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橋邊女子暮春時節(jié)，河堤的楊柳已經抽出了新葉，柔軟的枝條垂在水面，隨波輕晃。
夜里有風，吹得渡口的燈盞搖搖欲墜，發(fā)出“吱呀吱呀”的微響，像是誰在低聲嘆息。
肖辭舟撐著傘，立在橋頭。他今日從南城回來，連夜趕路，腳步帶著淺淺的浮躁。江南多雨，
石板路濺起的水花沾濕了他靛青色的衣擺，雨絲順著傘檐滴落，冷得刺骨，卻無人在意。
橋那頭，立著一個女子。她披著一件杏色薄紗，外罩月白對襟衫，烏發(fā)簡單束起，眉眼安靜，
仿佛本就屬于這夜色。她就那么看著他，目光清澈得不帶一點塵氣，
像是隔著雨幕凝望而來的幽魂?！肮媚铮墒敲月妨?？”他開口，聲音里帶著旅途的疲憊，
透著江南夜雨的冷涼。女子微微搖了搖頭，聲音輕得像是柳絮落在肩頭?！拔以诘热恕?/p>
”“深夜獨自等人，終究不妥?！彼Z氣平淡，眼神在她臉上停留片刻，
終究帶著與生俱來的克制與疏離?！翱晌摇荒茉谝估锏?。”她微微笑了笑，
那笑容沒有暖意，卻也不冷淡，只是淡淡的，仿佛夜色里一朵將開未開的花。雨聲簌簌，
橋頭燈影昏黃。女子站在那里，杏色紗衣被夜風輕輕吹起，帶著潮濕的涼意，
發(fā)絲在燈火下微微發(fā)亮，像是水面漂浮的細藻。肖辭舟看了她一眼，轉身欲走，
卻聽見她喚住他?！肮樱煞窀嬷M？”他回頭，
看見女子眼底浮著一層難以言說的孤寂，那眼神很淡，卻深得像江底，看不見底色。
“肖辭舟。”女子聽后，輕輕念了一遍，唇間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顫意：“辭舟……好名字。
”風吹過來，帶著河水的涼意，拂動她的薄紗。雨勢稍大，傘面被敲出一片急促的聲響。
等他回過神，那女子已經不見了，橋頭空蕩蕩的，只有那句“好名字”，在夜色里回蕩，
像夢里人輕聲的嘆息。那一夜，肖辭舟失了眠。他坐在案前，燈火昏黃，照著他清雋的眉目。
窗外雨聲連綿，拍打著竹窗，發(fā)出“簌簌”的輕響，像是她的呼吸，
若有若無地纏繞在他耳邊。隔天再到橋頭，河堤楊柳依舊，枝條垂在水面，隨波輕晃。
可他尋遍橋頭，也再也尋不見她的蹤影。只是從那以后，每逢夜雨，他總覺得，
身邊有一雙眼睛，在悄悄看著他，帶著陌生又熟悉的溫柔。那溫柔冷涼，像江南春夜的雨，
也像深夜無人知曉的嘆息。第二章：杏色紗衣夜半時分，雨下了起來。肖辭舟倚在行館窗邊，
看著外面黑漆漆的街道。雨絲被檐下燈火映成淡金色，落在石板路上，濺起細小的光點，
恍若碎玉散落人間。他很少做夢?？山裢恚б庖魂囮囈u來，意識恍惚間，
耳邊忽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稗o舟……”聲音輕柔，帶著微微哭腔，卻又像春夜細雨，
落在心上，泛起一圈圈淺淺的漣漪。他睜開眼，發(fā)現自己立在一座古舊的石橋上。
夜色與現實無異，潮濕的風，遠處的燈籠，搖曳著昏黃的光，橋下江水靜靜流淌，
映著星火零碎。橋那頭，站著一個女子。她身著杏色薄紗，外披月白色對襟衫，黑發(fā)如墨，
隨夜風輕輕拂動。她低著頭，指尖輕輕摩挲著衣角，仿佛在害怕，又仿佛在等待?！笆悄悖?/p>
”肖辭舟怔住，唇間輕輕吐出這句話，連聲音都帶著不自覺的顫。女子抬起頭，
眼底浮著一層薄霧，眸色溫軟而清冷，像一池微風不興的春水。“我……等你很久了。
”雨落在她肩頭，浸濕了薄紗，發(fā)絲貼在蒼白的臉側。可她似乎并不在意，
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目光中藏著太多說不清的情緒，悲愴，眷戀，甘愿，亦或釋然。
“你在等我做什么？”他喉嚨干澀，連呼吸都帶著微微的抖。女子沒有回答，
只是慢慢向他走近。雨絲從她身上穿過，沒有落在她的衣上，也沒有濺起水花。
她的腳步無聲，仿佛這座橋從未真正承載過她。她伸出手，指尖微涼，幾乎要碰到他的臉，
卻在半寸之外停住。“辭舟……”她輕輕喚他的名字，淚水忽然滑落，
帶著極深的悲涼與渴望，“對不起……可我真的……只想再看你一眼?！憋L忽然大了，
