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恐懼如同冰水,瞬間澆滅了蘇陽心中殘存的火焰!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凍結(jié)!那不是姐姐!絕不是!是張禿子!那個(gè)惡魔!他不僅沒死透,竟然……竟然侵占了姐姐的軀殼?!
“放開我姐姐!滾出去!”蘇陽發(fā)出困獸般的嘶吼,目眥欲裂!他拼命地掙扎,試圖抽回被那無數(shù)冰冷滑膩觸手纏繞的右手!但為時(shí)已晚!
“噗噗噗!”
數(shù)道粘稠冰冷、如同活物般的猩紅血線,猛地從那座散發(fā)著滔天怨氣的血衣冢中激射而出!如同毒蛇般瞬間纏繞上蘇陽的腰腹、雙腿!
那血線帶著恐怖的巨力和深入骨髓的陰寒!蘇陽只覺得全身的骨頭都要被勒斷了!刺骨的冰冷瞬間凍結(jié)了他的掙扎!纏繞在右手腕上的墨線,那層保護(hù)著他的、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金紅光芒,在這股更強(qiáng)大、更純粹的怨念沖擊下,如同風(fēng)中殘燭般……“噗”地一聲,徹底熄滅了!
“呃啊——!”失去了墨線庇護(hù),粘稠冰冷的怨氣如同億萬根冰針,瞬間刺穿了蘇陽的皮膚、肌肉,直透骨髓!深入靈魂的劇痛和冰冷讓他眼前徹底被猩紅淹沒,發(fā)出凄厲的慘嚎!他感覺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這恐怖的血線瘋狂抽離,涌向那座巨大的血冢!
“嘿嘿……省點(diǎn)力氣吧……”占據(jù)著蘇晚軀殼的張禿子(或者說他的殘魂)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聲音依舊油滑陰冷,卻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得意。他(她)僵硬地抬起一只被血線貫穿的手臂,那只蒼白冰冷的手指,如同欣賞藝術(shù)品般,輕輕撫摸著纏繞在自己身上的猩紅絲線。
“這‘血衣冢’……可是……秦家小姐……用她自己的怨氣……還有……七個(gè)繡娘的命……才……養(yǎng)成的……寶貝……”張禿子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滿足,“現(xiàn)在……又多了……你姐姐……這塊……上好的……‘靈材’……嘿嘿……等……再吞了你……這……血親的……魂魄……這寶貝……就能……徹底……圓滿了……到時(shí)候……老子……就……是……這……血衣……的……新……主……人!”
他(她)咧開嘴,露出一個(gè)僵硬而貪婪的笑容,那雙空洞的眼睛里閃爍著瘋狂的野心:“什么……陳大帥……什么……秦月瑤……都……是……老子……的……踏腳石!當(dāng)年……那老道……留下……這……煉魂……縫衣……的……法子……老子……等了……幾十年……終于……等到了……今天!”
張禿子!他才是幕后真正的黑手!他利用秦月瑤的怨念,利用七個(gè)繡娘的生命,甚至利用姐姐蘇晚的血脈和靈魂,只為了將這血衣冢煉成一件供他驅(qū)使的邪寶!
巨大的憤怒和滔天的恨意瞬間沖垮了劇痛帶來的麻木!蘇陽死死瞪著那占據(jù)姐姐身體的惡魔,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口腔里滿是血腥味!
“畜生……你……不得好死!”他嘶啞地詛咒,每一個(gè)字都帶著刻骨的恨意。
“死?”張禿子控制著蘇晚的軀殼,發(fā)出一聲不屑的嗤笑,動(dòng)作僵硬地?cái)偭藬偸?,“老子……現(xiàn)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借……你姐姐……的殼……用用……等……收了……這寶貝……再……換……個(gè)……更好的……嘿嘿……”他(她)的目光貪婪地掃過蘇陽年輕的身體。
纏繞在蘇陽身上的血線猛地收緊!更強(qiáng)大的吸力傳來!蘇陽感覺自己的意識(shí)如同被投入了冰窟,正在飛速地模糊、消散!身體越來越冷,越來越輕……他要被吸干了!要成為這血衣冢最后的祭品了!
“陽……陽……”
就在這意識(shí)即將徹底沉淪的黑暗邊緣,一個(gè)極其微弱、極其飄渺、如同風(fēng)中游絲般的聲音,帶著無盡的痛苦和焦急,極其艱難地……再次鉆進(jìn)了蘇陽混亂的腦海!
