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nèi)，落針可聞。
林尋的那句“還能再搶救一下”，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漣漪，至今仍在每個人的心頭蕩漾。
鎮(zhèn)國公魏蒼張著嘴，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不知從何說起。說他胡鬧？可孫子的腿確實斷了。說他妖言惑眾？可他又把事情攬在了自己身上，還立下了“戴罪立功”的軍令狀。
這就像一團亂麻，偏偏林尋還給這團亂麻的線頭，系在了一個誰也無法拒絕的理由上——為魏公子“治病”。
御座之上，大炎皇帝趙乾那雙深邃的眸子，在林尋身上停留了許久。
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個臣子，更像是在審視一件有趣的、新奇的工具。有好奇，有探究，有掂量，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隱藏在最深處的……殺意。
林尋跪在地上，眼觀鼻，鼻觀心，將自己所有的氣息都收斂了起來，把自己偽裝成一塊無害的、甚至有些愚鈍的石頭。但他那高達30點的精神力，卻讓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來自九五之尊的目光，如同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劉賀的冷汗已經(jīng)將身下的地毯浸濕了一小塊。
皇帝的聲音，才再次緩緩響起。
“好一個‘戴罪立功’。”趙乾的語氣聽不出喜怒，“林尋，朕姑且信你一次?！?/p>
他轉(zhuǎn)向面如死灰的鎮(zhèn)國公：“魏愛卿，你也聽到了。朕就給這個小校尉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后，若是子昂的傷勢沒有好轉(zhuǎn)，朕再拿他的人頭，給你孫兒一個交代。你看如何？”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魏蒼還能說什么？
皇帝這明顯是在偏袒林尋，但他給出的理由，卻又讓魏蒼無法反駁。難道要他當著皇帝的面說“我孫兒的腿不用治了，我現(xiàn)在就要這小畜生的命”？
他只能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老臣，遵旨?！?/p>
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剮了林尋一眼。
“駱安，劉賀?！被实塾挚聪蛄硗鈨扇?。
“臣在！”兩人渾身一顫，連忙磕頭。
“即日起，林尋不再歸北鎮(zhèn)撫司管轄，他手中的案子，也與你們無關(guān)。他的一切行動，直接向朕負責(zé)?！?/p>
這句話，更是石破天驚！
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小校尉，竟然脫離了錦衣衛(wèi)的指揮體系，直接對皇帝負責(zé)？這是何等的恩寵！又是何等的……捧殺！
駱安和劉賀的心中，同時掀起了驚濤駭浪，看向林尋的眼神，也變得無比復(fù)雜。
“好了，你們都退下吧?！被实鬯坪跤行┓α耍瑩]了揮手。
“臣等，告退。”
魏蒼和駱安、劉賀如蒙大赦，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御書房。
偌大的書房，只剩下了皇帝和依舊跪在地上的林尋。
氣氛，變得更加壓抑了。
皇帝趙乾沒有說話，而是走下了御座，一步一步，緩緩地踱到了林un的面前。他沒有讓林尋起身，就這么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抬起頭來?！?/p>
“卑職不敢?！绷謱さ穆曇衾?，帶著恰到好處的“惶恐”。
“朕讓你抬起頭來。”皇帝的語氣依舊平淡，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林尋“顫抖”著，緩緩地抬起了頭。
趙乾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他，看了很久，久到林尋感覺自己的額頭都開始冒汗。
“你，很有趣。”皇帝終于開口了，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朕的錦衣衛(wèi)里，有忠臣，有能臣，有貪官，也有蠢貨。但像你這么有趣的，朕還是第一次見?！?/p>
林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連忙磕頭：“卑職愚鈍，驚擾圣駕，罪該萬死?！?/p>
“不，你不是愚鈍，你是太聰明了?！被实坌α耍切θ輩s讓林尋感覺比哭還可怕，“在御書房里，當著朕和鎮(zhèn)國公的面，把一場私斗，硬生生扭轉(zhuǎn)成一樁公案，還把自己從一個死囚，變成了手握查案大權(quán)的欽差。這份急智，這份膽魄，駱安都不如你。”
