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入魔都,暗流涌動 (1936年 暮春 上海)1936年的上海,暮春時節(jié),
空氣中卻彌漫著一種與季節(jié)不符的沉重。清晨,
一縷微弱的陽光艱難地穿透了黃浦江上常年積聚的厚重云層,吝嗇地灑在法租界的霞飛路上。
兩旁高大的法國梧桐,剛抽出嫩綠的新芽,本應生機勃勃,
卻被街頭巷尾無處不在的緊張氣息所壓抑,那些新葉在微風中瑟縮著,
仿佛也預感到風暴將至。
報童嘶啞的叫賣聲、黃包車夫沉重的腳步聲、巡捕房警笛偶爾劃破的寂靜,
共同編織著這座“東方巴黎”表面繁華下的焦慮樂章。
林楠笙身著一身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裝,熨帖的線條勾勒出他年輕挺拔的身形。
他手里緊緊攥著一份當天的《申報》,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報紙的頭條是關于東北局勢的隱晦報道,字里行間透出的信息讓他心頭沉重。
他步伐迅捷而穩(wěn)定,皮鞋踏在濕潤的柏油路上,發(fā)出清晰而克制的聲響。這張英俊的臉龐上,
劍眉星目,鼻梁高挺,本該是意氣風發(fā)的年紀,
眼神深處卻沉淀著遠超同齡人的沉穩(wěn)和一種近乎本能的警惕。今天,
是他正式踏入復興社特務處上海區(qū)的日子。特訓班優(yōu)異畢業(yè)的興奮早已冷卻,
取而代之的是對未知任務的期待,以及一種沉甸甸的不安——他知道,
從此將踏入一個與光明絕緣、步步驚心的世界。“站??!
”一聲尖銳、帶著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呼喊,如同冰冷的刀鋒,猝不及防地從他身后切來。
林楠笙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心臟猛地一縮,血液似乎凝固了一瞬。他強迫自己保持鎮(zhèn)定,
緩緩轉(zhuǎn)過身,動作看似隨意,實則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極致。
兩個穿著同樣制式、漿洗得有些發(fā)硬的黑色中山裝的男人,正快步向他逼近。他們面容冷硬,
眼神銳利如鷹隼,腰間鼓起的部分形狀分明,顯然是藏著手槍。
他們的步伐帶著一種訓練有素的壓迫感?!澳銈兪??”林楠笙的聲音平穩(wěn),
甚至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惑,目光坦然地迎向?qū)Ψ健K竽X飛速運轉(zhuǎn),
回憶著從出公寓門到此刻的每一個細節(jié):報紙?步伐?眼神?
還是僅僅因為一張陌生的、看起來有些“可疑”的臉?“復興社特務處,例行檢查。
”為首的黑臉漢子聲音粗嘎,帶著濃重的本地口音,幾乎不容分說地伸出手,
就要來抓他的胳膊,“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diào)查?!绷珠闲闹芯彺笞?,
身體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后輕退了半步,重心下沉,肩膀微微側(cè)轉(zhuǎn),
全身的肌肉纖維都做好了在瞬間爆發(fā)反抗的準備。他不能不明不白地被帶走,
尤其是在這第一天!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一輛通體漆黑、車窗玻璃顏色極深的福特轎車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滑到路邊,
精準地停在了對峙雙方的側(cè)前方。后座的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一張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的臉。
他的眼神深邃,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冰冷地掃視著外面的情景?!斑@是我的人。
”車里的人聲音不高,甚至帶著一絲倦怠般的平淡,卻像重錘敲在凝固的空氣上。
那兩個黑衣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看清車內(nèi)人的瞬間,臉上的兇悍立刻被惶恐和敬畏取代,
腰桿瞬間挺直,右手齊刷刷地抬到額際,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陳區(qū)長!對不起!
屬下有眼無珠,不知道是您的人……”復興社特務處上海區(qū)區(qū)長——陳默群。
他只是隨意地擺了擺手,那動作帶著一種上位者特有的漠然,仿佛驅(qū)趕兩只微不足道的蒼蠅。
“該干嘛干嘛去?!彼哪抗怆S即落在林楠笙身上,語氣不容置疑:“上車。
”林楠笙暗自長舒一口氣,懸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回落,但后背的冷汗已經(jīng)浸濕了襯衫內(nèi)襯。
他迅速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車廂內(nèi)彌漫著一股高級煙草和皮革混合的氣息,
以及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壓。引擎低沉地轟鳴,轎車重新匯入車流?!澳憔褪橇珠??
