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娶我只因我的眼睛像他死去的初戀。>十年婚姻,我活成他書房里一幅褪色的肖像畫。
>直到他摟著新歡宣布:“你該讓位了,她有了我的孩子?!保疚倚χ灹穗x婚協(xié)議,
轉(zhuǎn)身卻將畢生積蓄砸向瀕危茶花培育項目。>三年后國際拍賣會,
他斥資千萬拍下傳奇的“血色茶花王”,只為博新歡一笑。>當(dāng)主持人宣布:“此花培育者,
林晚女士!”時,他手中的酒杯轟然墜地。>我緩步上臺,
指尖輕撫花瓣:“知道它為何叫‘血色茶花’嗎?”>“它的花粉,遇酒即化劇毒。
”>“而你剛才喝的香檳里,我替你加了滿滿一勺?!保鹃W光燈淹沒了他煞白的臉,
我對著鏡頭微笑:>“放心,解藥在我遺囑里寫著——下輩子吧。
”---水晶吊燈的光芒冰冷而奢侈,將宴會廳每一寸描金嵌玉的細(xì)節(jié)都照耀得刺眼。
空氣里浮動著昂貴的香檳氣泡、雪茄煙霧與女士們身上精心調(diào)制的香水味,
混合成一種屬于上流社會的、令人微醺又窒息的甜膩。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人人臉上都掛著恰到好處的、仿佛模具刻出來的笑容。
我坐在宴會廳最邊緣的一張高背絲絨椅上,像一件被遺忘的陳設(shè)。
身上這條當(dāng)季高定的晚禮服,是管家按照他的吩咐送來的,尺寸完美,
顏色是萬年不變的、他初戀最愛的素凈月白。它包裹著我,如同一個精致的囚籠。
手腕上那串價值連城的冰種翡翠,沉甸甸地壓著脈搏,
提醒著我的身份——陸氏集團總裁陸沉舟的合法妻子,一件昂貴而沉默的裝飾品。十年了。
從我二十歲那年,陸沉舟透過人群,目光落在我臉上,準(zhǔn)確地說,是落在我那雙眼睛上,
并為此向我父親提出聯(lián)姻開始,我就活在這幅名為“陸太太”的華麗畫框里。畫框的中心,
永遠(yuǎn)懸掛著另一個女人的影子——蘇蔓,他心口那顆永恒的朱砂痣,死于一場意外的白月光。
我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我的眼睛,這雙與蘇蔓有著七分神似的眼睛,
成了他寄托哀思的活體標(biāo)本。陸沉舟在人群中心。他永遠(yuǎn)是焦點,
挺拔的身姿包裹在剪裁完美的深灰色手工西裝里,一手隨意插在褲袋,另一只手端著水晶杯,
正與幾位政商要員談笑風(fēng)生。他微微側(cè)著頭,唇角勾著慣有的、掌控一切的弧度,
眼神銳利而疏離。他偶爾會向我的方向瞥來一眼,那目光短暫地掠過我的臉,
停留在我低垂的眼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仿佛在確認(rèn)一件物品是否還完好地擺放在原位。確認(rèn)完畢,那目光便毫無留戀地移開,
像拂去一粒塵埃。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柔軟的絲絨椅面,留下幾道清晰的凹痕。
胃里一陣熟悉的翻攪,是那種被無形之手攥緊、緩慢碾磨的鈍痛。十年,三千多個日夜,
我早已習(xí)慣了這種痛楚,習(xí)慣了在他看向我的每一眼里,清晰地讀出“贗品”兩個冰冷的字。
我甚至學(xué)會了像現(xiàn)在這樣,在他目光掃來的瞬間,恰到好處地微微低頭,
斂去眼中所有不該有的情緒,只留下溫順馴服的剪影,
完美地扮演好那個褪色的、安靜的背景板?!瓣懱?,您需要再添點酒嗎?”侍者端著托盤,
恭敬地彎下腰,聲音壓得極低。我抬起眼,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唇角勉強扯出一個極淡的弧度。侍者了然,悄無聲息地退開。就在這時,
宴會廳入口處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人群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般轉(zhuǎn)向門口。
陸沉舟也停止了交談,視線投向那個方向,臉上那抹掌控一切的從容,
