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第一次坐軍用吉普車時,沈安然的棉鞋引起了丁墨的注意,打眼一看就是手工縫制的,
現(xiàn)在誰還會穿這種鞋子啊,沈安然的鞋子踩在雪地里,被融化的雪弄的泥濘不堪。
丁墨皺眉扔來他的軍大衣:“臟死了,別弄臟車座。” 大院孩子笑沈安然是野種,
丁墨冷著臉把帶頭的人揍進醫(yī)院。 十八歲兩人考入同一所大學,
在學校靶場堵住這位天之驕子:“喂,搞對象不?
” 他耳尖通紅扣住她的手腕:“這話該我先說。
” 后來他父親對他怒吼:“你這個對象我不同意?!?“行,那您別要我這個兒子了。
”1棉鞋情緣雪粒子刮在臉上,像細碎的針尖。
沈安然站在軍區(qū)大院門口剛掃開又被新雪覆蓋的地上,奶奶做的棉鞋還挺暖和的,
但是站久了,也還是會有寒意讓她不自禁的跺著腳。
身上這件薄棉襖是奶奶拆了舊被面新絮的,針腳粗大,風直往骨頭縫里鉆。
外面罩著媽媽新給她買的羽絨服,這種搭配看起來有點不倫不類,
但是她舍不得換掉奶奶給她做的衣服,那都是奶奶對她的愛。她從出生就被扔到鄉(xiāng)下奶奶家,
父母都是軍人,工作忙起來沒有人顧的上她。到了上學的年紀,看著大院里蹦蹦跳跳的孩子,
父母才想起來自己的娃也該上學了,父親安排了人去鄉(xiāng)下接她。她還記得和奶奶告別的時候,
奶奶眼里的淚花,“奶奶,放心,等我讀完書就回來,還和你住?!避妳^(qū)大院的家,
她有了自己的房間,她和奶奶生活的幾年,每天晚上都會鉆奶奶的被窩,聽她講故事,
伴隨奶奶溫柔的聲音入睡。躺在松軟的席夢思床墊上,她失眠了,她想念奶奶溫柔的聲音,
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抱著枕頭去客廳的沙發(fā)上睡覺??蛷d的窗戶開著,
能夠聽見大院池塘里青蛙的叫聲,和鄉(xiāng)下很像,她終于睡著了。早晨起來,
沈爸沈媽看著在客廳沙發(fā)上睡的香甜的女兒,心里酸澀,他們兩個虧欠女兒太多?!叭蝗?,
媽媽和隔壁的丁墨說好了,你每天坐他們家車上學?!鄙虬踩换氐礁改干磉吷?,
才真切的感受到父母工作的繁忙,她點了下頭,“知道了?!苯裉焓撬谝惶焐蠈W,
她如約來到大院門口等著隔壁的鄰居。她抱著褪了色的舊帆布書包,
眼睛直勾勾盯著大院深處那條干凈得不像話的水泥路。一輛墨綠色的軍用吉普車碾開薄雪,
穩(wěn)穩(wěn)停在幾步開外,車輪卷起的雪沫子濺到沈安然的臉上,一陣冰涼讓她身子一哆嗦。
車門打開,一個穿著筆挺軍呢子大衣的少年探出身。他很高,眉眼像用尺子量過,又冷又利,
是那種在畫報上才能看到的好看,
只是此刻那雙好看的眼睛正居高臨下地掃過她沾滿泥點的褲腿,最后落在她凍得通紅的臉上,
眉頭鎖得死緊?!岸∧?!”幾個裹得嚴嚴實實、臉蛋紅撲撲的孩子從旁邊的樓門口跑出來,
其中一個胖墩墩的男孩指著我就嚷,“看!就是她!新來的野孩子!臟死啦!”“就是就是,
穿得破破爛爛,看她的鞋子,是不是很奇怪?”哄笑聲很刺耳,傳進沈安然的耳朵,
她低著頭咬緊后槽牙,把臉埋得更低,盯著自己腳上的鞋子,明明很好看啊,
奶奶熬了好幾個通宵給自己坐的,怎么會被人說奇怪。她的喉嚨里好像被塞進了一團棉花,
吞不下也吐不出。丁墨沒理會那些聒噪,他幾步走到她面前,沒等她抬頭,
一件還帶著體溫的厚重軍大衣兜頭蓋臉砸了下來,沉甸甸的,幾乎把她壓得一晃。
布料上有種陌生的、干凈凜冽的洗衣粉的味道。“穿上?!彼穆曇魶]什么溫度,
比這天氣暖不了多少,“臟死了,別弄臟車座。”說完,他轉(zhuǎn)身拉開車門,動作干脆利落,
頭也沒回地坐了進去。那件軍大衣裹在身上,沈安然立刻被暖意包裹起來,
她怯生生的抬頭偷偷打量了前面冷酷的少年一眼,卻說不出感激的話,
只因為那句“臟死了”拉開了兩人的距離,讓她不敢隨意和他搭話。沈安然吸了吸鼻子,
把快要涌出來的酸澀狠狠憋回去,手忙腳亂地裹緊那件過長的衣服,幾乎拖著地,
笨拙地爬上了車后座。真皮的座椅冰涼光滑,她小心翼翼地只敢坐一點點邊沿,
