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艷陽高照，陳燁剛走出游泳館，一抬眼就望見門口那個單薄的身影，手里的運動包差點掉在地上——紀筱愛縮在墻角，泛紅的鼻尖和緊攥衣角的手，無一不暴露著她的局促。
“臥槽...”他低聲爆了句粗口，原來真有人能把他念了數(shù)遍的想法，活生生變成現(xiàn)實。全校男生追捧的校花，此刻竟站在游泳館門口等他。本來以為她會跟周易和好，此刻她卻帶著滿臉的脆弱站在自己面前。
他在離紀筱愛半米處停下：“小愛？”
“你訓練完啦？”見到他，她立馬露出一個微笑。
“早上結(jié)束了，正準備回學校。你不上課，怎么跑這來了？”
“我來接你一起回學校呀。”
紀筱愛的回答輕飄飄落進耳中時，像是被泳池里的冷水澆了個透心涼，又像是被正午的太陽曬得頭暈目眩。
食堂的人群一片擁擠，林語握著不銹鋼餐盤的手沁出汗意。吃飯的時候，他余光瞥見周易的指節(jié)正一下下叩著桌面——這個細微的動作，和初中時他們被老師叫家長時如出一轍。
“咋了，你也會焦慮？”林語問。
“沒什么，單純沒胃口?！?/p>
“今天陳燁沒來學校？聽說你倆昨天吵架了，怎么回事?。俊?/p>
“沒什么事?！?/p>
“話說，我以為你不來學校了，怎么最近來這么頻繁？”
“老徐的話，不得不聽啊?！?/p>
2
許雅涵和幾個女生有說有笑地走進食堂，一眼就瞧見了周易。她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熱情地坐在周易身邊，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隨之散開：“今天舍得來學校了。對了，周末你沒什么事吧，可以陪我去逛街不？我都找不到人陪呢。”
“周末？”周易心不在焉地問，眼睛卻下意識瞟向窗外，突然瞥到紀筱愛那一頭顯眼的黑發(fā)。他以為自己眼花了，可定睛一看，陳燁就在一邊。倆人正站在小賣部門口說說笑笑——
“周易？”許雅涵舉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你看什么呢？我在跟你說話呢！”
林語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不遠處陳燁伸出手，替紀筱愛擋住太陽，紀筱愛笑著跟他說個不停。
“周易！你也太不尊重人了！”許雅涵跳起來：“我好心好意約你，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你能不能別煩？”周易脫口而出，許雅涵生氣極了：“我煩你什么了？誰讓你不理我……”
周易端起餐盤就走，飯沒吃幾口，他只覺得煩躁的快要爆炸了。倒完剩菜，他剛放下餐盤，就看到陳燁和紀筱愛并肩走進食堂，她手上還拿著一瓶酸奶。以她的性格，永遠不可能買這些該死的零食——是陳燁給她買的。
3
“想吃什么？今天我請你?！标悷顫M臉溫柔地看著紀筱愛。
“不用啦，昨天我剛充了飯卡。”
“必須請，上次那牛肉面都沒吃完，我可愧疚了?！?/p>
“不過我今天不是很餓，要兩個菜就夠了。”
“那不行，得吃兩個肉?！?/p>
紀筱愛笑了起來。
倆人入座后，陳燁問她：“這幾天怎么樣，心情有沒有好點？”
“還好，就是有時候會有點孤單?！彼皖^專心吃飯，夾起盤子里的肉。
“你那個手機不用了嗎？”
“不用了，”她說：“我把手機賣了?！?/p>
“為什么要賣？”
“不為什么，”她說：“不想用就賣了?！痹捯粑绰?，她無意間抬眼——只見周易正迎面走來，周身散發(fā)著壓迫的氣場。她聽見自己加快的心跳聲，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陳燁疑惑地轉(zhuǎn)過頭，猛地對上周易黑著臉的視線。
“我有沒有讓你離她遠點？”周易一把將陳燁從座位上拖起來，拳頭往他臉上一揮，陳燁面前的鐵盤“哐當”墜地，整個人倒在地上。紀筱愛尖叫了一聲，手中的湯勺當啷落地，滾燙的紫菜湯潑在腳邊。
這一拳勁可不小，陳燁爬起身撲向他：“你他媽的真打？”，兩個人瞬間扭打在一起，打翻的鐵餐盤在瓷磚上劃出刺耳聲響，飛濺的飯菜糊滿了鄰桌學生的校服。周圍正在吃飯的同學們驚得紛紛起身避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整個食堂瞬間亂成一鍋粥。
后排同學踩著椅子張望，食堂的過道被擠得嚴嚴實實，餐盤碰撞聲、桌椅挪動聲、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交織成一片混亂的浪潮。
“別打了！別打了！”紀筱愛驚慌失措地站在旁邊大喊，可倆人都是實打?qū)崉诱娓竦脑诖?，根本聽不進她的話。林語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進來，奮力地拉開倆人：“真他媽瘋了……想被記過啊？保送不要了？不參加選拔賽了？”
