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完全是先斬后奏，原茉沒有拒絕的機會，談斯嶼已經(jīng)在飛來中國的飛機上。哥哥說，他中文不好，請她幫忙多照顧。
突然又炸裂的消息攪得她當晚都沒睡好，天剛亮，就嘆了口氣。她躺在床上，眼睛清亮，腦袋里卻空空如也。
她想不明白，是帶個人一起去顯得不尷尬？還是自己一個人去不尷尬？
她現(xiàn)在真感謝自己當時的自卑膽小，全程沒有露臉，沒有暴露自己就是原錚妹妹的身份。
這么想，其實情況也沒那么糟。
一鼓作氣，她覺得只要自己裝不認識，一點危險沒有。下午三點，她準時趕去機場。
接機口人潮洶涌，原茉難掩緊張。
很快，近一米九的男人拖著行李箱，步履悠緩，朝她而來。只是遠距離視線的交匯，就讓原茉心臟揪緊，渾身血液加速跳動，深吸了口氣。
男人徑直走到她面前，沒有立刻摘下墨鏡，微微低頭。
原茉不爭氣地咽了口唾沫，垂在褲側(cè)的手指悄然蜷起。隔著深色的鏡片，她都能感知到那道極具穿透力的視線在她臉上逡巡，帶著審視和一絲玩味。
這和他線上形象有點像。
危險，捉摸不定。
幾秒令人不安的沉默后，他才慢條斯理地用手指勾下墨鏡，露出一雙深邃又有攻擊美的琥珀色眼睛，牢牢鎖住她，唇角勾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穿上衣服就不認識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帶著點剛下飛機的沙啞，像電流般迅速竄過原茉的脊椎，讓她定在原地的身子僵得更厲害。
她捏緊了手機。
卻控制不住心頭的顫動，呼吸往下沉，強裝不認識：“我……我們見過？”
談斯嶼沒說話。
無聲地凝視帶來的壓迫感勝過語言。原茉被他看得頭皮發(fā)麻，輕咳一聲后，強裝鎮(zhèn)定搖搖頭。
談斯嶼忽然逼近一步，高大身影完全將她籠罩在身前。他身上清冽又陌生的氣息瞬間侵襲了她的感官，像給出信號的信息素，一下子勾出她腦中那些碎片的火熱記憶。
她要來的腹肌視頻，她想聽的sweet talk，他們打過的語音電話……在此刻都和他身上的冷香融為一體，帶給她飄忽不真實的熟悉感。
好像他們早已相識多年，不分彼此。
原茉出了神，余光瞄到對方的俯身動作。她驚慌抬眼，談斯嶼已經(jīng)彎腰，湊到她耳邊，姿勢不算親昵，她小巧的耳廓就敏感變紅。
對方呼吸溫?zé)?，她想保持清醒，偏他聲音壓得又低又磁性：“我就是裸上身害你流鼻血那位?！?/p>
“……”
原茉覺得自己不如死在機場。
血液激涌沖上顱腦，她感覺自己快臊得原地爆炸了。在一場熾熱的網(wǎng)戀事件面前，她都忘了自己還有看他光膀子而流鼻血的黑歷史。
那會她上高三，覺得學(xué)習(xí)無聊，和哥哥打視頻。在她毫無準備的時候，談斯嶼打完球回來，光著的上半身肌肉僨張，暴烈的荷爾蒙氣息透過屏幕強撲過來，把她一個在高壓環(huán)境中埋頭苦讀的學(xué)生妹看得鼻血噴流，狼狽逃出鏡頭。
但還是被原錚當成笑料分享給了舍友們。
原茉沒想到，談斯嶼還記著這事兒。
男人灼灼的目光看得她渾身發(fā)熱，也是做賊心虛，想趕緊把重點轉(zhuǎn)移到正事上。她聲音控制不住地發(fā)緊：“我知道你……我哥的舍友，你好！”
她慌亂的樣子看得談斯嶼挑眉：“你好。”
原茉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自從出現(xiàn)，一直說的是中文。很流利，也沒口音，很正宗的華裔腔調(diào)。
