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辭做了一個夢。
一個香艷又柔軟的夢。
夢里,他仿佛枕著一團云,又好似陷在一汪春水里,鼻尖縈繞著一股若有似無的清雅蘭香,不似人間任何一種香水,卻比最高級的香薰更加醉人。
他下意識地蹭了蹭,那觸感溫潤、細膩、滑如凝脂,帶著一絲少女特有的馨香和驚人的彈性。
舒服……
作為一名兢兢業(yè)業(yè),為"優(yōu)化營商環(huán)境"和"提升窗口服務(wù)質(zhì)量"奉獻了全部光和熱的現(xiàn)代公務(wù)員,陸辭已經(jīng)很久沒有睡過這樣安穩(wěn)的覺了。
連日的加班、無盡的報告、還有那永遠也回不完的"收到",早已將他的神經(jīng)磨成了鋼絲。
此刻,這突如其來的溫柔鄉(xiāng),簡直就是對他苦逼人生最盛大的犒賞。
他費力地掀開仿佛黏在一起的眼皮,想要看清這"溫柔"的源頭。
朦朧的光暈中,一張絕美的臉龐映入眼簾。
那是一張標準的古典瓜子臉,膚若凝脂,眉如遠黛,一雙杏眼仿佛含著江南的煙雨,水光瀲滟。
此刻正帶著幾分驚、幾分怯、幾分羞、幾分怒,復(fù)雜地交織在一起,望向他的眼神,像是受驚的小鹿,純凈又惹人憐愛。她的嘴唇小巧而飽滿,不點而朱。
隨著急促的呼吸微微顫動著,仿佛在控訴,又像是在邀請。
好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陸辭的腦子瞬間宕機,只剩下作為一個正常男人最本能的欣賞。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纖長睫毛上掛著的一顆晶瑩淚珠,搖搖欲墜,為這份美麗增添了幾分破碎感,讓人忍不住想……將其拭去,再狠狠地欺負。
"姑娘……"他喉嚨干澀,下意識地開口,聲音卻沙啞得厲害,帶著一絲宿醉后的慵懶。
他想問,這是哪里?仙境嗎?
你是仙女下凡,還是我功德圓滿,終于升天了?
然而,他才剛動了動身子,一股撕裂般的劇痛就從后腦勺炸開,緊接著,無數(shù)不屬于他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地灌入他的腦海!
"轟——!"
大慶,安和城。
鎮(zhèn)國大將軍府,三公子,陸辭。
一個與他同名同姓的少年,卻過著與他截然不同的人生。
父親陸遠山,鎮(zhèn)國大將軍,手握重兵,忠君愛國。
大哥陸云帆,二哥陸云飛,皆是少年英雄,卻在三年前的北境大戰(zhàn)中,為國捐軀,馬革裹尸。
作為家中僅存的男丁,這位陸三公子,沒有繼承父兄的半點英勇,反而成了整個安和城都赫赫有名的……第一紈绔!
斗雞走狗,聲色犬馬,仗著父蔭,橫行霸道。
學(xué)堂里永遠見不到他的人,銷金窟"醉春風(fēng)"里卻夜夜有他的身影。昨日,這位陸三公子似乎又是在"醉春風(fēng)"喝了個酩酊大醉,還與人大打出手,最后……
最后的記憶,停留在一記悶棍上。
后腦勺的劇痛與記憶中的悶棍完美重合。
陸辭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不是在做夢。
他穿越了。
從一個前途光明的漢語言文學(xué)博士、新時代優(yōu)秀公務(wù)員,變成了一個聲名狼藉的古代紈绔子弟。
就在他腦內(nèi)天人交戰(zhàn)、世界觀崩塌重組之際,身邊的絕色佳人似乎也從昏沉中悠悠轉(zhuǎn)醒。
她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那雙仿佛蘊著江南煙雨的杏眼。
迷?!Щ蟆缓笫嵌溉痪劢沟捏@恐!
當(dāng)她的視線與陸辭的視線在空中相撞,看清了眼前這個面帶紅暈、眼神迷離的“紈绔子”時,柳依依的大腦一片空白。她下意識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雖然凌亂,但內(nèi)襯尚還完整。
可即便如此,與全城聞名的紈绔子弟同床共枕,這件事本身就足以摧毀她的名節(jié)!
“你……你……”柳依依的嘴唇顫抖著,驚恐和屈辱瞬間化為滔天的怒火,她死死地抓緊被子,壓低了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陸辭!你這個無恥之徒!”
她的聲音不大,卻充滿了極致的憎恨和厭惡,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一種玷污。
陸辭心中一凜,瞬間的慌亂過后,博士級的分析能力開始強行上線。
沒失身!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局!
有人打暈了“原主”,又將同樣昏迷的柳依依放在他床上,偽造出這副“捉奸在床”的場面。
目的就是要毀了他們兩人,順便挑起將軍府和丞相府的爭斗!
“柳小姐,你先冷靜!”陸辭立刻開口,他必須在事情變得無法挽回之前控制住局面,“我們都被人陷害了!”
“陷害?”柳依依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美目中滿是譏諷和不屑,“說辭倒是新鮮!滿安和城誰人不知你陸三公子的手段?是你將我擄來此處的,還是你買通了我的丫鬟?你這種人,有什么事做不出來!”
她根本不信。在他那“第一紈绔”的赫赫兇名面前,任何解釋都蒼白無力。
“我若是想對你做什么,現(xiàn)在你還能這樣完整地跟我說話嗎?”
陸辭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語速極快地分析道,“你仔細想想,我們兩人在這里,誰的損失最大?是你,是丞相府!更是我爹鎮(zhèn)國將軍府!唯獨對我這個‘紈-绔’來說,不過是風(fēng)流賬上多一筆,有什么所謂?”
柳依依被他這番話問得一愣,但隨即便冷笑起來:“誰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或許……你就是想用這種卑劣的手段,逼我柳家就范!”
“逼你家就范?”陸辭差點氣笑了,“用這種得罪當(dāng)朝丞相,讓我爹打斷我腿的方式?柳小姐,我是紈绔,不是蠢貨!”
他盯著她的眼睛,目光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嚴肅:“你現(xiàn)在大喊大叫,或者一簪子殺了我,都于事無補!只會讓門外那些等著看好戲的人稱心如意!到時候,你清白難證,我死不足惜,兩府反目成仇,你想看到這個結(jié)果嗎?”
門外?
柳依依心中一驚,她這才意識到,這安靜的房間之外,可能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就等著她發(fā)出那聲象征著身敗名裂的尖叫。
看著眼前這個與傳聞中判若兩人的陸辭,他眼神銳利,邏輯清晰,哪有半分紈绔的蠢笨模樣?柳依依的腦中閃過一絲疑慮,但更多的還是戒備和憎恨。
她不說話,只是死死地盯著他,手中的金簪握得更緊了。
陸辭知道,自己暫時穩(wěn)住了她,但還遠遠不夠。他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搜索著記憶中的蛛絲馬跡,思考著破局之法。
時間不多了。
設(shè)計這個局的人,絕不會給他們留下太多單獨相處的時間。
很快,算計好時機的“觀眾”們就會“恰好”路過,然后“不經(jīng)意”地推開這扇門。
他必須在這之前,想出一個萬全之策,說服這個滿心怒火的未婚妻,與他一同演好這出戲。
否則,等待他們的,將是萬劫不復(fù)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