是姐姐!是真正的蘇晚!她的意識(shí)……還在掙扎!
“別……信……他……的……話……”蘇晚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仿佛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和某種力量的撕扯,“他……的……魂……核……在……冢里……那……塊……包……裹……嬰孩……骸骨……的……血……綢……上……毀……了……它……”
毀掉包裹嬰孩骸骨的血綢?!張禿子的魂核藏在那里?!
這個(gè)信息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絲微光!蘇陽即將熄滅的意識(shí)猛地一振!他艱難地轉(zhuǎn)動(dòng)眼珠,布滿血絲的目光死死釘向那座巨大的血衣冢!
冢體由無數(shù)骸骨和破碎血衣堆砌而成,怨氣翻滾,猩紅一片。但在那冢體的核心位置,透過翻涌的怨氣和骸骨的縫隙……蘇陽驚恐地看到!
一塊巴掌大小、顏色比其他血綢更加深沉粘稠、幾乎接近紫黑的綢緞碎片,正如同心臟般微微起伏、搏動(dòng)著!它被層層骸骨和破碎的綢緞包裹在最深處,散發(fā)出一種更加古老、更加陰冷、帶著濃重尸腐氣息和……一絲微弱卻清晰的、屬于張禿子靈魂波動(dòng)的……詭異力量!
就是它!張禿子真正的命門!他煉化血衣冢,將自己的殘魂核心寄生在了那嬰孩的骸骨之上,借以操控整個(gè)冢的力量!
“找死!”占據(jù)蘇晚軀殼的張禿子顯然也感應(yīng)到了蘇晚意識(shí)的掙扎和蘇陽的目光!他(她)發(fā)出一聲暴怒的尖嘯!控制著蘇晚的身體,猛地抬起另一只手臂!那只蒼白的手掌五指成爪,指尖繚繞著濃烈的猩紅怨氣,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朝著蘇陽的心臟狠狠抓來!速度之快,避無可避!
死亡!真正的死亡!就在眼前!
蘇陽瞳孔驟然收縮!求生的本能和對(duì)姐姐最后的承諾瞬間壓倒了所有!他不再試圖抽回被血線束縛的身體!反而用盡生命中最后殘存的所有力氣,將被血線捆縛、僅剩一點(diǎn)活動(dòng)空間的右手……狠狠地朝著自己腰間那截一直緊攥著的、磨得鋒利的薄鐵片……插了過去!
“噗嗤!”
鋒利的鐵片瞬間刺破了他腰間的皮肉!溫?zé)岬孽r血狂涌而出!
但這還沒完!
蘇陽眼中燃燒著不顧一切的瘋狂火焰!他沾滿自己鮮血的手,死死抓住那刺入腰間的鐵片,用盡最后的意志,帶著一股斬?cái)嘁磺械臎Q絕,朝著自己心臟的位置……狠狠地……向上一劃!
“呃啊——?。?!”
一聲凄厲到足以震碎靈魂的慘嚎從蘇陽口中爆發(fā)!那不是肉體的痛苦,而是源自靈魂契約最深處被強(qiáng)行撕裂、引爆的反噬劇痛!他感覺自己整個(gè)人從里到外都被無形的力量狠狠劈開!
“噗——!”
一道刺目的、混合著蘇陽生命精華和靈魂契約之力的滾燙血箭,如同被引爆的血色噴泉,猛地從他胸前那道恐怖的傷口中……狂噴而出!
血箭的目標(biāo)……并非抓來的利爪!而是……越過它!越過那占據(jù)姐姐軀殼的惡魔!直射向血衣冢最深處……那塊搏動(dòng)著的、包裹嬰孩骸骨的紫黑色血綢!
“不——!??!”張禿子控制下的“蘇晚”發(fā)出驚恐欲絕、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的凄厲尖叫!他(她)抓向蘇陽心臟的利爪猛地轉(zhuǎn)向,試圖阻擋那道致命的血箭!
但晚了!
那血箭蘊(yùn)含著蘇陽的生命、蘇晚的血脈契約反噬之力、以及那鋒利鐵片上沾染的、對(duì)靈體有傷害的“血契之血”!三者合一,爆發(fā)出一種對(duì)怨念邪物有著毀滅性克制力量的……至陽破邪之血!