橋上燈火劇烈搖晃，發(fā)出“嗤啦嗤啦”的聲響。江面泛起碎光，被風一片片撕裂。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面前已空無一人，只有橋頭杏色落花，散了一地，濕透了青石，
也濕透了他的心。他猛地驚醒，身上已被冷汗浸透。窗外雨聲淅瀝，遠處傳來船笛聲，
悠悠回蕩在這座濕冷的江南城。他抬手摸了摸臉，指尖冰涼。夢里，她喊他的名字，
帶著哭腔，卻又像是在笑?！稗o舟，我等你很久了。”雨聲依舊，燈火未眠。那一夜，
江南春寒，濕冷入骨，而他再無眠意。第三章：舊橋祭魂雨停后的天，顯得格外冷。
晨光透過薄霧，斜斜灑進南城最大的藏書閣。卷帙堆疊如山，舊書散發(fā)著潮潤的紙香，
混著微微的檀木氣息，氤氳在靜謐的書閣里。肖辭舟立在書架前，指尖一頁頁翻過縣志。
他找了整整一個時辰，終于，在“祭魂錄”一欄，看見了那座橋的記載。【南城東橋，
舊名無聲橋。傳百余年前，有蘇氏女，年十八，婚期將至，嫁衣未成，夜渡江南橋，
舟覆而亡。其魂滯留橋頭，名曰“無聲客”。三年間多索命，后由高僧以渡魂燈封禁，
封期百年。期滿，則需再獻燈祭以鎮(zhèn)魂，否則魂魄不散，必索一命而歸輪回。
】“蘇氏女……”他低聲念著，指腹停在“無聲客”三個字上，微涼的紙感透入掌心，
帶著說不清的寒意。那一刻，他的心臟忽然收緊，仿佛有什么隱痛被生生挑開，
刺得他連呼吸都短促了片刻。他闔上縣志，厚重的封面發(fā)出低悶的“咚”聲，在書閣回蕩。
身旁的長明燈火微微晃動，映在他眼底，燃出一寸微涼的光?；氐叫叙^時，阿凌正守在門口。
見他面色蒼白，連唇色都褪去大半，忙迎上前：“公子，可是又頭疼了？”“無事。
”他擺了擺手，聲音淡漠，帶著疲憊后的空寂。抬眼望向窗外，午后的陽光照在江面，
泛起萬千細碎的金光。渡口來往的行人，挑著擔，牽著驢，喧嚷聲混著船笛，
構成江南最尋常不過的熱鬧?？伤难鄣?，卻只有那夜橋上的女子。她披著杏色薄紗，
烏發(fā)微亂，眉眼間盛著恬靜與孤寂。她說她在等他?？扇簟都阑赇洝匪d屬實，她等的，
并非他，而是——一條命。想到這里，胸口驟然一涼，仿佛被什么重物死死壓住，
讓他幾乎喘不過氣。那夜，她喊他的名字，聲音帶著哭腔，仿佛有千言萬語，
卻只說了一句“對不起”。他閉了閉眼，指尖微微顫抖。忽然，窗外吹進來一陣風，
帶來一縷熟悉的香氣。那香氣淡淡的，像是夜雨打過杏花，混著潮濕的柳絲氣息，
直直地鉆入他的心口?！稗o舟……”那聲音輕輕的，仿佛從夢里傳來。他猛地回頭，
看見窗邊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杏色薄紗，烏發(fā)如墨，眉眼溫柔卻悲愴。她靜靜地看著他，
眼底盛著未干的淚光，唇間帶著輕輕的顫。“辭舟，”她的聲音低啞，帶著克制不住的哽咽，
卻努力擠出一絲笑意，“別怕。我……不想害你?！憋L卷起窗簾，陽光被阻斷，
屋里一瞬間暗了下來。她立在陰影里，仿佛一朵被遺忘的花，安靜，絕望，
卻仍帶著最后一絲溫柔。第四章：前世江南屋子里靜得只剩下風聲。她站在窗邊，
杏色薄紗被夜風吹起，發(fā)絲微微凌亂。淚水從她眼角滑落，滴在地上，卻未濺起一點聲響。
“辭舟……”她輕輕喚他的名字，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疲憊與溫柔。“你到底是誰？
”肖辭舟看著她，喉嚨干澀，連呼吸都帶著微微顫抖。她看著他，眼神像是隔著一整條河，
隔著百年的風霜。良久，她低下眼，輕聲道：“我叫……蘇盼歸。
”她的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到什么，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婉轉柔和，
仿佛這三個字本就是從雨里生出的花，柔軟又濕潤?！疤K盼歸……”他低聲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