“他媽的，這人有病……”陳燁扶著桌子艱難起身。
周易擦了擦嘴邊的血：“你他媽再跟她說一句話試試？”
“我他媽跟她說話怎么了？”陳燁往前走了一步，林語連忙擋在倆人中間：“別他媽說了，不嫌丟人??？有什么事出去再說！”
周易看向紀筱愛，一把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道。紀筱愛只能一路小跑著跟上他的腳步。
“周易……”她喊他的名字：“你流血了，我們先去醫(yī)務室吧?！?/p>
“你什么意思？”來到操場上，他才停下腳步：“故意跟他在一塊氣我，還是真想跟他在一起？”
她眉頭緊皺：“都不是，我沒有想跟他在一起……只是碰到了就一塊吃個飯。”
他突然話鋒一轉(zhuǎn)：“那我們能和好嗎？”
她愣了一下。
“能還是不能？”
她低下頭，猶豫了一陣，問他：“……你還會對我好嗎？”
“會比以前更好?！彼f：“所以，我們可以和好嗎？”
“你說的和好是什么意思？我們之前好像不算正式在一起?！?/p>
他看著她，表情很嚴肅：“和好，就是在一起?！?/p>
“哦！”她害羞極了，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又在心里默默抱怨，這算什么表白嘛。
“可以嗎？”他似乎很急切想要一個答案。
“可是你太急了，一點也不認真，我很沒信心?！?/p>
“我還不認真？我快被你氣死了，看不出來嗎？還是你要我在這種情況下給你背誦個表白小作文？”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吹剿?，他繼續(xù)趁熱打鐵：“你不知道我這幾天都是怎么過來的，一晚上睡不著，滿腦子都是你。今天看到你跟他在一塊，我覺得快爆炸了。”
說著，他摟住她紙片一樣的身子：“以后別氣我了，行不？”
“嗯?！狈谙肽畹娜藨牙?，嗅著熟悉的味道，她只想緊緊抱著他，再也不放開。
4
教導主任辦公室里，日光燈管在頭頂發(fā)出細微的嗡鳴。紀筱愛垂著頭站在陳燁和周易中間，校服下擺被她攥得發(fā)皺。教導主任的目光在三人之間來回掃視：“一個清華保送生，一個省里重點培養(yǎng)的專項生，再加個年紀前二十的新生代表——按理來說是最省心的三個學生，現(xiàn)在學校管的那么嚴，差生都不敢這么鬧，孰輕孰重你們自己分不清嗎？今天這一架打出去，砸的可不是你們個人的招牌，是學校多年積累的口碑。"
紀筱愛紅著眼心想，如果爸爸還在，這種事絕對不可能發(fā)生在她身上。從小到大她都是模范生，老師們的驕傲，從來沒有被叫到辦公室訓話過。
“紀筱愛，你剛考進來的時候，怎么跟我保證的？新生代表為什么讓你來當？”
她擦了擦眼淚：“對不起主任，以后我會更注意紀律?！?/p>
“多少老師私下夸你，說咱們學校來了個品學兼優(yōu)的好苗子，說你是個勤奮，懂事的好孩子，我真是不敢相信你會鬧出這種事兒！”
“主任，這事不怪她，是周易突然沖過來打我，我那剛打的飯，一口都沒吃…”陳燁剛開口，就被教導主任吼了一句：“現(xiàn)在輪不到你來插嘴！需要我把你爸喊過來嗎？”
陳燁立馬閉上了嘴。
“楊主任，這事是我的不對，”周易開口：“是我一時沖動，給您添了這么大麻煩，真的很抱歉?！?/p>
主任嘆了一口氣：“你們這屆，知道我為什么最看重你嗎？天賦、成績、綜合素質(zhì)都非常優(yōu)秀，理科能考滿分，能解出全國奧數(shù)壓軸題的腦袋，怎么就想不明白一個道理——鋒芒應該用在該用的地方，而不是用拳頭來證明自己。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事鬧大了，很有可能將學校對你這幾年的培養(yǎng)付諸東流，給學校帶來的影響是一方面，到時候真正毀掉的是你自己！”
“楊主任，您說的話讓我醒悟了，真正的鋒芒應該用在成績上。希望您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我想帶著學弟學妹沖刺競賽，分享經(jīng)驗和解題思路。”
楊主任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不錯，還算孺子可教。你們?nèi)齻€，這種事情堅決下不為例！這次每人認認真真寫兩千字檢討給我。我一會還有個會，今天的談話就先到這。陳燁，你留一會?！?/p>
紀筱愛突然開口：“楊主任，可以耽誤您幾分鐘嗎？有件事我一直想找機會跟您說……”
周易看向她，不禁皺起眉頭。
“周易先去上課吧，陳燁，你在門口等一會。”
紀筱愛從辦公室出來，看到陳燁站在門口，正想跟她說什么，她低下頭，快步從他身邊走過。來到教學樓下，周易果然在等她。
“說什么了？”他問。
“助學金的事，主任同意了?！彼_心地跳了起來：“我可以繼續(xù)上學了！”
“嚇我一跳，真是個小聰明鬼?！彼蔡嫠_心：“以后我們好好在一起，什么都影響不了我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