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的周小滿第一次見到許朝陽,是在一個細雨蒙蒙的下午。那年春天,
周小滿跟隨做小學教師的母親搬進了梧桐巷的老舊小區(qū)。父親常年在外地工作,
家里只有她和母親相依為命。新環(huán)境讓內向的周小滿感到不安,
她總是一個人躲在角落里看書,不敢和鄰居孩子們玩耍。那天放學后,
突如其來的春雨讓沒帶傘的周小滿被困在了小區(qū)門口的雜貨店屋檐下。雨水順著瓦片滴落,
打濕了她淺藍色的校服裙擺。她抱著書包,望著越來越大的雨勢,不知該如何是好。"喂,
新來的?"一個清脆的男聲從身后傳來。周小滿轉過身,
看見一個比她高出半個頭的男孩站在雜貨店門口,手里拿著兩根棒棒糖。
他穿著和她同校的校服,頭發(fā)微卷,眼睛在陰雨天里顯得格外明亮。
"我...我不是新來的。"周小滿小聲回答,下意識往墻角縮了縮。男孩笑了,
露出一顆調皮的小虎牙:"你騙人,我都知道。你住3單元201,上周剛搬來的,
媽媽是二小的周老師。"周小滿驚訝地睜大眼睛:"你怎么知道?""這條街上的事,
沒有我許朝陽不知道的。"男孩驕傲地挺起胸膛,隨即遞給她一根棒棒糖,"給你,
橘子味的,最后兩根了。"周小滿猶豫地接過糖,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許朝陽的手。那一瞬間,
她感覺有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胸口,像雨滴落入池塘的漣漪。"雨小了,我們跑回去吧!
"許朝陽突然說,然后從地上撿起一片大大的梧桐葉,"給你當傘。"就這樣,
兩個孩子在一片梧桐葉的"庇護"下,踩著水洼跑回了家。雨水打濕了他們的肩膀和發(fā)梢,
但周小滿記得最清楚的,是許朝陽轉過頭對她笑時,睫毛上掛著的那顆晶瑩的水珠。
從那天起,許朝陽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闖入了周小滿平靜如水的生活。他們同年同校,
只是不同班。每天早上,許朝陽都會在周小滿家樓下等她一起上學;下午放學,
他又總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她,幫她拎書包回家。周小滿的母親很喜歡這個陽光開朗的男孩,
常常留他在家吃飯。飯桌上,許朝陽總能講些學校里的趣事,逗得周小滿和母親哈哈大笑。
而在只有兩個人的時候,許朝陽則會安靜地陪周小滿看書,或者聽她講那些天馬行空的故事。
"小滿,你以后想做什么?"某個夏日的傍晚,兩人坐在小區(qū)梧桐樹下的石凳上寫作業(yè)時,
許朝陽突然問道。周小滿咬著鉛筆頭想了想:"我想當作家,寫好多好多故事。"她頓了頓,
反問道,"你呢?"許朝陽望著遠處的夕陽,眼睛閃閃發(fā)亮:"我想當建筑師,
建一座永遠不會倒的房子。""為什么要永遠不會倒?""這樣就能一直保護重要的人了。
"許朝陽轉過頭,認真地看著周小滿,"比如你。"周小滿感覺臉頰突然發(fā)燙,
趕緊低下頭假裝認真寫作業(yè)。但她知道,那一刻,有什么東西在她心里悄悄發(fā)了芽。
小學六年轉瞬即逝。畢業(yè)那天,全班同學都在互相寫紀念冊,
只有周小滿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發(fā)呆。她不喜歡這種熱鬧的場合,
也不知道該對同學們說些什么。"周小滿!"許朝陽的聲音從教室后門傳來。他穿著白襯衫,
領口的第一顆扣子總是解開,陽光從他身后照進來,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你怎么來了?
"周小滿驚訝地問。雖然他們關系很好,但許朝陽很少直接來她的班級找她。
許朝陽晃了晃手里的紀念冊:"給我寫留言啊,全班都寫了,就差你了。
"周小滿接過厚厚的紀念冊,翻開第一頁就愣住了。上面已經(jīng)密密麻麻寫滿了同學們的祝福,
但最顯眼的位置卻空著,像是特意為她留的。"你...你想讓我寫什么?"周小滿握著筆,
手指微微發(fā)抖。許朝陽湊近她耳邊,輕聲說:"寫你真正想說的。
"他的呼吸拂過周小滿的耳際,帶著少年特有的青草氣息。周小滿的心跳加速,
筆尖懸在紙面上方,卻遲遲落不下去。最終,她只寫下了一句簡單的"祝前程似錦,
友誼長存"。許朝陽看到后,眼神暗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笑容:"就這樣?