”陳默群單手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沒有看他,語氣平淡得像在問今天的天氣?!笆?,
陳區(qū)長?!绷珠狭⒖掏χ奔贡常曇羟逦辛?,帶著對上司應有的恭敬。
“我看過你的檔案。特訓班第一名,各項技能拔尖,尤其是格斗和槍械,
評價是‘出類拔萃’?!标惸航K于側(cè)過頭,那雙鷹隼般的眼睛銳利地審視著林楠笙的側(cè)臉,
仿佛要穿透皮囊,直抵靈魂深處,“不過,在我陳默群這里,光有這些花架子,遠遠不夠。
”他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如同淬了冰,“上海灘是龍?zhí)痘⒀?,我要的是絕對的忠誠,
是能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不計代價的人。是刀,就要鋒利見血;是釘子,
就要釘進最硬的骨頭里。你,明白嗎?”林楠笙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陳默群話語中的冷酷和赤裸裸的功利性,讓他內(nèi)心本能地抗拒。他微微蹙了下眉頭,
但很快便舒展開,迎向陳默群審視的目光,語氣斬釘截鐵:“我明白,陳區(qū)長!請放心,
我一定竭盡全力,不負您的期望!”他知道,此刻任何猶豫和退縮都是致命的。
轎車七拐八繞,最終在一棟位于法租界邊緣、毫不起眼、外墻灰撲撲的三層小樓前停下。
沒有招牌,窗戶緊閉,像一只蟄伏的野獸。陳默群率先下車,林楠笙緊隨其后。
穿過一條光線昏暗、彌漫著灰塵和霉味的狹長走廊,腳步聲在空曠中回響。
走廊兩側(cè)緊閉的房門,仿佛隱藏著無數(shù)秘密。盡頭,陳默群推開一扇厚重的木門。房間不大,
陳設簡單到近乎簡陋:一張舊辦公桌,兩把椅子,一個文件柜,
墻上掛著一張巨大的上海市區(qū)地圖,上面用不同顏色的圖釘標記著密密麻麻的點。
唯一的光源是桌上一盞綠色罩子的臺燈,光線昏黃,在地圖上投下濃重的陰影?!皬慕裉炱?,
這里就是你工作的地方?!标惸褐噶酥缚拷T口的一張空椅子,“你的代號‘郵差’。
第一個任務——”他走到地圖前,手指重重地點在一個標記著“藍衣社”的位置,“協(xié)助我,
挖出潛伏在藍衣社內(nèi)部的地下黨鼴鼠。他們已經(jīng)滲透得很深,竊取了我們多次行動情報,
必須連根拔起?!绷珠闲闹袆≌?,像被重錘擊中。藍衣社!那是復興社的外圍組織,
成員復雜,魚龍混雜。
抓捕地下黨……這意味著他將直接面對殘酷的審訊、可能的刑訊甚至處決。
每一個細微的線索,每一次不經(jīng)意的接觸,都可能指向生死的天平。他深吸一口氣,
壓下翻涌的情緒,沉聲道:“是!請區(qū)長指示具體行動方案!”二、霓虹魅影,
抉擇時刻 (1936年 夏夜 上海)入夜的上海,褪去了白日的喧囂,
卻披上了一層更為迷離妖嬈的外衣。霓虹燈招牌爭奇斗艷,
將外灘沿岸染成一片光怪陸離的海洋。百樂門的靡靡之音隱隱傳來,
與黃浦江上輪船的汽笛聲交織。然而,在這紙醉金迷的浮華之下,
是涌動不息的暗流和伺機而動的殺機。按照陳默群的周密部署,
林楠笙化身一位從南洋歸國的年輕富商,手持偽造的精致請柬,
混入了藍衣社內(nèi)部一個半公開的聯(lián)誼酒會。地點選在法租界一棟裝飾奢華的花園洋房內(nèi)。
水晶吊燈流光溢彩,空氣中彌漫著雪茄、香水和酒精的混合氣味。
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舉杯談笑,觥籌交錯間,是情報與利益無聲的交易場。
林楠笙端著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塊在杯壁輕輕碰撞。他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步伐從容,
在衣香鬢影間穿行。銳利的目光卻像最精密的雷達,不動聲色地掃過每一張面孔,
捕捉著細微的表情、不經(jīng)意的肢體語言、甚至酒杯晃動時液體折射出的光暈。
陳默群給的信息很模糊,只提到懷疑對象可能在今晚出現(xiàn)。突然,一個身影穿過人群,
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瞬間在林楠笙的心湖激起千層浪。
那是一個穿著深色條紋西裝的中年男子,身形清瘦,氣質(zhì)儒雅,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
鏡片后的眼神溫和而深邃。他正與一位銀行家模樣的人低聲交談,嘴角掛著從容的笑意。
顧慎言!特訓班時期的教務主任!林楠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個在課堂上引經(jīng)據(jù)典、剖析時局、諄諄教導他們要“明辨是非、心懷家國”的智者,
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個魚龍混雜的藍衣社聚會?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般竄入腦海:難道他就是……陳默群要挖出的那只“鼴鼠”?