“嗤——?。。 ?/p>
血箭精準(zhǔn)無比地射中了那塊搏動(dòng)的紫黑色血綢!
如同滾油潑雪!如同烈日融冰!
一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jiǎng)×摇⒍家潭目植雷茻暞偪耥懫?!濃烈到極致的、帶著焦糊惡臭的青煙瞬間彌漫!
“嗷嗷嗷——?。?!”
一聲凄厲到無法形容、飽含著靈魂被徹底灼燒、撕裂般極致痛苦的慘嚎,猛地從張禿子控制下的“蘇晚”口中爆發(fā)出來!那聲音扭曲變形,充滿了非人的痛苦!他(她)整個(gè)身體如同被投入熔爐的蠟像,劇烈地扭曲、痙攣、冒出滾滾濃煙!那雙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純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懼!
與此同時(shí)!
那塊被血箭擊中的紫黑色血綢,如同活物般瘋狂地蠕動(dòng)、收縮!表面迅速碳化、崩裂!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如同千萬年尸骸腐爛的惡臭黑氣從中瘋狂噴涌而出!那黑氣翻滾著,凝聚成一張張禿子那油滑、怨毒、此刻卻因?yàn)闃O致痛苦而扭曲變形的臉,發(fā)出無聲的、充滿惡毒的尖嘯!
“轟隆——?。?!”
整個(gè)血衣冢如同被引爆的炸藥桶,猛地劇烈震動(dòng)、崩塌!無數(shù)骸骨咔咔斷裂,破碎的血衣綢緞如同失去了支撐般瘋狂四散飛舞!纏繞在蘇陽身上和貫穿蘇晚身體的猩紅血線,如同被燒斷的繩索,寸寸斷裂、化為飛灰!
“噗通!”
失去了血線的束縛和支撐,蘇陽和蘇晚的身體同時(shí)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粘稠的血色“地面”上!
蘇陽胸前那道恐怖的傷口血流如注,生命正在飛速流逝,眼前徹底被黑暗籠罩,意識(shí)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向著無底的深淵墜落……最后殘存的感知里,只有那血冢崩塌的轟鳴和張禿子魂核湮滅時(shí)發(fā)出的、充滿無盡不甘和怨毒的尖嘯余音……
以及……
一片冰冷的、帶著微弱波動(dòng)的……銅鏡碎片……似乎正緊緊貼著他逐漸冰冷的手心……
意識(shí)沉浮,如同在粘稠冰冷的血海中隨波逐流。
蘇陽是被一陣鉆心蝕骨的劇痛和深入骨髓的冰冷凍醒的。他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一片,被淚水、血污和灰塵糊住。
天……似乎亮了?灰蒙蒙的、帶著死氣的光線,從頭頂一個(gè)巨大的破洞透進(jìn)來??諝饫飶浡鴿庵氐搅钊俗鲊I的灰塵味、焦糊味和……那深入骨髓的陰寒死氣。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蜷縮在冰冷堅(jiān)硬、布滿厚厚灰塵的地面上。渾身像被拆散了架,每一寸骨頭都在呻吟。胸前那道被自己劃開的傷口傳來火燒火燎的劇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它,帶來撕裂般的痛楚。溫?zé)岬囊后w正從傷口處不斷滲出,浸透了破爛的衣衫。
記憶如同潮水般涌入腦海——血衣冢、張禿子占據(jù)的姐姐、自己那絕望的自殘一擊、血冢崩塌……
姐姐!
這個(gè)念頭如同電流擊穿了他混沌的意識(shí)!他猛地掙扎著想坐起來,劇烈的動(dòng)作牽扯到傷口,痛得他眼前發(fā)黑,一陣劇烈的咳嗽撕扯著干澀疼痛的喉嚨。
“姐……姐……”他嘶啞地呼喚,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充滿了無盡的恐懼和希冀。
目光在彌漫的灰塵中艱難地搜尋。
就在離他不遠(yuǎn)的地方……
一個(gè)身影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塵土里。
是蘇晚!
