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dāng)——!”
沉重腐朽的木門在身后轟然關(guān)閉的巨響,如同地獄的喪鐘,狠狠砸在蘇晚的耳膜上!巨大的撞擊力震得門框簌簌落下陳年的灰塵,也徹底隔絕了外面世界最后一絲微弱的光線和聲響。絕對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瞬間吞噬了她!
“陽陽——!”蘇晚的尖叫聲在封閉死寂的巨大空間里顯得異常凄厲和微弱,瞬間被無邊的黑暗吞沒。她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母獸,不顧一切地朝著記憶中包裹落地的方向猛撲過去!
“噗通!”
腳下被什么凸起的東西狠狠絆倒,她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堅(jiān)硬、布滿厚厚灰塵的地面上!塵土嗆入喉嚨,引發(fā)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但她顧不上疼痛,雙手在黑暗中瘋狂地摸索、抓撓!
指尖終于觸碰到了那粗糙冰冷的破舊床單!
“陽陽!陽陽!”蘇晚帶著哭腔嘶喊,雙手顫抖著摸索到包裹散開的一角,摸到了蘇陽冰冷僵硬的臉頰!那額頭處,墨斗符咒的金紅光芒微弱卻頑強(qiáng)地閃爍著,像風(fēng)中殘燭,死死壓制著眉心那點(diǎn)劇烈掙扎、明滅不定的猩紅印記!
蘇陽緊閉著雙眼,臉色在符咒光芒映照下呈現(xiàn)出一種死氣的青灰,嘴唇微微翕動,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他的身體冰冷僵硬,仿佛一具被遺棄已久的尸體。
“陽陽……別怕……姐在這兒……姐在這兒……”蘇晚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巨大的恐懼和心痛讓她幾欲窒息。她手忙腳亂地將弟弟冰冷僵硬的身體緊緊抱在懷里,仿佛這樣就能用自己的體溫驅(qū)散那刺骨的陰寒,用自己的生命擋住所有襲來的惡念。
就在這時,她懷中那面緊貼著蘇陽身體的鎮(zhèn)魂銅鏡,突然毫無征兆地變得滾燙!
“嘶!”蘇晚被燙得倒抽一口冷氣,下意識地想要松開,卻又怕摔了弟弟。那灼熱的溫度透過包裹的布料傳遞出來,仿佛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
緊接著——
“嗡——!”
一聲低沉、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嗡鳴,猛地從銅鏡中爆發(fā)出來!伴隨著嗡鳴,銅鏡本身竟然在蘇晚懷中劇烈地震顫起來!鏡面上那早已干涸發(fā)黑的血跡旁,一點(diǎn)、兩點(diǎn)、三點(diǎn)……無數(shù)點(diǎn)極其粘稠、如同剛剛沁出的、新鮮的猩紅血珠,如同沸騰般瘋狂地涌現(xiàn)、匯聚!
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那粘稠的血漿在布滿污垢的鏡面上迅速流淌、蔓延,如同擁有生命般,勾勒出一條條扭曲、詭異的線條!
蘇晚驚恐地瞪大眼睛,借著懷中符咒那微弱搖曳的金紅光芒,死死盯著懷中那面變得滾燙、正在瘋狂“流血”的銅鏡!
鏡面上,粘稠的血液如同最污濁的墨汁,正飛速地描繪出一幅……地圖!
一幅極其詳盡、卻充滿了扭曲和怨毒氣息的陳府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圖!亭臺樓閣、回廊院落,在血線的勾勒下清晰可見!而在這幅血腥地圖的正中心位置——代表著這座陰森正廳的地方——一個扭曲的、用更濃稠血液寫就的、巨大而猙獰的“死”字,正散發(fā)著幽幽的紅光!
而在“死”字的旁邊,一條由無數(shù)細(xì)小血珠串聯(lián)而成的、斷斷續(xù)續(xù)的猩紅路徑,正極其醒目地指向地圖的深處!指向陳府后院一個被特別標(biāo)注出來的、用濃重血圈圈住的、極其偏僻的角落!
路徑的終點(diǎn),赫然畫著一個……小小的、扭曲的、如同嬰兒襁褓般的圖案!
秦月瑤的……孩子?!那個在童謠里哭泣、在深夜里發(fā)出詭異笑聲的……嬰靈?!她的尸骨被草草掩埋,那她的孩子……難道就被遺棄在這陳府深處的某個角落?!
銅鏡的震顫和嗡鳴達(dá)到了頂點(diǎn)!鏡面上那血色的路徑和襁褓圖案,如同燃燒的火焰般刺目!一股強(qiáng)烈到無法抗拒的、充滿了無盡悲慟和怨毒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沖入蘇晚的腦海!
