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泓兒迷迷糊糊被醫(yī)鳩拉走了。
走在街上,醫(yī)鳩回頭問被她牽著跟在后面沒什么精神的泓兒,“泓兒姐姐,你住在哪里呀?”
“沒有”。泓兒懶懶的回道。
“沒有?”
“嗯”。
“那......沒關系,那跟我一起住吧,我住在福滿樓,沒搶到醉仙樓的房間,福滿樓雖然沒有醉仙樓大,但也挺好的”。
“沒錢”。
“我有啊”,醫(yī)鳩搖晃著頭上兩個包包上的錦帶,閑著的一只手拍在小胸脯上啪啪響,腕間的墨綠珠子碰撞出清脆的響聲。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身后的泓兒迷惑的看著她,不理解、走不掉,那就尊重吧。
兩人晃晃悠悠的走到福滿樓,福滿樓的飛檐翹角不及醉仙樓描金繪彩的奢靡,卻在青瓦縫隙里生著幾簇翠綠瓦松,倒像是沾了人間煙火的隱士。
三層木樓外墻斑駁,掛著褪色的朱紅燈籠,燈穗被風吹得纏在雕花窗欞上,倒成了天然的裝飾。
推開包漿發(fā)亮的榆木門檻,撲面是混著肉香的熱氣。大堂中央支著口一人高的鑄鐵湯鍋,咕嘟冒泡的湯底里浮沉著藥膳香料,伙計們端著白瓷碗穿梭其間,高聲吆喝:“客官里邊請!新熬的霸王別姬湯,喝完打虎都有力氣!”
二樓回廊掛著粗布帷幔,食客們半敞衣襟猜拳行令,酒液潑灑在棗木地板上,與樓下灶臺的油爆聲、籠屜的蒸汽纏作一團。
最妙是三樓雅間,看似尋常的屏風暗藏玄機。檀木隔板后藏著精巧的傳菜機關,轉動墻上的銅制羅盤,便能通過齒輪牽引的竹制滑道,將菜肴精準送到桌前。
窗欞鑲嵌著各色琉璃碎片,日頭偏西時,細碎光影落在食客杯盞間,倒比醉仙樓的玉石燈更添幾分野趣。
醫(yī)鳩帶著泓兒穿過大堂,繞過鑄鐵湯鍋,穿過人聲鼎沸的大堂,轉過掛著褪色燈籠的回廊,喧囂聲驟然被隔絕在雕花木門之外。
腳下的青磚不知何時換成了溫潤的檀木地板,踩上去帶著細密的彈性,連腳步聲都變得輕柔起來。
福滿樓的客房在后院,穿過回廊,能看見每扇客房門上都嵌著黃銅制成的機械鎖扣,造型是栩栩如生的銜珠玄龜,龜甲上的紋路竟會隨著手指撫過微微轉動。
醫(yī)鳩推開房門,檀香混著淡淡薰衣草香撲面而來。一張雕花床榻鋪著柔軟的鵝黃色錦被,四角垂落的紗帳繡著并蒂蓮,在穿堂風里輕輕搖晃。
墻角立著檀木衣柜,柜門開合時竟傳出清越的叮咚聲,原來柜角藏著精巧的風鈴機關。窗邊的矮幾上,青瓷茶壺正 “咕嘟咕嘟” 冒著熱氣,壺嘴吐出的白霧在陽光里凝成小小的彩虹 —— 竟是用機關控制的自動煮茶裝置。
“快看看這枕頭!” 泓兒突然驚呼,撲到床邊。醫(yī)鳩湊近一瞧,錦緞枕套下竟藏著會震動的機械裝置,輕輕按下枕畔的銅扣,細密的震顫從掌心傳來,像是有雙溫柔的手在輕輕按摩頭皮。
她望著屋內(nèi)處處暗藏的巧思,不由得感嘆:“這哪是歇腳的客棧,分明是藏著百樣驚喜的機關匣。”這也是她并沒有硬擠到醉仙樓搶客房的原因,相比醉仙樓的豪,她更喜歡福滿樓的這些小設計。
泓兒觀察著房間,這一間小房間對她來說太過陌生。她從小就被關在暗河的石殿里修煉,父親說她是百年難遇的練武奇才,讓她專心修煉,不讓她出去。父親常說,她是光耀門楣的希望。
父親第一次帶她出來就遇到了那樣的事,后來她自己把自己再一次關進了石殿,一關又是五年。
醫(yī)鳩看泓兒站在門口發(fā)呆,于是叫住她,“泓兒姐姐,你過來啊”。
泓兒垂下水眸,慢慢走過去,坐在醫(yī)鳩身旁。醫(yī)鳩從床上爬起來,一把抓住泓兒的手就把脈。
泓兒也不阻止她,任由她把脈。即使醫(yī)鳩在醉仙樓前無意抓住泓兒的手腕時就知道了。
但當她的指尖搭上泓兒腕間,瞳孔便驟然緊縮,她下意識攥緊少女的手腕,卻觸到一片異常的冰冷。
“泓兒姐姐” 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三指如蜻蜓點水般在經(jīng)脈游走,觸到丹田位置時,醫(yī)鳩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 那里本該涌動內(nèi)力的氣海,此刻竟像被抽干的枯井,僅余幾縷游絲般的真氣在經(jīng)脈里亂竄。
醫(yī)鳩凝神再探,只覺泓兒經(jīng)脈中暗潮洶涌,殘留的真氣如困獸般橫沖直撞,所過之處皆是撕裂般的灼痛。更可怕的是,丹田深處還蟄伏著一絲陰寒之氣,正順著任脈緩緩上涌。
“泓兒姐姐,你......你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 醫(yī)鳩聲音發(fā)澀,喉頭像哽著塊燒紅的炭。
她抽出腰間銀針,卻見針尖剛湊近泓兒曲池穴,便泛起詭異的黑霧 —— 這是內(nèi)力透支后,經(jīng)脈受損滋生的腐毒。
相比起醫(yī)鳩的震驚,泓兒可以說是平靜的。曾經(jīng)她練武是為了宗門,為了父親口中的希望。
但現(xiàn)在……
不管怎么樣,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大仇得報,這副身體怎么樣,其實也無所謂。反正這個世界上就剩她一人了,茍活罷了。
“泓兒姐姐,你放心,我會治好你的”。
醫(yī)鳩對于泓兒的傷是心疼的,但不可否認,心疼之余還有隱隱的興奮。泓兒姐姐肯定經(jīng)歷過大事,而且觀察她體內(nèi)亂竄的真氣,就知道,泓兒姐姐真的……超級厲害。
她一定要治好她,剛出谷就遇到這么個奇人,醫(yī)鳩又在心里尖叫了。
泓兒卻不管醫(yī)鳩內(nèi)心的百轉千回,她只是淡淡道:“不用”。
“用的,用的。泓兒姐姐,我是醫(yī)仙谷少谷主,師傅從小培養(yǎng)我,我很厲害的,一定能治好你”。
醫(yī)鳩就這樣大大咧咧的將自己的來歷說出來,她也不怕泓兒會害她或怎么樣,她打從心底相信泓兒,沒有理由的相信。
泓兒聽到醫(yī)仙谷挑了下眉,她曾經(jīng)聽父親分析過江湖上各大勢力,其中就有醫(yī)仙谷,沒想到醫(yī)鳩是醫(yī)仙谷少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