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大課間,操場。
陽光晃得刺眼。
校長拿著麥克風,站在高高的主席臺上,聲音透過安在校園四角的喇叭里擴散開,帶著嗡嗡的回響。
“……同學們!你們已經(jīng)是準高三生了!人生的分水嶺就在眼前!你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懈??!散漫!”
下面黑壓壓的一片校服,像被曬蔫了的麥子。
有人在偷偷打哈欠,有人低著頭用腳尖踢地上的小石頭,有人竊竊私語吐槽校長話實在太多。
關(guān)于“拼搏”,“未來”的套話,在燥熱的空氣里顯得空洞又遙遠。
“……你們必須收起那些與學習無關(guān)的心思!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即將……”
冗長的訓話終于結(jié)束。
學生們?nèi)缑纱笊?,嗡嗡的議論聲瞬間放大,人流像開閘的洪水,各自朝著自己的班級走去。
陸千樾隨著理科班的人流,機械地朝著理科樓移動。
熾熱的陽光曬得她有些發(fā)昏,腳底像是踩在棉花上,有些輕飄飄的。
她想快點回到教室,把自己埋進書本里,隔絕掉所有令她不舒服的目光和聲音。
剛走到理科樓和文科樓間那條寬闊的林蔭大道時,陸千樾抬頭,一眼就看見了幾個不想見的人。
是祁都岸,還有他那幾個死黨——陸鳴安,許霄,陳清讓。
很顯然,他們也是回理科樓。
幾個人交談的聲音清晰地響徹在空氣中。
“岸哥!岸哥!”陸鳴安的嗓門最大,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聽說今天早上陸千樾當著全班的面說不追你了?”
“真的假的?!”陳清讓眼里閃過一絲震驚,看向祁都岸的眼里滿是審視,“都岸,你又對人家說重話了?不然……”
許霄拍拍兩人的肩膀,臉上帶著促狹的笑,看著祁都岸比平時更冷的臉色,在一旁補刀:“當然是真的,我就在現(xiàn)場,人家還說要以學習為重……唉,肯定是被我們祁大少爺傷了心了。”
祁都岸冷著臉,薄唇緊抿,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
很顯然,他并不想討論這個話題。
他煩躁地撥開許霄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扭頭時,看到陸千樾低著頭,正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
陸千樾像是完全沒看見這幾個人,步履匆匆,仿佛這里是個是非之地。
“喲,說曹操曹操到!”
陸鳴安也看到了,他立刻怪模怪樣地尖叫一聲。
許霄和陳清讓也齊刷刷看向陸千樾,又看了一眼身邊的祁都岸,眼神里充滿了戲謔。
周圍路的同學被這聲怪叫吸引,視線若有若無的瞟過來。
看到今早轟動校園的兩大正主都在時,他們?nèi)滩蛔∮懻撈饋怼?/p>
竊竊私語如同細小的蚊蠅,嗡嗡地鉆進陸千樾的耳朵里。
“看,就是她……”
“聽說她早上說不追遲少了?要好好學習……”
“切,欲擒故縱吧,是看祁少不喜歡她換了個新花樣吧,就她那個成績……?!?/p>
“……哈哈哈哈,找借口也不知道找個好的,誰不知道她是理科一班的吊車尾,要不是她爸砸錢夠多,她怎么有資格待在一班?。 ?/p>
“雖然人家成績不行,但是人家想得夠美啊哈哈哈哈……”
“無論她換什么方式,祁少都不會看上她的……”
眾人譏諷的話語,像帶著刺的針,密密麻麻地扎在陸千樾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
她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當眾剝光了衣服,難堪像潮水將她覆蓋。
陸千樾頭垂得更低,幾乎要埋進胸口。
就在她感覺自己快要被那些目光和議論壓垮,只想逃離的時候——
“千樾寶貝!”
“小樾!”
“千樾!”
三個帶著急切,心疼和憤怒的女生,如平地驚雷,猛地從人群中炸響。
陸千樾驚訝地抬起頭,循聲望去。
只見她的三個好閨蜜——蕭雅,羅楠楠和杜樂語,正撥開人群,風風火火地朝她沖過來!