瞬間被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帶著溫度的柔和所取代。一個年輕的女人挽著一位中年貴婦的手,
款款走了進(jìn)來。她叫林薇兒。不過二十三、四歲的年紀(jì),肌膚勝雪,
穿著一身嬌嫩的櫻粉色抹胸小禮服,蓬松的卷發(fā)上別著一枚精致的鉆石發(fā)卡,
整個人如同一株沾著晨露的粉色薔薇,嬌艷欲滴,充滿了新鮮的、咄咄逼人的生命力。
她的眼睛是漂亮的杏眼,明亮活潑,與我這種刻意模仿出來的沉靜截然不同。陸沉舟的目光,
自林薇兒出現(xiàn)的那一刻起,就牢牢地吸附在她身上。那眼神里的溫度,
是我十年婚姻里從未享受過的奢侈品。他放下酒杯,分開人群,大步向她走去。
他自然地伸出手,攬住林薇兒纖細(xì)的腰肢,將她半擁入懷,動作親昵而充滿占有欲。
他甚至微微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什么,惹得林薇兒掩唇輕笑,臉上飛起兩朵紅云,
嬌嗔地輕輕捶了他胸口一下。“陸總真是好福氣?。 薄傲中〗阏媸枪獠收杖?,
和陸總真是郎才女貌!”“恭喜恭喜?。?/p>
”周圍立刻響起一片心照不宣的、帶著諂媚的恭賀聲。
那些曾經(jīng)投向我的、帶著審視和評估的目光,
此刻毫無障礙地、甚至更加熱切地聚焦在林薇兒身上。她成了新的焦點,新的希望,
新的、鮮活的“陸太太”人選。我像被釘在了那張冰冷的絲絨椅上,
四肢百骸的血液似乎在瞬間凝固,又在下一秒瘋狂地沖上頭頂,帶來一陣尖銳的耳鳴。
眼前陸沉舟擁著林薇兒的畫面,和他低頭時溫柔的眼神,像一把燒紅的鈍刀,
反復(fù)切割著我早已麻木的心臟。掌心被指甲掐破的地方傳來尖銳的刺痛,
反而讓我混亂的大腦獲得了一絲詭異的清醒。陸沉舟似乎終于想起了我這個“舊物”。
他攬著林薇兒,在無數(shù)目光的簇?fù)硐?,一步步朝我這邊走來。他的步伐從容,
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勝利者的宣告意味。林薇兒依偎在他懷里,小鳥依人,
看向我的眼神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同情、好奇,
以及一絲屬于年輕勝利者的、居高臨下的憐憫。人群默契地讓開一條通道,
無數(shù)道目光如同探照燈,聚焦在我們?nèi)松砩?。空氣仿佛凝固了?/p>
只剩下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的清脆回響,
以及我胸腔里那顆瘋狂擂動、瀕臨炸裂的心臟的轟鳴。陸沉舟在我面前站定。
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我低垂的頭頂,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穿透了周圍的寂靜,帶著一種宣判般的冰冷和理所當(dāng)然:“林晚?!彼形业拿?,
語調(diào)平淡得像在叫一個傭人,“我們談?wù)??!彼麤]有說“回家談”,
沒有給我留一絲一毫的體面。他選擇在這里,在眾目睽睽之下,
在覬覦著他身邊位置的所有人面前,給我最終的判決。我緩緩抬起頭。
視線不可避免地掠過他攬在林薇兒腰上的手,那手指修長有力,
曾經(jīng)也這樣虛虛地搭在我的腰側(cè),卻從未傳遞過一絲暖意。我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他臉上,
這張英俊、冷酷、主宰了我十年人生的臉。他迎視著我的目光,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
沒有愧疚,沒有猶豫,只有一種塵埃落定后的、近乎漠然的平靜,
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解脫?他薄唇輕啟,吐出的話如同淬了毒的冰凌,
精準(zhǔn)地刺穿我最后一點搖搖欲墜的尊嚴(yán):“薇兒懷孕了?!薄澳阍撟屛涣?。”“轟——!
