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上下掃視著我,是毫不掩飾的蔑然:
“況且也不看看,你這樣的容貌氣度,能有我這樣的才貌雙全的夫君,已是祖墳冒青煙!”
我渾身發(fā)冷,只覺眼前的男子無比陌生。
十年前,那個摘果子都要先給之桃妹妹的小書生,早已死在了歲月里。
那年秋季,我想念早逝的母親,從早到晚抹眼淚。
小裴佑璟用杏子打我的頭,粗聲粗氣地說:
“小娘子,別哭啦。姨走前交代我,要我好好照顧你。你這樣哭,姨在天上急得團團轉(zhuǎn),以為我欺負你嘞!”
“我我沒想哭……”我止不住的抽噎著,“我只是太想娘了!小書生,我再也沒有娘了,嗚嗚嗚——”
“好啦,我有個辦法!”
小裴佑璟一躍而下,不由分說將我抱住。
“愛哭鬼,聞聞這是不是姨身上的桂花味?以后你想姨,就抱抱我,像姨在抱你一樣!”
“你沒了姨,我來做你的家人!”
從回憶中抽身,我閉了閉眼,滿目澀然。
“裴佑璟,以后,你不要熏桂花香了?!?/p>
只可惜,欲買桂花同載酒。
物是人非事事休。
“林之桃,你以為我愛熏?告訴你,這味兒我一聞就想吐!我忍了十來年!”
裴佑璟被我?guī)状温淞嗣孀樱變舻拿嫫q得通紅。
“你在這兒給我好好反省,沒想清楚前,我不會再來見你!直到你想通為止!”
說罷,他背挺如竹,昂著頭甩上門。
我卻坐在桌前,長舒一口氣。
只要熬過今晚,我便能隨軍出征,有落腳之處。
不必如今日這般寄人籬下。
我在榻上合衣對付一晚,次日晨光熹微,便去城門口報道。
從此一路西行,與大漠孤煙為伴,再沒回頭。
裴佑璟從莊子處離開,便回家安排尚公主事宜。
母親白氏小家子氣,之桃正跟他慪氣,不給他添亂都不錯了。
這種大事,只能他親自操辦:
之前買的窮酸衣裳統(tǒng)統(tǒng)要換,還要時不時給公主寫詩哄她開心,白日又要去翰林院點卯……
裴佑璟實打?qū)嵜α艘粋€月,腳不沾地,早就把林之桃拋之腦后。
再次想起,還是白氏攔住了他。
老太太皺著面皮,笑容諂媚:
“兒啊,娘最近想買些胭脂水粉。你最近剛發(fā)了俸祿……能否補貼些家用?”
“我的俸祿都給平陽公主花了。你要家用,管林之桃要啊!”
裴佑璟急著上朝,蹙起眉,一臉理所淡然。
“她現(xiàn)在是無籍游民,約莫住在莊子殺豬賺錢呢,就當(dāng)她給咱們的莊子付租金了!”
“你以為我沒去找那死丫頭?”
白氏急得直跺腳,又攔住他:“她不知跑哪去了,這幾天都沒回莊子!”
“那你就往林家寄信!告訴她再敢亂跑,一輩子不許回裴家!”
“我還不信了,一個聲名狼藉的棄婦,還敢跟我使小性子不成?不出一月,她必在莊子里巴巴求著我找她!”
白氏聞言,滿心歡喜地去寫信。
腦中暢想著,林之桃乖乖奉上銀錢求她進裴家大門的模樣。
殊不知我早已抵達了西北邊境,隨軍出征羌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