生怕自己身上的寒氣或者泥土真的弄臟了它。車門砰地關上,隔絕了外面放肆的嘲笑。
車里暖氣很足,和外面是兩個世界。司機默不作聲地啟動車子。丁墨坐在副駕駛,
側(cè)臉線條繃得緊緊的,像一尊沒有溫度的玉雕??諝獍察o壓抑,
只有發(fā)動機低沉的嗡鳴和暖氣口嘶嘶的聲響。一路無話。吉普車開進育英小學大門,剛停穩(wěn),
那幾個刺耳的“野孩子”、“臟兮兮的”聲音又陰魂不散地追了過來。
原來那個小胖墩和他那幾個跟班也在這個學校?!皢?,野丫頭坐上丁墨家的車啦?
別把人家的車弄臟啦?”小胖子擠眉弄眼地湊近,伸手就要來掀她身上裹著的軍大衣。
一股火猛地從腳底板直沖頭頂。沈安然猛地抬頭,眼睛死死瞪著他,牙齒咬得咯咯響,
像被逼到絕境的小獸。就在小胖子得意洋洋的手快要碰到衣襟時,
一道身影帶著風從她旁邊掠過。砰!一聲悶響,干脆利落。
小胖子臉上的得意瞬間被驚愕取代,整個人像個被踹飛的破麻袋,踉蹌著向后跌去,
一屁股重重摔在冰冷的雪泥地上,濺起一片臟污。他懵了,周圍幾個起哄的也嚇傻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秒。丁墨收回手,指骨關節(jié)處微微泛紅。他站在那里,
軍呢大衣的扣子一絲不茍地扣到最上面一顆,身姿挺拔得像棵雪松,眼神卻冷得能凍死人,
直直釘在摔懵了的小胖子臉上?!霸僮屛衣犚娨淮?,”他的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送進了每個人的耳朵,“就不是一拳的事了?!毙∨肿印巴邸钡匾宦暫靠奁饋恚?/p>
鼻涕眼淚糊了一臉。上課鈴尖銳地劃破凝滯的空氣。丁墨不再看地上的人,
轉(zhuǎn)身大步朝教學樓走去,背影冷硬得像塊石頭。沈安然裹緊身上還帶著他氣息的軍大衣,
趕緊小跑著跟上。身后是小胖子殺豬般的嚎叫和他同伴手忙腳亂的攙扶。
2 軍大衣的秘密那件軍大衣,像個笨重的盾牌,在沈安然回到城里的這個冬天,
一直保護著她,度過了最初那段被異樣目光包圍的日子。
她把它藏在教室座位后面的更衣柜里,放學時再偷偷裹上。丁墨依舊惜字如金,
只是每天清晨,那輛墨綠色的吉普車都會準時停在大院門口那個位置,風雨無阻。
他從不問她要回那件大衣,她也默契的不還。那點殘存的暖意和陌生的干凈氣息,
成了她抵御寒冬和流言蜚語唯一的屏障。
日子在吉普車的后座、教室角落的沉默和放學路上刻意拉開的距離里滑過。
丁墨依舊是那個高不可攀的、屬于大院孩子仰望的存在。他成績永遠拔尖,
打靶訓練回回十環(huán),籃球場上一個眼神就能讓場邊尖叫一片。
而沈安然成為了他身后一道永遠跟隨的影子,有他的地方,必然有她的身影。
沈安然拼命學習,努力想抹掉身上“鄉(xiāng)下”、“野”的標簽,
笨拙地想在父母奮斗的地方扎根,也是丁墨生活的地方,她必須跟上他的腳步。
丁墨專注看書的樣子,眉眼間的冷冽似乎被書頁柔和了幾分。夕陽的金輝透過高大的窗欞,
在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上跳躍,連他翻動書頁時指節(jié)的動作都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感。
少女懷春大概就從這一刻開始,她將心事悄悄隱藏,化成努力前行的動力。
學校的數(shù)學競賽選拔,沈安然和丁墨是預備選手,兩個人繃著勁努力。
放學后空蕩蕩的教室里,只剩下她和埋頭苦算的丁墨。窗外天色漸暗,
他面前的草稿紙堆成了小山,眉頭緊鎖,顯然被一道難題困住了很久。沈安然收拾好書包,
坐在座位上安靜的等著他,目光無意間掃過他演算紙上反復涂改的公式。
“那個……”沈安然聽到自己的聲音,細得像蚊子哼哼,在寂靜的教室里突兀地響起。
丁墨抬起頭,被打斷思路的煩躁還凝在眉間,眼神銳利地掃過來。她被他看得心慌,
下意識的聲音提高了一點,硬著頭皮指了指他草稿紙上的一處:“這里可能錯了方向。
我爺爺說過這種題,試試拆開,像堆草垛子那樣,一層一層來?”她磕磕絆絆地解釋著,