她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得如同透明的水晶,毫無血色。嘴唇是死寂的烏紫色。曾經(jīng)被血線貫穿的地方,皮膚上殘留著道道暗紅色的、如同灼燒般的恐怖傷痕。她的身體冰冷僵硬,胸膛沒有任何起伏的跡象。只有那微微蹙起的眉頭,似乎還凝固著消散不去的痛苦。
“姐——!”蘇陽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悲鳴,巨大的恐懼和絕望瞬間將他吞沒!他連滾帶爬地?fù)涞浇憬闵磉?,顫抖的、沾滿血污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向她的鼻息。
死寂。
沒有一絲溫?zé)岬臍庀⒎鬟^指尖。
“不……不……姐你醒醒!你醒醒??!”蘇陽如同瘋了一般,徒勞地?fù)u晃著姐姐冰冷僵硬的身體,淚水混合著臉上的血污瘋狂滑落,滴落在蘇晚毫無生氣的臉上。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嘯,瞬間將他徹底淹沒。他失敗了……他終究沒能救回姐姐……為了他……姐姐還是死了……
就在他悲痛欲絕、幾欲崩潰之際——
“咳……咳咳……”
一陣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咳嗽聲,毫無征兆地從蘇晚的喉嚨里……擠了出來!
蘇陽渾身劇震!如同被閃電擊中!他猛地僵住,布滿血絲的眼睛難以置信地、死死地盯住姐姐的臉!
蘇晚那緊閉的眼皮下,眼球似乎極其艱難地……極其微弱地……轉(zhuǎn)動(dòng)了一下!
緊接著,她毫無血色的嘴唇,極其微弱地……翕動(dòng)了一下。
“陽……陽……”一個(gè)細(xì)若游絲、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蘇晚特有音調(diào)的聲音,極其艱難地……從她干裂的嘴唇間……飄了出來!
“姐?!姐!是你嗎?!姐!”蘇陽瞬間爆發(fā)出巨大的狂喜!巨大的希望如同火焰重新點(diǎn)燃!他緊緊抓住姐姐冰冷的手,語無倫次地哭喊著,“你醒了!姐!你活過來了!你看看我!我是陽陽!”
蘇晚的睫毛極其微弱地顫動(dòng)了幾下,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極其艱難地……緩緩地……睜開了一條縫隙。
那雙眼睛……疲憊、虛弱、布滿了血絲……眼神渙散而茫然……但……不再是空洞死寂的古井!不再是張禿子那油滑陰冷的眼神!里面……重新有了……屬于蘇晚的……一絲微弱的、被巨大痛苦淹沒的……神采!
“陽……陽……”蘇晚的目光艱難地聚焦,終于落在了蘇陽布滿淚水和血污的臉上。她的嘴唇再次翕動(dòng),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深入骨髓的疲憊和……一絲難以置信的……微光,“冷……好……冷……”
“姐!我在!我在!”蘇陽喜極而泣,巨大的慶幸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手忙腳亂地脫下自己早已破爛不堪、沾滿血污的外衣,小心翼翼地蓋在姐姐冰冷顫抖的身體上,又緊緊握住她冰冷的手,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
“我們……出來了?”蘇晚極其微弱地問道,渙散的目光茫然地掃過周圍布滿灰塵和廢墟的柴房景象。
“出來了!姐!我們出來了!張禿子……那惡魔……死了!血衣?!瓪Я耍 碧K陽哽咽著,用力點(diǎn)頭,緊緊握著姐姐的手,“沒事了……都過去了……姐……我們……活下來了……”
“活……下來……”蘇晚喃喃地重復(fù)著,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聚焦。她極其艱難地、極其緩慢地轉(zhuǎn)動(dòng)了一下脖頸,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只被蘇陽緊緊握住的手上。
她的手腕……曾經(jīng)被張禿子占據(jù)時(shí)被血線貫穿的地方……此刻……皮膚之下……一絲極其細(xì)微、如同墨汁暈染般的……青黑色……正沿著那殘留的暗紅傷痕……極其緩慢地……向上……蔓延……
那青黑色……冰冷……死寂……散發(fā)著……與血衣冢同源的……不祥氣息……
蘇晚的身體極其輕微地……顫抖了一下。那雙剛剛恢復(fù)一絲神采的眼睛里,瞬間……涌上了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恐懼和……絕望。
她猛地閉上了眼睛,兩行冰冷的淚水,無聲地從眼角滑落,混合著臉上的塵土,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活……下來……了……嗎……”一聲細(xì)若游絲、充滿了無盡疲憊、死寂和……一絲認(rèn)命般的悲涼嘆息,在冰冷的塵埃中……幽幽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