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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照常來到鑒寶堂。
這一次,我沒讓任何人碰那些待鑒定的藏品。
我親自走進庫房,在數(shù)百件藏品中隨機抽取。
第一件,是一只不起眼的宋代建盞。
我把它放在鑒定臺上。
吳欽峰還是老樣子,站在人群里,連手都沒從兜里拿出來。
“曜變天目,真的?!?/p>
我心里一沉。
第二件,我挑了一枚混在錢幣堆里的花錢。
“遼代,十二生肖背八卦,真的。”
第三件,我從角落里翻出一件布滿灰塵的銅器。
“商晚期,青銅角,祭祀用的酒器,真的。”
......
一連七件,我抽得越來越快,越來越隨機。
吳欽峰的回答也越來越快,沒有絲毫猶豫,而且和我用儀器和經驗得出的結論,分毫不差。
我后背滲出一層冷汗。
如果是串通,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庫房里這么多東西,他不可能全部提前看過。
如果是運氣......這已經不是運氣,是神跡了。
現(xiàn)場的氣氛被推向了頂點。
人們看向吳欽峰的眼神,已經不再是崇拜,而是近乎狂熱的信奉。
“堂主,我覺得林老師已經不適合這個位置了?!?/p>
一個之前請我鑒定過藏品的收藏家,此刻正用一種陌生的眼光看著我。
“是啊,效率太低了,每次都讓吳老師等半天?!?/p>
“有吳老師在,還要他干什么?”
“你都這樣了,怎么還有臉占著這個職位不放的?”
一句尖銳的質問,像一根針,狠狠扎進我的耳朵。
我猛地抬頭,說話的是一個年輕人,他正一臉鄙夷地看著我。
所有的聲音匯成一股洪流,將我淹沒。
我看向堂主,我們共事多年,他一向穩(wěn)重。
可此刻,他看著我的眼神里,也只剩下冷漠和鄙夷。
第八件藏品,我拿起了那件北宋汝窯天青釉三足筆洗。
我檢查了底部的三枚芝麻狀支釘,一切特征都符合真品的標準。
這是真的。
然而,在我下定論前,吳欽峰的聲音再次穿透人群,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里。
“北宋汝窯天青釉三足筆洗,開片自然,釉色純正,真品?!?/p>
他甚至連細節(jié)都說得分毫不差。
“呵......”
眾人鄙夷的眼光看向默不作聲的我,發(fā)出一陣壓抑不住的嗤笑。
我面無表情,準備將筆洗放回托盤。
就在指尖即將離開器物的一瞬間,我感到一絲極其細微的、不該存在的粗糙感。
我的動作頓住了。
那是一種比發(fā)絲還要細微的觸感,卻像一道電流,瞬間擊中我的神經。
我猛地將筆洗湊到眼前,從口袋里拿出高倍放大鏡。
在鏡片下,那枚支釘?shù)倪吘墸幸惶庮伾陨?、質感迥異的微小區(qū)域。
是現(xiàn)代樹脂修復的痕跡。
手法之高超,簡直天衣無縫。
這是一件頂級的仿品。
我抬起頭,目光如電,射向人群中的吳欽峰。
他臉上的得意與傲慢,在我抬頭的那一刻,瞬間凝固。
一絲無法掩飾的驚慌,在他眼底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