“去……找……他……”
秦月瑤那冰冷怨毒、卻又帶著一絲凄絕哀求的聲音,直接在蘇晚混亂的意識核心響起,每一個字都帶著靈魂撕裂般的痛苦。
“帶……他……來……見……我……”
“否則……你……弟弟……魂……飛……魄……散——!??!”
最后幾個字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帶著毀滅一切的瘋狂和不容置疑的威脅!銅鏡的嗡鳴和震顫戛然而止!鏡面上那瘋狂流淌、勾勒地圖的粘稠鮮血,如同退潮般,瞬間被吸回了鏡面深處,只留下斑駁的污垢和那幾道干涸的黑痕,仿佛剛才那詭異血腥的一幕從未發(fā)生。鏡身也迅速恢復(fù)了冰冷,不再滾燙。
唯有懷中蘇陽額頭那墨斗符咒的金紅光芒,在秦月瑤怨念爆發(fā)的沖擊下,猛地一陣劇烈搖曳、明滅不定!仿佛隨時可能熄滅!而蘇陽眉心的那點(diǎn)猩紅印記,在符咒光芒黯淡的瞬間,猛地大盛!一絲冰冷的、帶著無盡惡意的笑容,極其詭異地在他緊閉雙眼、青灰僵硬的臉上……一閃而逝!
蘇晚渾身冰冷,如墜冰窟!她死死抱著弟弟冰冷僵硬的身體,牙齒因?yàn)闃O致的恐懼和憤怒而咯咯作響。秦月瑤的怨魂在用陽陽的魂魄作為要挾!逼她去陳府深處,尋找那個可能早已化為枯骨的嬰靈!帶到這里來見她!完成她最后的、也是最瘋狂的執(zhí)念!
去?還是不去?
不去?秦月瑤立刻就會讓陽陽魂飛魄散!去了?那陳府深處,等待她的又是什么?那個在童謠里發(fā)出詭異笑聲的嬰靈?它又會是何等的兇戾?!
巨大的兩難如同絞索,死死勒住了蘇晚的脖頸,讓她無法呼吸。她低頭看著弟弟額頭上那搖搖欲墜的金紅光芒,感受著他身體那刺骨的冰冷和微弱的生機(jī),巨大的悲痛和絕望幾乎要將她徹底壓垮。
“陽陽……”蘇晚的淚水無聲地滑落,滴在弟弟冰冷的額頭上,瞬間被那陰寒的氣息凍結(jié),“姐……該怎么辦……姐該……怎么辦……”
就在她心神劇震、六神無主之際——
“滴答……滴答……”
一陣極其輕微、卻無比清晰的滴水聲,如同催命的鼓點(diǎn),毫無征兆地在這死寂的黑暗中響起!
聲音……來自正前方!來自這座陰森正廳的深處!
蘇晚悚然一驚!猛地抬頭!
借著懷中符咒那微弱搖曳、隨時可能熄滅的金紅光芒,她驚恐地看到——
正前方,那應(yīng)該是正廳主位的地方,一張巨大的、布滿蛛網(wǎng)和厚厚灰塵的太師椅輪廓,在黑暗中若隱若現(xiàn)。
而就在那太師椅的椅背之上……
一件東西……正懸掛在那里!
猩紅!刺目的猩紅!即使在如此微弱的光線下,那抹紅依舊如同凝固的鮮血般妖異奪目!
是那件血嫁衣!
它竟然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了這里!懸掛在陳府正廳的主位之上!
嫁衣無風(fēng)自動,猩紅的綢緞如同活物的皮膚般微微起伏、鼓脹!衣襟處那對金線繡成的鳳凰眼珠,在黑暗中閃爍著兩點(diǎn)幽幽的、冰冷的綠芒,如同擇人而噬的鬼眼,正死死地“盯”著蘇晚和她懷中的蘇陽!
更讓蘇晚頭皮炸裂的是——
“滴答……滴答……”
那清晰的滴水聲,正是從嫁衣上傳來!
無數(shù)細(xì)小的、新鮮的、粘稠的猩紅血珠,正如同密集的雨點(diǎn)般,瘋狂地從嫁衣的每一寸綢緞、每一根金線上沁出、滾落!如同沸騰的泉眼!血珠滴落在布滿厚厚灰塵的地面上,發(fā)出清晰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滴答”聲,匯聚成一灘不斷擴(kuò)大的、粘稠刺目的猩紅!
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如同實(shí)質(zhì)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整個正廳!那血腥味中蘊(yùn)含的滔天怨毒和冰冷的死氣,讓蘇晚懷中的墨斗都微微震顫起來,發(fā)出低沉的嗡鳴!
秦月瑤的本體……力量正在急速恢復(fù)!在陳府這怨念的源頭之地!她正在積蓄最后的力量!等待子時降臨!等待……最后的索命!
