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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中,我仿佛又回到了十二歲那年的冰湖。
“野種也配和我們玩?”皇子們譏笑的聲音猶在耳邊。
他們嘴角噙著惡意的笑,猛地推了我一把。
刺骨的湖水漫過口鼻時,我看見一道月白身影破冰而來。
“明鳶!”
蕭翊的聲音將我從夢魘中拽出。
睜開眼,他憔悴的面容近在咫尺,眼底布滿血絲,下巴泛著青茬。
見我醒來,他指尖都在發(fā)顫,忙捧來溫水喂我。
“棠兒......”我嘶啞開口。
“太醫(yī)看過了,只是些皮外傷?!彼⌒耐衅鹞业氖滞?,那里還留著捆綁的淤青,“剛服了安神湯,正睡著?!?/p>
我這才注意到,自己已經(jīng)躺在東宮的寢殿,身上蓋著柔軟的錦被,房間里燃著安神的沉水香。
記憶漸漸回籠——傅寒聲的羞辱,蘇淺淺的狠毒,女兒的哭喊......
我猛地攥緊被角,悲憤到指尖發(fā)顫。
“是我來晚了?!笔採赐蝗粚⑽覔砣霊阎校曇魡〉貌怀烧{,“當年冰湖......現(xiàn)在又是......”
冰湖?我渾身一震。
當年救我的人袖口繡著云紋,腰間掛著青玉佩——那分明是去楚國當質子時的蕭翊!而我竟錯認成路過的傅寒聲......
淚水倏然滾落。半生癡戀,原來盡是荒唐。
蕭翊抬手擦去我的淚,可新的淚水又涌出來。
他干脆俯身,額頭抵住我的,呼吸交錯間,我聽見他低聲道:“別哭......都過去了?!?/p>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侍衛(wèi)的通報:
“世子,傅寒聲在宮外跪著,說要向世子妃請罪。”
蕭翊眼神驟冷,我卻已掀被下榻:“梳妝?!?/p>
他替我披上外裳時,掌心溫暖如當年冰湖里的溫度:“可要同去?”
我撫過棠兒睡夢中仍蹙著的眉頭,將金簪穩(wěn)穩(wěn)插入發(fā)髻:
“該討債了?!?/p>
傷害過我女兒的人,必定要加倍奉還。
傅寒聲跪在階下,額頭抵地,斷腕處纏著的白布已被血浸透。
聽到腳步聲,他猛地抬頭,卻在看清我裝扮的瞬間僵住。
我身著正紅蹙金鳳尾裙,發(fā)間九鳳銜珠步搖輕晃,腕上戴著蕭翊親手為我打造的血玉鐲。
這身世子妃的朝服,比當年不受寵的楚國公主的裝束要華貴十分。
“明......明鳶......”他喉結滾動,竟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我緩步走下臺階,宮鞋踏過青磚的聲音讓他渾身一顫。
“侯爺這是做什么?”我輕笑,“本宮可受不起這樣的大禮?!?/p>
他竟真的砰砰磕起頭來:“當年都是我鬼迷心竅!是蘇淺淺那個賤人勾引我!求你......求你跟世子美言幾句......”
我俯身,用金護甲挑起他的下巴:“美言?”突然厲聲,“你配嗎?!”
傅寒聲被嚇得癱坐在地。我甩袖轉身,裙擺掃過他血跡斑斑的官靴:
“當年你冒認救命之恩,騙我下嫁”
“后又為個歌姬,親手悶死我腹中胎兒。”
每說一句,我就逼近一步。他被我逼得連連后退,直到脊背撞上廊柱。
我猛地拽起他衣領,“你今日竟敢傷我女兒!”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彼雇纯蘖魈榈厝ケ业耐龋翱丛谖覀冊?jīng)......”
“啪!”
我反手一記耳光,打得他嘴角滲血:“曾經(jīng)?你也配提曾經(jīng)?”
“你不是喜歡聽蘇淺淺唱歌嗎?”我湊近他耳邊輕聲道,"現(xiàn)在,我就讓你親眼看看,她是怎么以后都唱不了歌的。"
傅寒聲面如死灰。
這時宮門大開,蕭翊牽著睡醒的棠兒走來。
小丫頭一見我就撲過來:“娘親!”
我抱起女兒,在她耳邊柔聲道:“棠兒看好了,這就是欺負娘親和棠兒的下場。”
蕭翊一揮手,侍衛(wèi)立刻拖來奄奄一息的蘇淺淺。
她的舌頭已經(jīng)被割斷,看見傅寒聲就像抓住救命稻草,嗚嗚咽咽得發(fā)出聲音。
傅寒聲卻突然撲上去掐她脖子:“都是你這賤人害我!”
“夠了。”蕭翊冷聲打斷,“傅寒聲,楚王剛送來降書?!彼麑⒔伈釉诟岛暷樕希坝媚闳宓拿?,換他不死。”
傅寒聲抖開絹帛,突然發(fā)出夜梟般的慘笑:“楚王......楚王竟然......”
他突然爬向我腳邊,“明鳶!你畢竟是楚國公主......”
“錯了。”我抱著棠兒后退半步,躲開他沾滿污血的雙手。
“我只是燕國太子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