”有什么東西在我腦海里徹底炸開了。
四周那些嗡嗡的議論聲、壓抑的抽氣聲、甚至水晶燈折射的光芒,都在一瞬間扭曲、拉遠(yuǎn),
變得模糊不清。世界只剩下陸沉舟那張開合的嘴,
和他懷中林薇兒瞬間綻放的、混合著羞澀與巨大喜悅的笑容。懷孕了……這三個字,
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靈魂最深處那塊從未愈合的傷疤上。十年婚姻,冰冷的臥室,
例行公事般的觸碰,
以及每一次檢查后醫(yī)生公式化的安慰和陸沉舟眼中深藏的、毫不掩飾的失望……原來,
不是我不能。只是他不愿。他守著對死人的執(zhí)念,
吝嗇到不肯給我這個活著的贗品一絲成為母親的機會。而現(xiàn)在,
他輕而易舉地就給了另一個女人,一個與他心愛白月光毫無相似之處的女人。
他甚至迫不及待地,要在這衣香鬢影的場合,用最羞辱的方式,將我掃地出門,
只為給他的新歡和未出世的孩子騰位置。一股濃烈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嚨。
我死死咬住下唇內(nèi)側(cè)的軟肉,用那尖銳的痛楚強迫自己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口腔里彌漫開鐵銹的味道。我不能倒在這里,不能在他面前露出半分脆弱。
那只會成為這場盛大羞辱里,最可悲的笑料。我看著他,
看著他那雙毫無波瀾、甚至帶著一絲催促的眼睛。很奇怪,
預(yù)想中撕心裂肺的痛楚并沒有到來,反而是一種極致的冰冷,從腳底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凍結(jié)了所有的憤怒、悲傷和絕望。心口那個巨大的空洞里,呼嘯的風(fēng)聲也漸漸平息,
只剩下死寂的、無邊無際的荒原。我慢慢地、極其緩慢地,從那張冰冷的絲絨椅上站了起來。
動作有些僵硬,長久的靜坐讓腿腳發(fā)麻,但我站得很直。那身素白的禮服,
此刻像喪服一樣裹著我。四周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凝固在我身上,
帶著各種復(fù)雜的情緒:同情、鄙夷、幸災(zāi)樂禍、純粹的看戲。
陸沉舟似乎沒料到我會如此平靜地站起來,他攬著林薇兒的手臂下意識地收緊了些,
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在等待我預(yù)想中的哭鬧、質(zhì)問或崩潰。我無視了所有目光,
也徹底無視了他懷中那個正用勝利者姿態(tài)悄悄打量我的女人。我的視線,
平靜地、毫無波瀾地落在陸沉舟的臉上,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
帶著一種事不關(guān)己般的漠然,穿透了凝固的空氣:“好?!薄皡f(xié)議呢?
”陸沉舟眼中那一絲極淡的錯愕終于清晰起來。他似乎沒聽清,
或者是不敢相信:“你說什么?”“離婚協(xié)議。”我重復(fù)了一遍,
聲音甚至比剛才更平穩(wěn)了些,像在討論天氣,“拿來吧,我簽?!绷洲眱耗樕系男θ萁┳×?,
她微微睜大了那雙漂亮的杏眼,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我,又仰頭看了看陸沉舟。
陸沉舟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方才那點掌控全局的從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冒犯的陰沉。他大概設(shè)想過我所有的反應(yīng),
唯獨沒有這種……平靜的順從?這平靜像一記無聲的耳光,比他預(yù)期的哭鬧更讓他難堪。
他眼神銳利地審視著我,仿佛想從我臉上找出任何一絲偽裝的裂痕。然而沒有。
我的臉像一張白紙,眼神空洞得像兩口枯井,深不見底,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下頜線繃緊,從西裝內(nèi)側(cè)口袋掏出一個薄薄的、印著律師事務(wù)所燙金徽標(biāo)的文件夾,
動作帶著一絲壓抑的粗暴,啪地一聲拍在旁邊的雞尾酒桌上。
