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陸千樾接滿了水，轉過身。
祁都岸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她的動作，他捏著書頁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節(jié)泛白。
他強迫自己維持看書的姿勢，不去看她，但是眼角的余光，仍然忍不住落在她身上。
他看到陸千樾端著水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然后她放下水杯，拿起某樣東西，朝著……
他這個方向走了過了！
一步，兩步……
距離在縮短。
祁都岸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一股莫名的期待感，如藤蔓般悄然生長。
他下意識挺直了脊背，下巴揚起，下頜線微微緊繃。
是來找他的嗎？
她終于……還是忍不住了？
他就知道，她怎么可能真的放下？
這算什么??？
無數(shù)念頭在祁都岸腦子里閃過，他默默地想，等陸千樾開口，他該用怎樣冷漠又不失風度的姿態(tài)去回應她。
他不會輕易原諒她當初在走廊上的豪言壯語，但是也不能對她太兇。
畢竟對方都主動給他低頭了，他怎么也是要給個臺階的。
他不能再像之前那么冷漠了，不然又把陸千樾嚇回到自己殼子里窩著怎么辦？
祁都岸面無表情，腦中思緒萬千。
他緊繃著神經(jīng)，等待著那個熟悉的聲音在他桌前響起。
然而——
陸千樾的腳步，沒有任何停頓。
她甚至連眼角的余光都沒給祁都岸半分。
她平靜的，徑直地越過他的身邊，停在了祁都岸后面的那張桌子前。
祁都岸后面坐著的，是班長周旭。
他正低著頭，一邊啃面包，一邊專注地看著他眼前那本厚厚的物理競賽題集。
“班長！”陸千樾的聲音清亮，帶著一點點的不好意思，“打擾一下?！?/p>
“這道物理大題，我看了很久都沒思路，實在做不出來，能麻煩你給我講講嗎？”
她說著，攤開手中那張布滿紅叉的試卷，瑩白得手指落在那道讓她頭疼了一晚上的難題。
“……”周旭抬起頭，看到是陸千樾，有些意外，但很快露出溫和的笑容，“哦，這道題啊，沒問題！”
他胡亂把面包幾口吃完，擦了擦手，才接過陸千樾的卷子。
教室里，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
那幾個早到的同學，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祁都岸那副樣子，就是在等陸千樾去找他。
這臺階都給到這個地步了，陸千樾居然視而不見。
難不成，陸千樾真的不愛祁都岸了？
祁都岸還維持著那個“接招”的姿勢。
臉上那刻意維持的冷漠和一絲隱秘的期待，在陸千樾腳步不停歇地越過他，走向周旭的那一刻。
凝固，破碎，然后化為一片冰冷的空白。
他慢慢垂下眼簾，目光落在眼前空白的習題冊頁面上。
那上面一個字也沒有。
就像他此刻的內(nèi)心。
一片荒蕪。
只有陸千樾那清亮的聲音，和周旭溫和的講解聲，像一根根細密的針，清晰不斷地扎進他的耳膜里。
也扎進他那個從未如此清晰感受過“被徹底無視”的心臟里。
陸千樾……真的喜歡他了嗎……
祁都岸被遮住的視線里，情緒像暗潮翻涌，喉結滾動，心里的苦澀被他盡數(shù)咽下。
時間在筆尖和書頁的摩擦聲中悄然流逝。
教室里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但空氣中尷尬的氛圍并未隨著人數(shù)的增加而消散，反而像一張網(wǎng)網(wǎng)住理科一班。
新到的同學不明就里，只覺得今天的教室格外安靜，安靜得有些壓抑。
幾個知情者互相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整個空間里只剩下窸窸窣窣的翻書聲，還有……后面周旭給陸千樾講題的聲音。
那聲音，像細密的電流，持續(xù)不斷的鉆進祁都岸的耳朵里，帶來一陣酥酥麻麻的酸澀感。
“這里，動量守恒和能量守恒要聯(lián)合……”
“嗯嗯，對的，我忽略那個初速度……”
“你看這里，用這個公式，是不是會更加簡單明了？”
“?。≡瓉硎沁@樣！我懂了，謝謝班長！！”
兩人的每一句對話，都像一根小刺，扎在祁都岸敏感的神經(jīng)上。
他煩躁地捏著筆，昂貴的金屬筆桿被他修長的手指用力握著，力氣之大似乎想要把筆桿折斷。
他的目光看似落在紙上，實則毫無焦點。
他的心思，早就飛到了后面兩個人的身上。
怎么還沒講完？
一道破題而已，需要講這么久？
周旭那小子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祁都岸周圍似乎掀起了一陣低氣壓，逼人的寒意讓周圍的同學汗毛聳立。
許霄就是這個時候來到教室的。
“早??！都岸！”許霄把書包往課桌里一塞，轉過身跟祁都岸打招呼。
祁都岸沒搭理他，有些心不在焉。
“你發(fā)什么呆呢？”許霄伸手在祁都岸眼前晃了晃，見對方還是不搭理自己，下意識準備伸手去拍他的肩膀。
手距離祁都岸的肩膀還有兩公分的距離時，祁都岸抬起了頭。
“別煩我！”
一聲壓抑著不耐煩的低吼響起，嚇得許霄手猛的一縮，臉上的笑容也僵住。
“你吃什么炸藥了啊！我惹到你了？”
許霄夸張地搓搓手，不滿地說道，有些不明所以。
見祁都岸還是不理他，許霄繼續(xù)追問：“你今天到底在抽什么風？”
許霄一邊問著，眼神下意識地在教室里掃了一遍。
當他的目光掠過祁都岸身后的兩人時，瞬間明了了。
只見陸千樾拉了根椅子坐在周旭身邊，專注地聽周旭講解。
周旭低著頭，手在試卷上寫著什么，兩人的頭因為講題湊得有些緊，從許霄的角度看過去，兩個人幾乎是貼在一起。
許霄勾起一抹恍然大悟的笑容，眼神里透露著濃濃的看戲意味。
哦～原來是這么回事！
就在許霄沉迷于看戲的時候，祁都岸用筆帽重重地戳了戳他的胸口。
許霄一個激靈，差點跳起來。
他低下頭，對上祁都岸那雙深不見底，翻涌著不知名情緒的黑眸。
祁都岸眼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讓他們兩個人分開。
許霄瞬間意會，他沖著祁都岸揚了揚下巴：看我的。
他站起身，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嗓子，聲音刻意拔高，擺出學習委員的架子：“咳咳！早自習時間快到了！”
“大家都回自己座位準備一下！該預習預習，該讀書的讀書！保持秩序！不要交頭接耳了！”
他一邊說著，目光一邊意有所指地掃過還在講題的兩人。
突兀的提醒，打破一室的僵硬，同學們像是突然得到解放，紛紛松了一口氣，趕緊低頭翻書，假裝忙碌。
窸窸窣窣的聲音瞬間變大，教室里終于有了點活氣。
周旭講到一半被打斷，有些不好意思地對陸千樾笑了笑：“我們……先早讀吧？剩下的題目下課我再給你講？”
陸千樾點點頭：“嗯，好的，那謝謝班長了?！?/p>
她能感受到許霄是故意說這番話的，但是又沒辦法反駁回去，畢竟他是學習委員，確實有義務督促大家早讀。
謝過班長，她拿起卷子回到自己座位上，翻開語文書背起古詩詞來。
路過祁都岸身邊時，仍然是一個目光都沒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