接兩個世界的樞紐?!?/p>
“那面銅鏡,現(xiàn)在在我這里。”我坦白道,“它曾經(jīng)被魅魘利用,用來打開通往‘欲望之境’的通道。我已經(jīng)削弱了它的力量?!?/p>
“原來如此……”沈淵的聲音中充滿了震驚和恍然,“怪不得我最近總覺得家里氣氛很壓抑,還聞到一股奇怪的茉莉花香?!?/p>
“那股香氣,是魅魘留下的印記?!蔽医忉尩?,“它在沈墨的身上留下了靈魂契約,所以那香氣一直伴隨著他,直到他死亡。”
“那么……沈墨他……是不是真的被什么東西控制了?”沈淵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他從小就是個內(nèi)向的孩子,雖然癡迷藝術(shù),但絕不會做出那種殘害生命的事情。”
“是的,他被魅魘控制了。”我平靜地告訴他,“魅魘利用了他對藝術(shù)的極致追求,誘導他,最終將他變成了自己的傀儡。他也是受害者?!?/p>
沈淵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然后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我終于明白了?!鄙驕Y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悲傷,“怪不得他最后會選擇那種方式離開。他是在掙扎,是在反抗。”
“魅魘雖然被我削弱,但它并沒有徹底消失?!蔽腋嬖V沈淵,“它的存在,會吸引更多心懷欲望的人。你需要小心?!?/p>
“我明白了,白夜女士?!鄙驕Y的聲音中充滿了感激,“謝謝您,告訴我這些。至少,讓沈墨的離去,不再那么模糊不清?!?/p>
“如果您發(fā)現(xiàn)了其他與魅魘相關(guān)的線索,請立刻聯(lián)系我?!蔽叶诘馈?/p>
沈淵答應了。掛斷電話后,我感到一絲寬慰。至少,沈墨的家人能夠理解他的苦衷,不再被蒙在鼓里。
沈墨的事件,讓我重新思考夜語者的職責。我們不僅僅是與亡魂打交道,更要警惕那些隱藏在人類欲望深處的邪惡。
魅魘的消散,并不意味著一切結(jié)束。它也許只是暫時的蟄伏,等待下一次卷土重來。而在這個充滿欲望的城市里,像沈墨這樣被欲望所困,最終被邪靈利用的人,可能還有很多。
我的目光落在夜語者手札上,那里記載著歷代夜語者的經(jīng)驗和智慧。我開始更深入地研讀它,希望能夠從中找到更多關(guān)于應對邪靈,以及凈化欲望的方法。
我意識到,我的旅程才剛剛開始。我將不再只是一個被動接受任務的夜語者,我將主動出擊,去尋找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邪惡,去守護那些被欲望侵蝕的靈魂。
我的目標,是成為一個能夠真正凈化欲望,引導靈魂走向光明的夜語者。
而我的下一個目標,將是那些與魅魘類似的,利用人類欲望滋生的邪靈。我將用我的能力,去揭露它們的真面目,去阻止它們繼續(xù)作惡。
夜色深沉,但我的心,卻前所未有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