暗紅色的絲絨桌布被震得微微起伏?!昂灒 彼穆曇衾溆踩玷F,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垂下眼簾,目光掃過那份文件夾。沒有再看陸沉舟一眼,
也沒有看旁邊那個終于掩飾不住得意笑容的林薇兒。我伸出手,指尖冰涼,
拿起桌上那支不知被誰遺落的、冰冷的金屬簽字筆。筆尖懸在簽名處上方,
潔白的紙張映著水晶燈刺眼的光。十年。三千多個日夜。一個被當(dāng)作替身的笑話。
一個被榨干價值后隨手丟棄的垃圾。所有的屈辱,所有的絕望,所有的冰冷,在這一刻,
都化作了筆尖一點凝聚的墨。沒有停頓,沒有顫抖。我俯下身,在“林晚”這個名字后面,
簽下了我的名字。筆跡流暢,甚至帶著一種詭異的、斬釘截鐵的力度。最后一筆落下,
力透紙背?!昂昧?。”我直起身,將筆輕輕放回桌面,發(fā)出輕微的磕碰聲。
那聲音在死寂的宴會廳里顯得格外清晰。我抬起頭,
目光掠過陸沉舟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仿佛吞了蒼蠅般的臉色,
掠過林薇兒眼中那來不及褪去的得意和一絲新生的不安。最后,我的視線落在遠(yuǎn)處,
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落在庭院角落里,幾株在寒風(fēng)中瑟縮的、無人問津的茶花上。
它們的花瓣邊緣有些焦枯,顯得落魄而倔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
極其緩慢地爬上了我的嘴角。那笑容沒有溫度,像冰封湖面裂開的一道細(xì)痕,轉(zhuǎn)瞬即逝。
在所有人反應(yīng)過來之前,我已轉(zhuǎn)過身。那身素白的禮服裙擺劃過一個決絕的弧度,
我沒有再看任何人一眼,挺直著那仿佛已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的脊背,一步一步,
踏著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在無數(shù)道驚愕、探究、如同芒刺的目光中,
走出了這片金碧輝煌的、令人窒息的牢籠。身后,
陸沉舟壓抑著怒火的低斥和林薇兒嬌柔的勸慰聲隱隱傳來,
還有那些重新響起的、帶著興奮和八卦的竊竊私語。這一切,
都被我身后那扇沉重的、緩緩合攏的鎏金大門,徹底隔絕。夜風(fēng)帶著深秋的寒意,
猛地灌入單薄的禮服。我站在陸家豪宅那巨大而冰冷的門廊下,沒有回頭。
頭頂是陸家輝煌的門楣,腳下是冰冷堅硬的石階。胃里那股翻攪的鈍痛奇跡般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胸腔里熊熊燃燒的、足以焚毀一切的冰冷火焰!陸沉舟,你以為這是結(jié)束?
不。這僅僅是我的開始。---冰冷的冬雨敲打著出租屋單薄的玻璃窗,
發(fā)出單調(diào)而令人心煩的噼啪聲??諝饫飶浡还沙睗竦拿刮?、劣質(zhì)泡面的氣息,
還有廉價消毒水試圖掩蓋卻徒勞無功的復(fù)雜氣味。這里甚至比不上陸家一個傭人房的衛(wèi)生間。
我坐在一張嘎吱作響的舊書桌前,桌上唯一的光源是一盞光線昏黃、瓦數(shù)極低的臺燈。燈下,
攤開著一份財產(chǎn)清單。上面羅列著我簽下離婚協(xié)議后,
市值縮水的公寓;幾件他大概覺得我不配再戴的、過時的珠寶;以及一張支票——金額不小,
足以讓普通人安穩(wěn)度日,但對于習(xí)慣了陸家潑天富貴的人來說,無異于一種刻意的羞辱。
燈光映照著我毫無血色的臉。離開陸家不過月余,鏡子里的人已瘦脫了形,
眼下是濃重的青黑,皮膚透著一種病態(tài)的蒼白。只有那雙眼睛,
褪去了在陸家時的空洞和溫順,變得異常幽深、沉靜,像兩口結(jié)了厚冰的深潭,冰層之下,
是洶涌的暗流。我的指尖在清單上劃過,最終停留在那張支票的數(shù)字上。
冰冷的觸感透過紙張傳來。陸沉舟大概以為,這筆錢會是我余生賴以生存、茍延殘喘的保障,
是我這個“棄婦”最后一點可憐的遮羞布。呵。一絲極冷的、毫無溫度的笑意浮現(xiàn)在唇邊。
我拿起那張支票,對著昏黃的燈光,看著上面陸沉舟龍飛鳳舞的簽名。
那曾經(jīng)象征著權(quán)力和財富的字跡,此刻在我眼中,只余下丑陋和虛偽。