我還以為你會寫更多呢。"周小滿低著頭不敢看他:"我...我不擅長寫這些。
""沒關系,"許朝陽合上紀念冊,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反正我們還會上同一所初中,
以后有的是時間。"然而命運總是喜歡開玩笑。暑假過后,周小滿因為戶籍問題,
被分到了離家較遠的第七中學,而許朝陽則順利進入了他們原本計劃一起上的第一中學。
開學第一天,周小滿站在陌生的校門口,第一次感受到了沒有許朝陽在身邊的不安。
她攥緊書包帶,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中午休息時,周小滿獨自坐在操場角落吃便當。突然,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圍墻外傳來:"小滿!周小滿!"她抬頭看去,
許朝陽正趴在兩校之間的圍墻上朝她揮手。陽光照在他汗?jié)竦念~頭上,閃閃發(fā)亮。
"你怎么在這兒?"周小滿驚訝地跑過去。許朝陽咧嘴一笑:"我查了地圖,
發(fā)現(xiàn)我們學校就隔著一堵墻。以后中午我都來找你吃飯!"就這樣,初中三年,
幾乎每個中午,許朝陽都會翻過那道圍墻來找周小滿。他們坐在操場邊的梧桐樹下分享便當,
許朝陽講他班上發(fā)生的趣事,周小滿則給他看她新寫的故事。有時候,
許朝陽會帶來自制的望遠鏡,教周小滿認天上的星座;有時候,周小滿會朗讀她喜歡的詩句,
許朝陽就安靜地聽著,眼神溫柔得像夏夜的星空。初二那年冬天,周小滿得了重感冒,
請假在家休息。那天下午,她正躺在床上看書,突然聽到窗戶被小石子敲擊的聲音。
拉開窗簾,她看見許朝陽站在樓下,手里舉著一袋藥和一本嶄新的《小王子》。
"你怎么來了?不上課嗎?"周小滿打開窗戶,冷風夾著雪花吹進來,讓她打了個噴嚏。
許朝陽的鼻子凍得通紅:"逃課了。聽說你病了,我..."他突然停住,
像是害羞似的低下頭,"我很擔心。"周小滿感覺心臟漏跳了一拍。那天晚上,
她躲在被窩里,一遍又一遍地讀著許朝陽在《小王子》扉頁上寫的話:"對我來說,
你就像那朵獨一無二的玫瑰??禳c好起來,我的小滿。"她把這行字貼在胸口,
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對許朝陽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友誼的范疇。然而,
隨著青春期的到來,變化也在悄然發(fā)生。初三那年,許朝陽的身高猛躥,五官變得棱角分明,
加上成績優(yōu)異、運動出色,很快成為了校園里的風云人物。每次周小滿去一中找他,
總能看到一群女生圍在他身邊,有說有笑。一個周五的下午,
周小滿照例去一中門口等許朝陽一起回家。遠遠地,
她看見許朝陽和一個高挑的女生并肩走出校門。那女生親昵地拉著許朝陽的袖子,
而許朝陽也沒有拒絕,反而低頭對她說了什么,引得對方咯咯直笑。周小滿站在原地,
感覺有什么東西重重地沉到了胃里。她轉身躲進了旁邊的小巷,等許朝陽和那個女生走遠后,
才獨自一人默默回家。那天晚上,許朝陽打來電話,周小滿讓母親說自己已經(jīng)睡了。
第二天一早,她發(fā)現(xiàn)家門口放著一個小紙盒,
里面是她最喜歡的藍莓蛋糕和一張紙條:"昨天等不到你,很擔心。這是賠罪的蛋糕,
原諒我好嗎?"周小滿捧著蛋糕,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下來。她知道自己沒有理由生氣,
許朝陽從來就不是她的什么人??赡欠N酸澀的感覺卻揮之不去,像一根刺,
輕輕扎在心臟最柔軟的地方。中考前夕,周小滿的父親突然從外地回來了,
帶著一身酒氣和滿腹牢騷。原來他在外地的生意失敗了,只能回家鄉(xiāng)重新開始。那段時間,
家里充滿了爭吵和壓抑的氣氛。周小滿常常躲在房間里,把臉埋進枕頭里無聲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