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古殿深處,空氣凝固。
帝江臉上最后一絲笑意斂去,周身的空間法則因心神劇震而微微扭曲,變得極不穩(wěn)定。
“你再說一遍?!?/p>
“帝江兄長,我說,巫族,有滅頂之災?!毙b直視著帝江驟然銳利如刀的目光,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山岳壓頂。他沒有解釋太多,而是開始了影帝級的表演。
他雙眼微闔,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悲憫與沉痛,仿佛親眼見證了那慘烈的未來:“我于感悟父神遺澤時,窺見了一角……可怖的未來。在那未來中,不周山,父神的脊梁,崩塌了!”
“天河之水化作滅世洪流倒灌而下,大地被撕裂,巫族百萬兒郎的哀嚎響徹天地!我看到,我們的部落被泥石流瞬間吞噬,強壯的巫人戰(zhàn)士在滔天巨浪中如同螻蟻,無數(shù)新生的嬰兒還未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便與他們的母親一同化為冰冷的尸骸……”
這番描述,與其說是預言,不如說是一幅浸透了血與淚的末日畫卷,被玄猙用最沉痛的語調鋪展在兩位兄長面前。
帝江沉默了,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燭九陰閉上了眼,時間長河的虛影在他身后若隱若現(xiàn),片刻后,他猛然睜眼,面色已是一片蒼白。
“你說的……并非虛言?!睜T九陰的聲音無比艱澀,“我雖看不清具體景象,但天機深處,確有一場針對我巫族的滔天大禍,其根源……直指大地支柱!”
帝江看向玄猙,神色復雜到了極點:“十三弟,父神……還示下了什么?”
玄猙心中大定。搞定!最難的兩個已經信了九分。
“父神脊梁,既是災禍之源,亦是生機所在!”玄猙趁熱打鐵,語氣一轉,充滿了破而后立的決絕,“若能集全族之力,以無上偉力重鑄山體,穩(wěn)固天柱,不僅能化解此劫,更能讓我巫族氣運與整個洪荒大地徹底綁定,萬劫不磨!”
……
祖巫議事大殿。
當玄猙在帝江與燭九陰的示意下,將那番經過“藝術加工”的末日預言與“救世計劃”沉重地宣告出來時,整個大殿陷入了長久的死寂。
祝融身上的火焰都似乎黯淡了幾分,共工周身環(huán)繞的水汽也停止了流動。
“不周山……會塌?”后土那張慈悲的臉上血色盡褪,她雙手撫地,一股源自大地深處的悲鳴順著她的指尖傳來,讓她嬌軀一顫,喃喃自語,“大地在哭泣……是真的……它在害怕……”
片刻的死寂后,是劇烈的騷動。
“不可能!”性格相對保守,掌管電的翕茲第一個站起,他周身電光失控般閃爍,“不周山乃父神脊梁,撐天支柱!要修復整個不周山?我等把全部力量投入進去,只會耗盡我族底蘊!”
“翕茲大哥所言有理。”掌管雷霆,性情剛猛的強良也罕見地露出凝重之色,“十三弟,我等最大的敵人是妖族天庭!若將所有力量都投入到這虛無縹緲的‘修山’大業(yè)中,帝俊太一那兩個雜毛鳥打過來,我等拿什么抵擋?用嘴嗎?”
強良的話點燃了引線,天吳、句芒等幾位祖巫也紛紛附和,他們不懷疑玄猙,但這個計劃的難度與風險,讓他們本能地抗拒。
祝融撓了撓頭,甕聲甕氣地嚷嚷:“俺覺得十三弟和后土妹子說的有道理!要是天塌了,還打個屁的妖族,大家一起完蛋!只是……這工程確實也太大了點,俺的火要是去燒山,怕是把山給燒穿了……”
一時間,殿內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幾派,爭吵不休。
帝江與燭九陰坐鎮(zhèn)中央,面色凝重,一言不發(fā)。
玄猙安靜地站著,將所有祖巫的反應盡收眼底。反對,畏難,猶豫……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了那個從始至終一言不發(fā),卻顯得格外特別的身影上。
水之祖巫,共工。
此刻的共工,沒有暴躁,沒有反駁。他只是托著下巴,雙眼微瞇,死死地盯著大殿外的不周山,眼神中閃爍著一種……奇特的光芒。
那是一種混合了審視、好奇、以及一絲……工匠看到一塊有瑕疵的絕世璞玉時,想要親手打磨、重塑的狂熱。
玄猙內心:來了!原定劇本中“共工怒觸不周山”的命運引力,在此刻發(fā)生了奇妙的偏轉。他對不周山的“執(zhí)念”并未消失,只是在玄猙的“加固不周山”劇本引導下,從單純的“撞毀它”,變成了更復雜的“掌控它、改造它、甚至……讓它以我共工的方式變得更強?”
“都別吵了!”
就在爭論愈發(fā)激烈之時,共工猛地一拍座椅扶手,站了起來。
殿內瞬間安靜,所有祖巫都看向他。
然而,共工卻是指著殿外的不周山,沉聲發(fā)問,問的卻是所有人:“父神脊梁,確實雄偉,但你們不覺得,它對洪荒水脈的壓制太嚴重了嗎?結構也過于僵硬!若用我的萬水沖刷其內,以祝融的真火鍛其骨,再由蓐收的金氣塑其形,會不會比現(xiàn)在更完美?”
這個問題,問得所有祖巫都愣住了。
祝融第一個反應過來,眼睛一瞪:“共工你什么意思?”
“蠢貨!”共工看都沒看祝融一眼,依舊狂熱地盯著不周山,“我說的是,十三弟的計劃,有點意思!與其等著它哪天自己塌了,不如我們親手,把它弄成我們巫族想要的樣子!一座永不崩塌,為我等所用的完美天柱!”
這話一出,全場皆驚。連帝江和燭九陰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預定的拆遷戶,竟然主動申請當起了總工程師?
玄猙心中狂喜,但臉上卻依舊保持著那份沉重與憂慮。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現(xiàn)在需要最后一劑猛藥。
他上前一步,整個人的氣場驟然一變。
那份屬于十三祖巫的“單純”和“勇猛”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仿佛承載了整個巫族命運的悲憫與決絕。他的眼神深邃得如同星空,讓所有與他對視的祖巫都心頭一凜。
“諸位兄長,我知道此事匪夷所思?!?/p>
“空口白牙,確實難以取信?!?/p>
玄猙緩緩抬起手,掌心向上,對準了盤古殿的殿心。一縷微弱卻精純無比的命運與因果法則之力,混雜著一絲毀滅真意,在他掌心交織。
“既然如此,我便以父神賜予我的微末感悟,請諸位兄長……親眼看一看,那場災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