十年囚禁換來的“補償”?它連我心頭血債的利息都算不上!指尖用力,
支票的邊緣被捏得微微發(fā)皺。胸腔里那股冰冷的火焰燒得更旺了,帶著毀滅一切的決絕。
陸沉舟最擅長用金錢衡量一切,踐踏一切。那么,我就用他最熟悉、也最不屑一顧的方式,
點燃復(fù)仇的引線!我的目光從支票上移開,落在桌角。
那里放著一本攤開的、厚重的植物學(xué)圖鑒。
a reticulata* ‘Crimson Tear’)的古老茶花品種的那一頁。
圖片上的花朵碩大而艷麗,層層疊疊的深紅色花瓣,如同凝固的血淚,花蕊金黃,
散發(fā)著一種妖異而悲愴的美。
危滅絕”、“現(xiàn)存野生植株不足十株”、“培育難度極大”、“……其花粉含微量神經(jīng)毒素,
遇特定物質(zhì)(如酒精)催化,可致幻及嚴(yán)重器官衰竭……”朱砂淚。血色茶花。我的指尖,
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顫抖,輕輕撫過圖鑒上那朵泣血般的花朵。腦海中,
不受控制地閃過陸家那座巨大的玻璃花房?;ǚ孔钌钐帲?/p>
那個被恒溫恒濕系統(tǒng)精心呵護(hù)的角落,孤零零地立著一盆朱砂淚。
那是陸沉舟耗費巨資、托了無數(shù)關(guān)系才弄到的唯一一株半死不活的幼苗。只因為,
蘇蔓生前最愛茶花,尤其癡迷于這傳說中如同泣血般的“朱砂淚”。他把它當(dāng)作蘇蔓的化身,
小心翼翼地供奉著,仿佛對著那盆花,就能與他死去的愛人對話。而我,
這個擁有相似眼睛的替身,在他眼中,大概連靠近那盆花的資格都沒有。
一個瘋狂的、帶著血腥味的念頭,
如同藤蔓般從心底最黑暗的角落瘋狂滋長、纏繞、最終成型——我要得到它!不,
我要創(chuàng)造它!我要讓這朵象征著他永恒愛戀的“血色茶花”,
成為插向他心臟最致命的那把刀!我猛地拉開書桌抽屜。里面沒有珠寶首飾,
只有幾張薄薄的銀行卡。那是我十年婚姻里,
靠著陸家每月固定打入的、少得可憐的“零花錢”,
以及偶爾賣掉一些他隨手丟棄給我的、并不喜歡的禮物,一點一滴,
如同螻蟻搬家般攢下的積蓄。每一分錢,
都浸透著我在陸家那巨大金絲牢籠里無聲的煎熬和屈辱。我拿出所有的卡,
連同桌上那張刺眼的支票,將它們緊緊地攥在手心。冰涼的卡片硌著掌心,
帶來一種近乎自虐的清醒。這點錢,在陸沉舟動輒上億的項目里,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但對于一個瀕臨滅絕的物種,對于一個近乎瘋狂的培育計劃,
它可能是我唯一的、孤注一擲的賭注!第二天,冬雨依舊纏綿。
我裹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舊羽絨服,坐上了前往鄰省的長途汽車。目的地,
是地圖上幾乎找不到的一個偏遠(yuǎn)山區(qū)——云霧嶺。
根據(jù)我查閱的絕密資料和植物學(xué)界的零星傳聞,那里,
是“朱砂淚”最后被發(fā)現(xiàn)的野生棲息地。
一個年逾古稀、在植物學(xué)界早已銷聲匿跡的老教授秦守拙,如同守墓人般,獨自隱居在嶺上,
用他風(fēng)燭殘年的生命,守護(hù)著可能已經(jīng)消失的最后希望。
汽車在泥濘崎嶇的山路上顛簸了整整一天。窗外是連綿不絕、被濃重雨霧籠罩的墨綠色山巒,
壓抑得令人窒息。同車的乘客帶著濃重的鄉(xiāng)音,好奇地打量著我這個格格不入的異鄉(xiāng)人。
我靠在冰冷的車窗上,緊閉著眼,忍受著劇烈的暈車和肺腑間熟悉的、帶著血腥味的翻攪。
每一次顛簸都像要將五臟六腑震碎。到達(dá)云霧嶺下那個破敗得只有幾間土屋的小村落時,
天色已近黃昏。雨勢稍歇,但寒氣更重。稀泥沒過腳踝,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
我按照一個老農(nóng)模糊的指點,沿著一條幾乎被荒草淹沒的羊腸小道,
向著云霧更深的山嶺深處走去。山路濕滑陡峭,亂石嶙峋。單薄的膠鞋很快被泥水浸透,
冰冷的寒意直透骨髓。沉重的背包壓得我喘不過氣,肺部像破舊的風(fēng)箱,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和刺耳的哮鳴。汗水混著冰冷的雨水,順著額角流進(jìn)眼睛,又澀又痛。