“讓開!都給我讓開!看什么看?!沒見過美女??!”
蕭雅沖在最前面,像只護崽的母雞,一雙丹鳳眼瞪圓了,對著周圍那些探頭探腦,竊竊私語的人就是一頓輸出。
她的聲音響亮:“舌頭那么長怎么不去報名參加拔河比賽啊!那么愛嚼舌根也不怕爛嘴巴!!”
杜樂語緊隨其后,她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如手術(shù)刀般銳利,精準的刺向站在一旁的祁都岸和他那三個正在看戲的兄弟。
準確來說是看著許霄,聲音帶著十足的鄙夷和嘲諷:“某些人麻煩管好自己的狗腿子,別放出來亂叫影響市容市貌。作踐別人真心的人,還有臉看別人笑話?呵!”
最后一聲嗤笑,嘲諷力拉滿。
羅楠楠則是直接撲到陸千樾身邊,一把抱住她冰涼的身體,一臉的心疼:“小樾,別理這些臭嘴巴!他們就是嫉妒你長得漂亮!”
安撫完陸千樾,羅楠楠轉(zhuǎn)過頭,鼓起勇氣對著祁都岸吼道:“你真的太過分了??!虧我之前那么欣賞你!你這個渣男完全不配小樾的喜歡!!”
三人的出現(xiàn),讓周圍看熱鬧的同學被懟得閉了嘴,紛紛避開視線,假裝若無其事地快步走開。
祁都岸的臉色陰沉得能滴水。
許霄被杜樂語那句“狗腿子”氣得臉都綠了,他想反駁卻被祁都岸一個冰冷的眼神制止。
陸鳴安和陳清讓也訕訕地摸了摸鼻子,被三人突如其來的一頓輸出懟的有些下不來臺。
看著周圍看熱鬧的人逐漸散開,羅楠楠雙手叉腰,對著陸千樾,聲音響亮,帶著一種刻意的高調(diào),仿佛就是要說給某些人聽。
“小樾!走!不跟這些沒素質(zhì)的人待在一!姐妹今天帶你去個好地方!”
她故意停頓了下,聲音拔高,帶著滿滿的炫耀和嘚瑟:“我堂哥他們籃球隊今晚慶功!”
“清一水的大高個!陽光帥氣!重點是!人家溫柔!體貼!會照顧人!”
“比某些眼盲心瞎,不可一世的臭冰塊強一百倍!姐妹把我堂哥介紹給你!我堂哥可帥了!可是他們學校校草!”
“在我堂哥的安慰下,保管讓你忘掉所有不開心!”
說到溫柔體貼會照顧人的時候,羅楠楠咬的格外重,眼神故意往祁都岸身上瞟。
陸千樾本來覺得自己孤立無援,但是此刻被幾個閨蜜緊緊護著,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又掉下來。
“我們走!不跟狗待在一起!”杜樂語推了推眼鏡。
蕭雅挽著陸千樾的胳膊,眼神輕蔑得看向那邊的四人組:“就是,空氣都被某些人污染了,臭得我想吐?。?!”
三個閨蜜不由分說,簇擁著還有些發(fā)懵的陸千樾,像打了勝仗的將軍,雄赳赳氣昂昂地朝著理科樓走過去。
幾個人經(jīng)過祁都岸身邊時,蕭雅還沖著祁都岸翻了個極其不屑的白眼。
祁都岸站在原地,沉默地看著四個女生離去的背。
陸千樾嬌小的身影被她們緊緊護著,羅楠楠那句“溫柔體貼”,“比某些臭冰塊強一百倍”的話,像魔音一般單獨在他耳邊回響。
他放在身側(cè)的手,死死握成拳頭,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出輕微的聲響,俊美的臉上籠罩著一層前所未有的陰霾。
一股陌生的,強烈的煩躁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酸澀,像藤蔓一般緊緊纏繞著他的心臟,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陸鳴安,許霄,陳清讓三人看著祁都岸的樣子,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