她小心翼翼地看他：“我哥說你中文不好，你這不是挺好的嘛……”
聞言，談斯嶼懶懶睨下眼神：“你想聽我說英文？”
“……”
原茉慌怯搖頭：“沒有?！?/p>
又覺得自己情緒表現(xiàn)得過于外露，連忙補充：“你隨自己心意，說什么語言都可以……我聽得懂?！?/p>
談斯嶼點了下頭：“謝謝?！?/p>
“……”
原茉抿唇，沒再說話。
回學(xué)校的路上，她原本打算保持沉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哪句話說錯，暴露自己曾經(jīng)的身份。
可談斯嶼畢竟是到她學(xué)校做交換生，很多事情她都得事先和他溝通明白，不然他學(xué)業(yè)和生活上出了什么差錯，還是得找到她哥那兒，她哥還是會拜托她這個本地人多費心。
原茉突然覺得，他成了她的包袱。
還是她親哥托付過來的。
開口之前她做足了心理建設(shè)，才撐住聽起來平穩(wěn)淡定的聲音：“你的宿舍定好了嗎？”
談斯嶼嗯聲。
原茉又問：“你明天就開始上課嗎？”
談斯嶼又嗯聲。
多余的話一點沒表達。
驟然冷淡下來的氣場變化，讓原茉心中飄飄然的感覺落了地，好像又回到高考后的暑假。她抱著手機挑逗他，提出一些撩人大膽的要求，他會答應(yīng)，但這個過程需要她磨一磨，不算輕松。
他們那會的關(guān)系，都在一言一語的推拉中維系，她被他吊足了胃口，嘗到的時候也是雙倍開心。
她感覺他現(xiàn)在也沒變，如初冬黎明時分的寒冽空氣，那種帶著距離感的干凈，疏離克制，又有吸引人靠近的神秘感。
車廂靜謐，原茉往車窗方向挪了挪身子，頭靠著玻璃。
前面司機熱心告知：“姑娘，你這樣容易暈車的?！?/p>
原茉剛要說沒事，旁邊的談斯嶼睨來目光，他本就是高眉深目的混血長相，專注看一個人時顯得眼神尤為深邃，侵略性十足：“我擠到你了？”
“……”
原茉立即坐直腰板：“沒……”
隱約間，她聽見他含糊的低笑，像在揶揄她似的，瞬間讓她陷入局促的境地。她很想問他笑什么，但她不敢。
一路尷尬到學(xué)校門口。
原茉下意識覺得他從國外回來，不方便線上支付，拿著手機想掃碼付車費，對方卻先她一步，響起叮的掃碼聲。
談斯嶼付了款，下巴輕抬：“我有支付寶。”
“……”
不等原茉回話，他推門下車。
從紐約過來，他的行李并不多，只有一個箱子，原茉想表達東道主的熱情，都沒機會幫忙。兩人并肩往學(xué)校里走著，周圍不可避免地投來關(guān)注的視線。
京大不乏留學(xué)生，但是長得帥的少。談斯嶼這種高大帥氣，又會打扮的時髦混血，在外貌上有著難以忽視的沖擊感，痞氣壓過俊美，突出了鋒利的張力，瞬間吸引路過異性的青睞。
原茉悄悄和他拉開一點距離。
談斯嶼看著走遠還頻頻回頭的同學(xué)，問道，“那些人看什么？”
“……”
原茉輕聲回：“覺得你帥吧……”
“什么？”
談斯嶼像是沒聽清，走到她身邊，附耳遷就她的身高。
原茉不想在關(guān)注他的同學(xué)面前顯得和他太親近，想躲又覺得失禮，只想盡快回答他的問題，讓他主動退開。
“她們覺得你帥，很喜歡你?！?/p>
聞言，談斯嶼慢慢直起身，推著行李箱，嘴角輕扯：“看我就是喜歡？”
當然。
原茉點了下頭。
就聽他慢悠悠拖著尾音道：“那你一直不看我，討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