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滾油淬火的尖嘯尚未散盡,
李建軍那把裹著油煙的鐵嗓門就鑿在了六號灶臺沿上:“賈得志!湯鍋再‘唱曲兒’,
老子把你剁了吊高湯!” 烏沉的大馬勺“哐啷”猛砸,震得旁邊碼放的細鹽罐子簌簌直抖,
慘白的鹽粒瀑布般瀉下。墻角油膩的掛歷應聲拍落,
1993年9月17日的紅油戳像一攤干涸發(fā)黑的血漬,死死印在發(fā)黃的紙頁上。
“要得嘛李師傅!火封死嘍!”賈得志弓著被油煙熏駝的背撲到灶前,“嗒”地擰死旋鈕。
藍火熄滅,死寂只維持了心跳的空隙。下一瞬,
粘稠得如同無數細足在泥濘里拖行的“咕嚕嚕…吱嘎…咯吱…”聲,
從灶膛幽深的內壁翻涌而出,刮擦著每個人的耳膜!“娘嘞!
”正在刮大案板的王嘢猛地挺直了腰,蒲扇大的巴掌“啪”地按在滑膩的木砧上,
“下水道通了閻羅殿啦?!”厚重的榆木砧板驟然劇震!仿佛挨了無形重錘的擂擊!同時,
天花板那黑蟒般的通風管深處,狂暴的“咚!咚咚咚——!”如同滾石砸落,
震得王嘢一個踉蹌撞在冰冷的墻磚上!
更密集、更濕冷的刮撓和哽咽聲“沙…哧啦…嗬呃…”從四面八方老舊的鑄鐵水管壁里滲出,
如同鬼爪在撓棺材板!李建軍腮幫子咬得棱角分明,兩步搶到黑砂鍋前,
鐵腕一掀——“噗呲!”一團幾乎凝固的白霧裹著炸裂的八角、陳腐木屑與濃烈的鐵腥氣,
炮彈般噴射!霧氣略散,鍋底只剩一層亮晃晃的凝脂,
浮著幾朵顏色暗紅近黑、肥碩得妖異的異形菌菇,整雞骨架消失得無影無蹤!
伴隨這駭人一幕的,是墻角那臺銀色三開門洗碗機的徹底狂暴!
整機所有的紅燈瞬間爆閃如血!操作屏跳動著亂碼雪花!
滾筒內爆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金屬強行扭絞、斷裂的“嘎吱——鏘鏘鏘?。 甭?!
陣令人頭皮瞬間炸裂的、近似被撕裂的野獸喉管擠壓出的、凄厲變調的“咪嗷——嗚——嗚!
”長嘯!巨大的碗碟抽屜像被無形鬼手死命捶打,“咣當!咣當!”瘋狂上下跳動撞擊!
抽屜深處渾濁翻涌的洗碗水里,一只落滿水垢的粗瓷碗詭異地震顫著,
碗底一圈幽藍冷光如同鬼眼!前廳籠罩在備用燈管滋啦滋啦的慘綠光線里。
丁小鑫釘在收銀臺后,攥筆的手指因極度用力而指節(jié)青白,
小臂內側那塊銅錢大、暗紫色扭曲如枯藤的胎記,滾燙得如同浸了滾油!
每一次那水管里的嗚咽聲泛起,那胎記深處都像有無數冰冷的針錐在穿刺攪動!
油布簾“刷”地掀起一角?!靶《 碧K小可甜膩的錦西腔剛起頭,
就被隔墻爆發(fā)的金屬撕裂風暴轟然掐斷——“滋嗡——轟嘩啦?。?!
”碗碟爆碎的巨響混著機器垂死的哀嚎!
墻角立式飲水機內部同步炸開“嗬…咯啦啦…”的嗚咽與令人牙酸的冰坨扭裂聲!
冷水龍頭“噗嗤”自行噴出黃褐帶鐵銹的臟水,在地上洇開一片狼藉腥臭。
丁小鑫死死抵住燃燒般的右臂,牙關緊咬。余光里,
蘇小可扶在門框上的手——那永遠纖塵不染的白手套前端,正緩緩暈開幾點猩紅!
血珠正從手套下透出!她那張如同玉雕的臉徹底褪去血色,
一絲真切的驚惶在她眼底深處飛快閃過?!班郑∴粥?!
”前廳頂角監(jiān)控小屏幕警報紅光驟然連閃!畫面扭曲翻滾著暴雪,
一行警示在角落瘋狂跳動:[強干擾...紅外遮擋...移動目標鎖定!] 暴雪深處,
一個濕滑粘稠、不成人形的灰白輪廓如同從泥沼爬出,正扭曲著靠近鏡頭。最駭人的是,
屏幕下方金屬外殼監(jiān)控器外殼上,竟凝結著幾道爪痕狀的水漬,
水痕中混雜著清晰的鹽粒晶體...與倉庫驚人一致!
鹽庫的厚重鐵門在令人牙酸的“吱嘎——”呻吟中被奮力拉開!