林楠笙感到一陣眩暈,握著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緊,冰涼的觸感也無法壓下心底的驚濤駭浪。
仿佛感受到了這束過于專注和震驚的目光,顧慎言微微側(cè)過頭,視線精準地捕捉到了林楠笙。
他眼中同樣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訝異,但僅僅是一瞬間,那絲波動便消失無蹤,
恢復了慣有的從容鎮(zhèn)定。他禮貌地向交談對象致歉,然后端著酒杯,
若無其事地朝林楠笙走來。步伐穩(wěn)健,仿佛只是來問候一位久未見面的學生。“林楠笙?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鳖櫳餮栽谒媲罢径ǎ樕蠋е鴾睾投〉胶锰幍捏@喜,
聲音不高不低,清晰地傳入林楠笙耳中,“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什么時候回的國?
”“顧主任,好久不見?!绷珠蠌娖茸约簲D出一個驚喜的笑容,心臟卻在胸腔里狂跳,
幾乎要撞破肋骨。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剛回來不久。您……怎么也在這里?
”他刻意加重了“這里”二字,目光緊緊鎖住顧慎言鏡片后的眼睛。顧慎言微微一笑,
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眼神坦然地迎向他:“老朋友邀請,推辭不過。敘敘舊罷了。
”他的聲音依舊平和,但林楠笙敏銳地捕捉到,
那平和之下似乎隱藏著一絲極其細微的、不易察覺的憂慮。顧慎言的目光越過林楠笙的肩膀,
似乎不經(jīng)意地掃視了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隨即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清的音量說:“楠笙,
這里水很深,漩渦中心,你要……多加小心。”這句提醒,意味深長。林楠笙心頭一緊,
正欲追問這“小心”究竟指向何處,一個冰冷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
毫無預兆地從他身后響起,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顧慎言,真是稀客啊。好久不見,
別來無恙?”陳默群!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悄然出現(xiàn)在兩人身后,如同一道陰冷的影子。
他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神卻銳利如刀,在顧慎言和林楠笙之間來回掃視,
仿佛要將他們從里到外剖開看個清楚。顧慎言轉(zhuǎn)過身,臉上的笑容不變,甚至更加溫煦,
仿佛遇到了真正的故交:“陳區(qū)長,幸會。托您的福,尚可?!标惸簺]有理會這客套,
他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鉤,死死釘在顧慎言臉上:“哦?是嗎?可我最近聽到一些風聲,
說顧主任你……和某些不該接觸的人,似乎走得很近?。?/p>
”他刻意加重了“不該接觸的人”幾個字,語調(diào)拉長,充滿了赤裸裸的試探和威脅。
顧慎言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鏡片后的瞳孔不易察覺地收縮了一下,但轉(zhuǎn)瞬即逝。
他微微挺直了脊背,聲音依舊平穩(wěn),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和委屈:“陳區(qū)長,
您這話……恕顧某愚鈍,實在聽不明白。不知是哪位有心人,在您面前搬弄是非?