“咯咯咯……”
那熟悉的、令人靈魂凍結(jié)的幼童嬉笑聲,再次幽幽地響起!這一次,聲音不再飄渺,而是無比清晰!無比接近!仿佛……就來自那不斷滴血的嫁衣深處!又仿佛……來自這黑暗正廳的每一個角落!
笑聲里充滿了純粹的、冰冷的惡意,像是在嘲笑著蘇晚的絕望掙扎!
與此同時!
“唔……嗬嗬……”
被蘇晚緊緊抱在懷里的蘇陽,身體猛地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嚨里發(fā)出一陣極其痛苦、如同被扼住喉嚨般的嗬嗬聲!他緊閉的眼皮下,眼球在瘋狂地轉(zhuǎn)動!額頭上那墨斗符咒的金紅光芒,在嫁衣滴血和嬰靈笑聲的雙重沖擊下,如同風(fēng)中殘燭般劇烈搖曳、明滅不定!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
而蘇陽眉心那點(diǎn)猩紅的印記,則如同被澆了油的火焰,猛地爆發(fā)出更加刺目的紅光!那紅光甚至開始絲絲縷縷地穿透金紅光罩的束縛,如同無數(shù)細(xì)小的、燃燒的血色觸手,向著蘇陽蒼白冰冷的臉頰蔓延!
“不——??!”蘇晚發(fā)出絕望的嘶吼!她死死抱住弟弟劇烈抽搐的身體,另一只手瘋狂地蘸取懷中墨斗里那粘稠冰冷的墨汁!不顧一切地涂抹在蘇陽額頭那迅速黯淡的符咒上!
“嗤嗤嗤!”
墨汁與那試圖沖破束縛的血色怨氣激烈碰撞,發(fā)出刺耳的灼燒聲!青煙冒起!一股焦糊味混合著濃烈的血腥味彌漫開來!蘇晚的手指如同伸進(jìn)了滾油,劇痛鉆心!靈魂深處那份“陰婚契”帶來的沉重感也如同枷鎖般收緊,拉扯著她的意識!
“滾開!滾出我弟弟的身體!”蘇晚雙目赤紅,狀若瘋狂,一邊用染滿墨汁的手死死按著蘇陽的額頭,一邊嘶聲尖叫!她感覺自己的血液、自己的靈魂都在被這對抗瘋狂地消耗!
“姐……姐……”就在這劇烈的對抗中,蘇陽緊閉的嘴唇突然極其艱難地、極其微弱地蠕動了一下,發(fā)出一聲細(xì)若蚊蚋、卻清晰無比的呼喚!那聲音……帶著一絲熟悉的、屬于蘇陽本身的、被巨大痛苦淹沒的微弱意識!
“陽陽?!”蘇晚的心猛地一顫!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陽陽的意識還在!他還在掙扎!
“姐……好……痛……”蘇陽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恐懼,仿佛正被無數(shù)冰冷的刀鋒切割靈魂,“有……東西……在……撕……我……”
“陽陽別怕!姐在這兒!姐在!”蘇晚淚如泉涌,手上的力道更加拼命,墨汁如同不要錢般瘋狂涂抹!那墨斗符咒的光芒在墨汁的補(bǔ)充下,猛地又亮起一絲,暫時逼退了那蔓延的血色觸手!
“帶……帶他……去……”蘇陽的聲音陡然變得極其微弱,仿佛用盡了最后的力氣,眼神在緊閉的眼皮下似乎有了一絲極其短暫的清明,卻又瞬間被無盡的痛苦淹沒,“后……后院……柴房……地……底下……找……盒子……快……快……它……要……出……來……了……”
蘇陽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身體猛地一挺,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抽氣聲!額頭上那墨斗符咒的光芒在短暫的爆發(fā)后,如同燃盡的蠟燭,瞬間……徹底熄滅了!
金紅光芒消失的剎那!
“噗!”
蘇陽眉心的那點(diǎn)猩紅印記,如同掙脫了牢籠的惡鬼,猛地爆發(fā)出刺目的血光!瞬間覆蓋了他整個額頭!一股冰冷、怨毒、充滿了無盡惡意的氣息,如同蘇醒的兇獸,瞬間彌漫開來!
蘇陽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了!
沒有眼白!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如同古井般的漆黑!兩點(diǎn)針尖大小的、猩紅的瞳孔,在絕對的黑暗中,如同兩點(diǎn)來自地獄的鬼火,冰冷地、毫無感情地……“盯”住了近在咫尺的蘇晚!
一個冰冷、平板、帶著無盡嘲諷和惡意的聲音,從蘇陽咧開的嘴角……幽幽地飄了出來:
“姐……姐……你……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