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南太平洋,一座無名小島。
許念晚坐在沙灘上,面前立著畫架。
海風(fēng)吹起她的長發(fā),陽光落在她的臉上,帶著暖意。
她的身后,江時遇撐著一把遮陽傘,安靜地看著她。
“今天想畫什么?”他問。
許念晚沒有回頭,只是用畫筆蘸了些蔚藍(lán)的顏料:“想畫海?!?/p>
她已經(jīng)在這里待了三個月。
剛來的那一個月,她每天都在做噩夢。
夢里全是系統(tǒng)的電擊聲,和顧言深那張冷漠的臉。
她吃不下東西,睡不著覺,整個人像一株缺水的植物。
江時遇什么都沒說,只是默默地陪著她。
他帶她去看日出日落,帶她在海里游泳,教她辨認(rèn)島上的植物。
他不問她的過去,也不提她的未來。
他只是,陪著她。
直到有一天,他搬來一套全新的畫具,放在她面前。
“我知道,你放不下?!?/p>
他說,“試著把它們畫出來。開心的,不開心的,都畫出來。畫完了,就讓它們跟著潮水走?!?/p>
從那天起,許念晚開始畫畫。
她畫的第一幅畫,是黑色的。畫面上只有一個冰冷的數(shù)字--99。
她畫的第二幅畫,是灰色的。一個女孩跪在地上,面前站著一個看不清臉的男人。
她畫的第三幅畫,是一座破碎的雕塑。
......
她畫了很多很多。每一幅,都是她被偷走的三年。
每畫完一幅,江時遇就會把它放進(jìn)一個漂流瓶,然后和她一起,把瓶子扔進(jìn)大海。
像一場無聲的告別。
直到今天,她的畫紙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除了黑白灰之外的顏色。
是藍(lán)色。
像天空,像大海,像她此刻的心情。
“阿遇,”她忽然開口,“謝謝你。”
“傻瓜。”江時-遇走過來,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是我該謝謝你,還愿意相信我?!?/p>
許念晚笑了。
是她來到這里之后,第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
“都過去了?!彼f。
是的,都過去了。
那個叫顧言深的男人,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都像那些漂流瓶一樣,沉入了海底。
她不會再想起。
也不屑再想起。
她只想在這里,安靜地,過完剩下的日子。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
那三年的折磨,早已掏空了她的身體。
醫(yī)生說,她的各項(xiàng)器官都在衰竭,生命力已經(jīng)所剩無幾。
但她不在乎。
能像現(xiàn)在這樣,自由地呼吸,自由地畫畫,自由地看著這片海。
對她來說,已經(jīng)是上天最大的恩賜。
她拿起畫筆,在畫紙上,畫上了一只海鷗。
一只展翅高飛,飛向遠(yuǎn)方的海鷗。
她也要飛走了。
飛向一個,沒有任何人能找到她的地方。
一個,完全屬于她自己的,寧靜的天堂。
江時遇看著她的側(cè)臉,看著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光。他知道,她做出了決定。
他心中有萬般不舍,但他更尊重她的選擇。
他能做的,就是幫她實(shí)現(xiàn)最后的心愿。
“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彼f。
許念晚搖了搖頭。
“阿遇,這一次,我想一個人走。”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他,眼神清澈而堅定,“你救了我一次,已經(jīng)夠了。剩下的路,我想自己走完?!?/p>
“你的恩,我下輩子再報?!?/p>
說完,她笑了,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
江時遇也笑了,眼眶卻紅了。
“報恩”嗎?
他知道,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比她更有資格說這兩個字。
也再也沒有人,比她更厭惡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