林尋的冷汗，刷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他知道，皇帝這是在敲打他。他看穿了自己的所有小把戲！
“陛下明鑒！卑職……卑職當時只是嚇破了膽，胡言亂語，卑職真的……”
“行了?！被实蹟[了擺手，止住了他的“辯解”，“朕不喜歡聽假話。朕只想知道，你這把刀，夠不夠鋒利，夠不夠忠誠?！?/p>
他繞著林尋走了一圈，聲音如同鬼魅般在他的耳邊響起：“你所謂的‘毒’，朕不感興趣。朕感興趣的，是你到底想查什么，又能查出什么?！?/p>
他停在林尋面前，彎下腰，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朕給你這個權(quán)力，也給你這個機會。但你要記住，刀，是用來殺敵的。若是用不好，傷了自己，甚至……有了不該有的心思，那朕，也只好把它折斷。”
說完，他直起身，從袖中取出了一塊通體漆黑、刻著一條猙獰蛟龍的令牌，扔在了林尋的面前。
“這是‘玄蛟令’。持此令，如朕親臨。三品以下的衙門，你可以隨意進出；三品以下的官員，你可以隨意審查。這是朕給你的方便，也是……給你的催命符?！?/p>
“一個月。”皇帝伸出了一根手指，“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個月后，朕要知道，京城里，到底有哪些人，在用你所謂的‘毒’，在干些什么見不得光的勾當?！?/p>
“至于魏子昂的腿……呵呵，鎮(zhèn)國公府里，有的是奇珍異草，斷不了他的富貴。但朕給你的期限，你最好記住?！?/p>
“滾吧?！?/p>
“卑職……叩謝天恩！”
林尋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然后雙手捧起那塊冰冷的“玄蛟令”，躬著身子，一步一步，退出了御書房。
直到走出御書房，重新看到外面的陽光時，林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里衣，早已被冷汗?jié)裢浮?/p>
皇帝的凝視，如影隨形。
那看似平淡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懸在他頭頂?shù)睦麆?，讓他真切地體會到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引路的太監(jiān)，此刻看他的眼神，已經(jīng)完全變了。不再是之前的輕視和漠然，而是充滿了敬畏和一絲絲的討好。
“林大人，這邊請。您慢走?！?/p>
從“小校尉”到“林大人”，稱呼的改變，代表著地位的天壤之別。
當林尋拿著“玄蛟令”，重新回到北鎮(zhèn)撫司時，整個衙門都轟動了。
所有見到他的錦衣衛(wèi)，都遠遠地避開，然后在他身后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當他走到劉賀的公房門口時，房門“吱呀”一聲開了。
劉賀像一陣風(fēng)似的從里面沖了出來，臉上堆滿了此生最燦爛、最諂媚的笑容，甚至還帶著幾分哭腔。
“哎呀！林大人！您……您回來了！”他幾乎是撲上來的，想去扶林尋的胳膊，又不敢碰。
“下官……下官有眼不識泰山！下官是豬油蒙了心！林大人您宰相肚里能撐船，千萬別跟下官一般見識??！”
他哪里還不知道，自己之前看不起的那個廢物點心，竟然是一條潛伏在陰溝里的過江龍！能從御書房里，毫發(fā)無損地走出來，還得了圣眷，這是何等通天的手段！他現(xiàn)在悔得腸子都青了。
林尋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他什么都沒說。
因為有時候，什么都不說，才是最極致的輕蔑。
他繞過像哈巴狗一樣點頭哈腰的劉賀，徑直朝著卷宗庫的方向走去。
劉賀僵在原地，看著林un的背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最后，只剩下無邊的恐懼。
林尋回到了那個屬于他的“天堂”。
他關(guān)上門，將外界的一切都隔絕在外。
他將那塊冰冷的“玄蛟令”放在桌上，又從懷里掏出那本滾燙的“藍皮賬本”。
一枚令牌，一本賬本。
一個代表著至高無上的皇權(quán)，一個記錄著深不見底的陰謀。
這兩樣?xùn)|西，將他這個只想摸魚的咸魚，徹底推上了風(fēng)口浪尖。
他現(xiàn)在，是皇帝用來試探靖王的一把刀，是鎮(zhèn)國公府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釘，也是靖王府必須要滅口的知情人。
他看似手握大權(quán)，實則三面皆敵，步步殺機。
“有意思……”林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這下的摸魚，風(fēng)險可真是夠高的了?！?/p>
他打開系統(tǒng)面板。
【摸魚點數(shù)：9525.5】（剛剛面圣的巨大壓力下，點數(shù)也在飛漲）
他看著自己的屬性，看著那門剛剛?cè)腴T的【混元訣】。
眼神，再次變得堅定起來。
“一個月……”
他喃喃自語。
在這一個月里，他不僅要查案，更要……以前所未有的效率，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