”“搬弄是非?”陳默群嗤笑一聲,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只剩下冰寒刺骨的冷酷,
“顧慎言,在我面前裝糊涂,你還嫩了點!”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氣,
“‘青鳥’!這個名字,你總該不陌生吧?你這條線,埋得夠深?。〗裉?,
你恐怕是走不出這扇門了!”話音落下的瞬間,仿佛是一個無聲的指令,
幾個身著便裝但眼神狠戾、動作迅捷的黑衣人,
如同鬼魅般從舞池邊緣、廊柱陰影、甚至端著托盤的侍者中現(xiàn)出身形,
手中黑洞洞的槍口瞬間鎖定了顧慎言和林楠笙!整個大廳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空,
音樂聲、談笑聲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下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心跳聲。
林楠笙感覺自己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
他完全沒料到陳默群會如此直接、如此迅速地發(fā)難!他下意識地看向顧慎言。
只見這位昔日的恩師,此刻臉上再無半分溫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磐石般的鎮(zhèn)定,
眼神深處卻燃燒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傲珠?!”陳默群冰冷的聲音如同審判的鐘聲,
將林楠笙釘在原地,“現(xiàn)在,證明你忠誠的時候到了!”他伸手指向顧慎言,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冰凌,“抓住他!或者——”他的目光掃過那些槍口,
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和他一起,留在這里!”抉擇!
赤裸裸的、殘酷的、非此即彼的生死抉擇!如同兩座萬鈞巨山,轟然壓向林楠笙的心頭!
一邊,是復興社特務處,是他剛剛宣誓效忠的組織,是他未來可能擁有的權(quán)力和前程,
更是此刻懸在頭頂、隨時可以取他性命的槍口!陳默群冷酷的眼神告訴他,
猶豫就意味著死亡!另一邊,是顧慎言!是那個在特訓班昏暗的教室里,
用低沉而有力的聲音講述岳飛精忠報國、文天祥浩然正氣的導師;是那個在他迷茫時,
拍著他的肩膀說“楠笙,記住,做人的根本,在于明辨是非,
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引路人;是那個在他生病時,親自送來湯藥的長輩!
那些關于信仰、關于良知、關于家國大義的諄諄教誨,此刻如同驚雷般在他腦海中炸響,
與陳默群“不擇手段”的訓誡激烈碰撞!林楠笙的手死死攥住冰冷的酒杯,
指關節(jié)因為極度的用力而失去血色,慘白得嚇人。他感到自己的靈魂被撕裂。
威士忌的琥珀色液體在杯中劇烈晃動,映著他眼中翻騰的驚濤駭浪和掙扎的痛苦。
“我……”林楠笙艱難地張開嘴,喉嚨干澀得像被砂紙摩擦。他需要一個選擇,
一個能讓自己活下去、又不至于徹底墮入深淵的選擇!時間仿佛凝固,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
沉重得令人窒息。就在這千鈞一發(fā)、所有人的神經(jīng)都繃緊到極限的時刻——“轟?。。?!
”一聲震耳欲聾、仿佛能撕裂夜空的劇烈爆炸聲,毫無預兆地從洋房外不遠處猛烈傳來!
巨大的沖擊波震得水晶吊燈瘋狂搖擺,玻璃窗嘩啦啦作響,碎屑紛飛!
刺眼的火光瞬間映紅了半邊天!巨大的聲浪和氣浪席卷而來,
整個大廳頓時陷入一片極致的混亂!驚呼聲、尖叫聲、桌椅翻倒聲、玻璃碎裂聲響成一片!
人們像受驚的羊群般四處奔逃,本能地尋找掩體或出口!這突如其來的驚天變故,
瞬間打破了死亡的僵局!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那些持槍黑衣人的槍口,
都不由自主地被這劇烈的爆炸吸引過去了一瞬!就在這電光石火的混亂瞬間!顧慎言動了!
他如同蓄勢已久的獵豹,身體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和速度!他沒有絲毫猶豫,
一個標準的擒拿手閃電般扣住離他最近的黑衣人持槍的手腕,同時膝蓋狠狠頂向?qū)Ψ嚼呦拢?/p>
咔嚓一聲脆響伴隨著悶哼!槍已易手!顧慎言沒有絲毫停頓,就地一個翻滾,
手中的槍口在翻滾中連續(xù)噴吐火舌!“砰!砰!砰!”精準的點射!
三個試圖撲上來的黑衣人應聲倒地!動作干凈利落,狠辣決絕!
這完全打敗了林楠笙記憶中那個溫文爾雅的學者形象!“跟我走!
”顧慎言的吼聲在混亂的爆炸余波和尖叫聲中穿透而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絲急迫!
林楠笙如夢初醒!求生的本能和內(nèi)心深處那個早已傾斜的天平,讓他瞬間做出了決斷!