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手臂和膝蓋被尖銳的石頭劃破,火辣辣地疼。手掌撐在冰冷的泥地里,
黏膩濕滑。我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爬起來,抹掉臉上的泥水,繼續(xù)向上攀爬。
眼前陣陣發(fā)黑,胃里空空如也,只有一股濃烈的血腥氣不斷上涌。支撐著我的,
不再是身體的力量,而是胸腔里那股燃燒的、冰冷的火焰!陸沉舟在宴會上冰冷的宣判,
林薇兒依偎在他懷里的嬌笑,
還有那盆被精心供奉在玻璃花房深處、象征著蘇蔓的“朱砂淚”……這些畫面交替閃現(xiàn),
像鞭子一樣抽打著我的神經(jīng)!快到了!資料顯示,
秦教授的觀測點就在嶺頂附近的一個背風(fēng)山谷里!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深山的夜晚,
寒意刺骨,濃霧彌漫,能見度不足五米。黑暗和寒冷如同無形的巨獸,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
我迷失了方向,只能憑著模糊的記憶和直覺,
在濕滑的山石和茂密的灌木叢中跌跌撞撞地前行。體力徹底透支。肺部的灼痛達(dá)到了頂點,
每一次咳嗽都撕心裂肺,溫?zé)岬囊后w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嚨。我猛地扶住一塊冰冷的巖石,
彎下腰劇烈地嗆咳起來,身體因為脫力而劇烈顫抖。攤開掌心,借著慘淡的月光,
一抹刺眼的猩紅赫然在目!血……又是血……視線開始模糊,眩暈感如同潮水般襲來。
腳下的土地似乎在旋轉(zhuǎn)、塌陷。就在意識即將被黑暗徹底吞噬的瞬間,遠(yuǎn)處濃霧的深處,
一點微弱得如同螢火的光芒,極其艱難地穿透了重重霧障,映入我模糊的視野。
那光芒……是燈!一股求生的本能混合著復(fù)仇的執(zhí)念,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我咬破舌尖,
劇烈的疼痛帶來短暫的清醒。踉蹌著,朝著那點微光的方向,
手腳并用地爬去……不知過了多久,仿佛穿越了無盡的黑暗和寒冷。
我終于撲倒在一圈用粗糙石塊壘成的矮墻外。墻內(nèi),是一間極其簡陋、搖搖欲墜的石頭小屋。
那點微弱的光,正是從糊著厚厚油紙的小窗里透出來的。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抬起沾滿泥濘和血跡的手,重重地拍響了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罢l?!
”門內(nèi)傳來一個蒼老、沙啞、充滿警惕的聲音。我張了張嘴,
喉嚨里卻只能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喘息聲,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時,首先感受到的是溫暖。身下是鋪著厚厚干草的硬板床,
身上蓋著一件帶著濃重?zé)煵莺筒菟幓旌蠚馕兜呐f棉襖。喉嚨里火燒火燎,肺部依舊灼痛。
我艱難地睜開眼。光線昏暗,一盞老舊的煤油燈在屋子中央的破木桌上跳動著昏黃的火苗。
一個極其枯瘦、佝僂的身影背對著我,正佝僂著腰,在一個泥爐子前忙碌著,
爐子上架著一個熏得漆黑的瓦罐,里面咕嘟咕嘟地煮著什么,散發(fā)出濃烈的草藥苦澀味。
聽到動靜,那身影緩緩轉(zhuǎn)過身來。一張布滿深刻皺紋、如同風(fēng)干樹皮般的臉。頭發(fā)稀疏花白,
雜亂地貼在頭皮上。唯有一雙眼睛,在深深的眼窩里,卻亮得驚人!那眼神銳利如鷹隼,
帶著審視、探究,以及一絲屬于山林野獸般的警惕和滄桑。
他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打滿補丁的藍(lán)色舊中山裝,身形瘦小,
卻給人一種磐石般難以撼動的感覺。秦守拙。云霧嶺最后的守山人。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
沒有任何寒暄,沙啞的聲音像砂紙摩擦:“醒了?命挺硬。肺癆鬼也敢闖這死人嶺?