撲面襲來的惡臭如同實質——鐵屑的腥、死鹽的齁咸、混雜著濃烈菌菇腐敗的酸腐氣浪,
像一條腐爛了十年的巨舌,狠狠舔過鼻腔!“嘔呃...”王嘢強行壓下翻騰的胃液,
目光卻死死粘在墻角幾根粗大的落水管上,里面持續(xù)的“沙…哧哧…嗬呃…”抓撓與嗚咽,
粘稠得如同扼住喉嚨的絕望。“快看那!”賈得志的手電光柱如同受驚的蛇,
猛地釘死在倉庫盡頭巨大排氣扇口下方!布滿油污的扇葉縫隙下,積著厚厚灰白鹽塵的地面,
幾個腳印與爪印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入瞳孔!膠鞋和布鞋慌亂驚恐的印痕間,
赫然遍布著數串尖銳的三瓣爪??!每一個印痕都深嵌鹽灰,大得近乎畸形!
邊緣凝結著細微的冰霜紋路,如同某種巨獸冰冷的足跡,
毫無規(guī)律地、瘋狂地指向那扇幽深、銹蝕的豎井鐵門!門縫深處,
幾點幽藍的鹽晶如同窺探的冷瞳?!斑耍∵诉?!”門后猛地炸開狂暴的砸擊!
震落如雪的銹屑!墻角麻袋山旁,那本墨綠硬殼日志被李建軍一把抽出。一個密封袋掉落,
滾出幾根扭曲如蛇骨、裹滿黃褐銹瘤的長釘!袋口紙條字跡癲狂:“支架要塌!釘子不夠!
等著埋人吧?。?!”翻開日志內頁,空白處的紅藍墨水字跡癲狂如血淚:“老黃!驢腦子!
省那三根承重釘?!銹窟窿有貓爪子大了!等管子塌下來當咸肉棺材嗎?!”“……捂住了!
不讓說!等著老天爺收尸吧!……”“……老丁家那小閨女,一到擦黑就蹲這門縫兒,
眼睛瞪得跟倆黑窟窿似的,
井看……瘆死個人……”一陣更加密集、如同獸爪刨抓鐵皮的刮擦聲陡然從排氣扇位置響起!
眾人心頭一緊——“轟!嗡——鏘鏘鏘鏘?。?!哐當?。?!
”洗碗機工作間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金屬解體聲!紅燈透過門縫瘋狂爆閃!
沉重的防火鐵門“砰!”一聲被從內撞開!
一個高大僵硬的人影四肢著地、如同被無形提線的朽爛木偶,扭曲而笨拙地……爬了出來!
是王嘢!他圓睜著雙眼,瞳孔卻失焦渙散,如同蒙了一層灰翳的玻璃珠。
臉上沒有半分活人的氣息,只有油污、汗?jié)n和鹽塵形成的詭異“面具”。
恐怖的爬行姿勢——雙肩高聳得幾乎觸到耳朵,腰脊塌陷,膝蓋像脫臼般向外翻折,
每一次手腳向前挪移,都發(fā)出極其清晰的“嚓…嚓…”銳響!那絕不是人關節(jié)該有的摩擦聲!
更驚悚的是他垂落的手腕上!赫然套著一個扭曲鐵條焊接成的猙獰爪套!
三根磨得尖利、沾染著幾十年積累的油泥血銹的彎曲鐵鉤,
在冰冷的手電光下閃爍著嗜血的寒芒!赫然是一只巨大的、冰冷生銹的鋼鐵獸爪!
“嚓嚓嚓……”王嘢喉嚨深處擠出含混的、如同破風箱般“嗬嗬呃…”的怪響,
戴著鐵爪套的四肢在冰冷潮濕的鹽灰地面拖動前行,僵硬地爬向離他最近的賈得志。
那鋒利的爪鉤每一次刮過地面瓷磚,都留下深刻的、令人膽寒的抓痕!昏黃的光線下,
他投在墻壁上的巨大黑影瘋狂晃動扭曲,那三道尖利爪影如同地獄爬出的兇物,
在每一顆驚悚的心臟上狠狠抓撓!“捆住他!王嘢!醒過來!
”李建軍的咆哮撕裂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嗬啊啊——!”王嘢猛地抬頭,
灰暗的眼珠驟然兇光暴漲!喉嚨里擠出一聲完全不似人聲的獸性嗥叫!
戴著冰冷鐵爪的右臂帶著撕裂空氣的嗚咽,猛地抓向賈得志的小腿!動作快如閃電!
“刺啦——!”布帛撕裂聲尖銳刺耳!賈得志凄厲慘叫,
捂著被爪尖帶出三條血口子的小腿向后跌坐!王嘢毫不理會,那散大的瞳孔毫無生氣地輪轉,
喉嚨里“咕嚕?!弊黜?,猛地折身,竟朝著那扇銹蝕的鐵柵欄門狂撲而去!
沉重的鐵爪不顧一切地狠狠摳向鐵門縫隙,力量之大仿佛要將手指骨插入!“滋啦——??!
”一長串灼熱刺眼的火星在黑暗的倉庫中猛然炸起!丁小鑫癱軟在地,
右臂的灼痛讓她蜷縮如蝦米。蘇小可緊貼著門框,白手套前端滲出的血痕已暈開一片深紅,
蒼白的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只剩下驚懼的慘白。“上!壓住他!
”李建軍如同下山的猛虎,第一個撲了上去!幾個壯實的幫廚也被逼出了兇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