他猛地將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向一個試圖舉槍瞄準顧慎言的黑衣人面門,
同時身體爆發(fā)出在特訓班磨練出的全部格斗技巧,側(cè)身躲過另一人的撲擊,
一個肘擊狠狠砸在對方咽喉!他奪過對方掉落的槍!“走!”林楠笙嘶吼一聲,
與顧慎言背靠背,槍口指向任何敢于靠近的威脅!
兩人在混亂的人群和彌漫的硝煙中互為犄角,一邊開槍壓制追兵,
一邊向著記憶中洋房側(cè)門的方向猛沖!子彈呼嘯著擦過耳畔,打在墻壁和大理石柱上,
濺起碎石和火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硝煙和血腥的味道!他們撞翻桌椅,踏過狼藉,
憑借著驚人的默契和求生意志,硬生生在密集的火網(wǎng)和混亂的人潮中撕開了一條血路!
沖出側(cè)門,冰冷的夜風裹挾著硝煙味撲面而來。身后是追兵的呼喊和零星的槍聲。
兩人沒有絲毫停留,借著爆炸后升騰的濃煙和花園里茂密植被的掩護,
像兩道融入夜色的影子,迅速消失在迷宮般的上海弄堂深處。黑暗的巷道如同巨獸的腸道,
吞噬了他們的身影,也暫時隔斷了身后的追索。三、暗室剖心,
936年 深夜 上海)在狹窄、曲折、散發(fā)著潮濕霉味的弄堂里七拐八繞了將近一個小時,
確認徹底甩掉了尾巴后,
顧慎言帶著林楠笙閃身進入一棟位于閘北貧民窟邊緣、幾乎要被遺忘的破舊石庫門房子。
穿過幽暗的天井,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是一個不足十平米、家徒四壁的小房間。
唯一的窗戶被厚厚的舊布簾遮擋得嚴嚴實實。顧慎言反手鎖好門,背靠著門板,
長長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剛才生死時速的驚險和壓抑全部呼出。
他摸索著點燃桌上的一盞煤油燈,昏黃搖曳的火苗勉強照亮了狹小的空間,
也照亮了他臉上難以掩飾的疲憊和劫后余生的蒼白。他掏出一盒皺巴巴的“老刀牌”香煙,
手指微微顫抖地抽出一支點燃,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煙霧在肺里打了個轉(zhuǎn),才緩緩吐出,
似乎借此平復著劇烈的心跳。煤油燈的光暈在顧慎言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
也映照著林楠笙驚魂未定、充滿困惑和審視的臉龐。
房間里彌漫著煙草味、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林楠笙的手臂在突圍時被流彈擦傷,
此刻正隱隱作痛。沉默在狹小的空間里蔓延,
只有煤油燈芯燃燒發(fā)出的輕微噼啪聲和兩人尚未平復的呼吸聲。
“顧主任……”林楠笙終于打破了沉寂,聲音干澀沙啞,帶著一種急切和難以置信,
“剛才……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您真的是……”他問不下去了,
那個呼之欲出的身份像一塊巨石壓在他的胸口。顧慎言抬起眼,透過裊裊的煙霧,
深深地、坦然地注視著林楠笙。那目光不再有絲毫掩飾,清澈、堅定,
甚至帶著一種殉道者般的平靜。他沉默了幾秒鐘,仿佛在掂量著每一個字的分量,然后,
緩緩地、清晰地點了點頭:“沒錯,楠笙。我是共產(chǎn)黨?!北M管心中早有猜測,
但親耳聽到顧慎言親口承認,林楠笙還是如同被一道無聲的驚雷劈中,渾身一震,
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撞在冰冷的墻壁上。這個身份所代表的意義,在復興社的語境里,
等同于“敵人”、“叛徒”、“死罪”?!盀槭裁??”巨大的沖擊過后,
是更深的困惑和一種被背叛的刺痛感,林楠笙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更多的是不解,“您為什么要……背叛藍衣社?背叛黨國?您以前不是這樣教導我們的!
”他指的是特訓班時期顧慎言那些關于“忠誠”、“紀律”、“報效國家”的教誨?!氨撑??
”顧慎言聽到這個詞,嘴角勾起一抹深深的、苦澀至極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滿了諷刺和悲哀,
“楠笙,你告訴我,什么是忠誠?忠誠于誰?
屠刀揮向自己同胞、將東北大好河山拱手讓給倭寇、對內(nèi)鎮(zhèn)壓異己、對外卑躬屈膝的政權(quán)嗎?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已久的憤怒,“你看清楚!藍衣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