”我掙扎著想坐起來,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他皺了皺眉,布滿老人斑的手端過瓦罐,
倒出一碗黑乎乎、氣味刺鼻的藥汁,遞到我面前,動作帶著不容拒絕的粗魯:“喝了。
吊命的?!蔽覜]有任何猶豫,接過碗,滾燙的藥汁灼燒著喉嚨,苦澀得令人作嘔,
但我還是一口氣灌了下去。滾燙的藥液滑過食道,帶來一種奇異的暖意,
暫時壓下了肺腑的灼痛和翻涌的血腥氣?!爸x謝您,秦教授。”我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礫摩擦。
“教授?”他嗤笑一聲,渾濁的老眼里閃過一絲嘲諷,“早死了。這里只有等死的老秦頭。
”他上下打量著我,眼神銳利,“城里來的?細(xì)皮嫩肉,不像活不下去的樣子。
跑這鬼地方找死?”我沒有回避他的目光,迎視著他那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
從貼身的口袋里,掏出那張被體溫和汗水浸得有些發(fā)軟、沾著點點暗紅血跡的支票,
還有那幾張薄薄的銀行卡,放在干草鋪就的床鋪上。然后,我拿起隨身攜帶的背包,
從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本厚重的植物學(xué)圖鑒,翻到“朱砂淚”那一頁。昏黃的燈光下,
那朵泣血般的茶花,在粗糙的紙頁上,散發(fā)著妖異而絕望的光芒。我抬起頭,看向秦守拙。
胸腔里那股冰冷的火焰,透過我死寂的眼眸,第一次毫無保留地燃燒出來。聲音嘶啞,
卻帶著一種斬斷所有退路的決絕:“秦老?!薄拔医辛滞怼!薄斑@些錢,
是我全部的身家性命。”“我要買一個機會?!薄耙粋€……讓‘朱砂淚’活下去的機會。
”“一個,讓它成為我手中唯一武器的機會。”我將那本翻開的圖鑒,連同我所有的財產(chǎn),
一起推到了他的面前。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但眼神卻異常堅定,如同淬火的寒冰。
“幫我?!薄盎蛘撸粗宜涝谶@里?!鼻厥刈镜哪抗?,終于從那堆沾血的“財產(chǎn)”上,
緩緩移到了我臉上。他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中,
第一次露出了除警惕和嘲諷之外的、一絲極深的震動。他長久地、沉默地凝視著我,
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清我靈魂深處那燃燒的、毀滅一切的火焰。石屋外,
冬雨不知何時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敲打著屋頂?shù)拿┎荩l(fā)出單調(diào)而寂寞的聲響。
爐火在瓦罐下跳躍,映照著老人布滿溝壑的臉,明暗不定。許久,久到我以為時間已經(jīng)凝固。
他終于緩緩地、極其緩慢地伸出手。那只布滿老繭、指甲縫里嵌著泥土和草屑的枯瘦手掌,
沒有去碰那堆錢,而是拿起了那本攤開的圖鑒。粗糙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顫抖的虔誠,
輕輕撫過圖鑒上那朵泣血的“朱砂淚”。渾濁的老眼里,
翻涌起復(fù)雜的情緒——懷念、痛惜、絕望,以及一絲……被重新點燃的、微弱卻熾熱的火光。
他抬起頭,再次看向我。這一次,他眼中那磐石般的冷漠裂開了一道縫隙。沙啞的聲音,
如同從古老的歲月深處傳來,
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沉重:“丫頭……”“這花……是能要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