聲音越來越小,臉也燒得厲害,生怕自己的辦法被他嗤笑。丁墨沒說話,
只是盯著她指的地方,又看看她,眼神里的銳利和煩躁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驚訝。
他拿起筆,在草稿紙上飛快地寫了起來。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在空曠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幾分鐘后,他停下筆,緊鎖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他抬起頭,目光落在她臉上,
好看的眼睛終于不再冷冰冰的,他嘴角劃出一點點弧度。“嗯?!彼唵蔚貞艘宦暎?/p>
聲音低沉,“是通了?!焙喍痰膸讉€字讓她的心砰砰的亂跳起來,她獲得了他的肯定,
這讓她很高興。原來她這個來自鄉(xiāng)下的野孩子,也能幫助他這個高高在上的大少爺。
這認知比考了一百分還讓人雀躍。她抿著嘴,努力壓下想翹起來的嘴角,
飛快地說了聲“那我們回去吧”,抓起書包就沖出了教室。背后,
似乎還能感覺到他那道帶著溫度的目光。那天之后,有什么東西在悄然改變。丁墨依舊話少,
但不再是徹底的漠然。偶爾在走廊擦肩而過,他的目光也會悄悄的關注她,
在被她發(fā)現(xiàn)之前迅速的收回,丁墨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心動。放學時,
她依然是腳步輕盈的跟在他的身后,兩個人一起走向吉普車,
他會提前把后座靠門的那個位置空出來。有一次,沈安然因為值日出來晚了,
遠遠看見吉普車竟然還停在老位置,車尾燈在薄暮中亮著暖黃的光。那一刻,
冬日的寒風似乎都溫柔了幾分。時間像軍區(qū)大院門口那條河的水,看似平靜,
卻日夜不停地向前奔流。褪色的帆布書包換成了雙肩包,
洗得發(fā)白的軍大衣終于被疊得整整齊齊,物歸原主。還衣服那天,
沈安然鼓足了勇氣才敲開周家那扇威嚴的院門。開門的是丁墨,他看到我手里的東西,
眼神微微一頓,沒說什么,只是伸手接了過去。指尖相觸的瞬間,
她像被燙到一樣飛快縮回手,心跳如擂鼓。“謝謝。”他低聲說,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很深,里面好像有兩簇小火苗在閃爍?!霸撐抑x你?!彼拖骂^,盯著自己的腳尖,
聲音細若蚊吶。他沉默了幾秒,就在她以為對話已經(jīng)結束時,他忽然開口,
聲音比平時低沉:“明天見,沈安然?!闭f完,不等她反應,他便轉(zhuǎn)身關上了門。
門在眼前合攏,隔絕了他挺拔的身影,也隔絕了那個帶著暖意和淡淡松針氣息的空間。
第一次從他口中聽見自己的名字,沈安然的心里像被投進了一顆小石子,七上八下的,
久久不能平靜。3 靶場告白高考放榜那天,育英中學的布告欄前人山人海,
喧鬧聲幾乎要掀翻屋頂。沈安然擠在人群后面,踮著腳,
目光焦急地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搜尋。視線掠過頂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丁墨,
毫無懸念地占據(jù)榜首,后面跟著閃亮的錄取院校:首都國防科技大學。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指尖冰涼又帶著微汗,繼續(xù)往下,一行一行,近乎貪婪地掃視。
終于,在名單中游的位置,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沈安然,首都國防科技大學!
一股巨大的、滾燙的狂喜瞬間沖上頭頂,淹沒了所有的喧囂。眼前的名字模糊了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