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月輕輕放下玉珠已經(jīng)緩緩變冷的身體,心臟如同利刃刺過,痛的她眼前一片漆黑。她躬著身子,緩緩站立起來,猛烈的咳嗽聲撕裂周邊的靜謐,鮮血順著唇角溢出。
這是她被關在熙月殿第二天,起初因為萬事初立,蕭澤晟讓她在熙月殿好好修養(yǎng),切莫多思多慮,以防動了胎氣,一切有他。
顏月就這樣暫住在熙月殿,她肚內(nèi)的孩兒已經(jīng)七個多月,行動也確實不方便了。熙月,惜月,蕭澤晟說,此殿恰似為月兒所設。
那天用過午膳,顏月穿了一身常服,慵懶的坐在案后,翻檢著案上的花樣,準備挑揀一些用在孩兒的衣服上。蕭澤晟進來的時候帶著一身寒氣,黑色大氅沾了不少雪花,看顏月要起身,忙抬手制止。
“月兒別過來,我身上涼。”他把大氅交給玉珠,又搓了搓雙手驅散些許寒氣才在顏月旁邊坐下。
顏月拿起手邊的帕子幫他把頭上散落的雪片擦拭干凈,“下著雪怎么還過來?有事讓孫才讓過來說一聲就行了,可用過午膳了?”
“用過了?!笔挐申商州p輕放在顏月隆起的腹部,靜靜感受了一會兒,輕輕問到:“孩兒這兩天有沒有鬧你?”
顏月雙手覆在蕭澤晟的手上,“一點兒也不鬧騰,這孩兒定是女孩兒,乖巧極了”。
蕭澤晟反手把顏月的雙手握在手心里,笑道:“那可不一定,我覺得定是個小子,知道體貼娘親的小子?!彼毤毝嗽斨佋拢瑔柕溃骸扒皟商齑掖颐γΩ野岬綄m里,我這邊忙碌也顧及不上,下人可有照顧不周全之處?”
顏月坐的腰酸,輕輕側身靠在蕭澤晟身上,他用手環(huán)到顏月背后,在側腰幫著輕輕揉捏。顏月懶洋洋的道:“有玉珠在呢,你不必擔心我,先專心處理朝堂的事情?!?/p>
“嗯,沒事就好。你自己注意不要累著,咱倆說說話,我待不了多久?!?/p>
顏月轉頭示意蕭澤晟看案上的花樣:“我現(xiàn)在有什么累的?天天就是在屋里看看花樣,翻檢一下東西罷了??墒浅隽耸裁词虑椋俊?/p>
蕭澤晟一只手翻檢著案上的花樣,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搖頭道:“并沒有大事發(fā)生,只是最近幾天多方勢力蠢蠢欲動,想渾水摸魚的有之,悄然觀望的有之。還有一些孤注一擲,做困獸之爭的。等下我會派一隊御林軍守衛(wèi)這里,這幾天我過不來,你也切莫外出?!?/p>
顏月聳了聳肩,看著自己大腹便便的肚子,有些無奈:“我是不是有孕的時機不對?”
蕭澤晟低頭看著掌心中顏月的手,低聲說:“父皇薨逝,我奉遺詔登基,太子雖然一直抱恙未曾出面,但只要太子猶在,便有人不肯甘心。況且事發(fā)突然,無非常手段不足以鎮(zhèn)壓。月兒,你從孕后就沒有好好休息過,切莫多思多慮,待三日后登基大典結束,一切塵埃落定,我便每日過來陪你,靜候孩兒降生。”
顏月疑惑的看著蕭澤晟:“登基大典我不去嗎?”
“我會以為父皇守制為由暫緩封后大典,登基大典也一切從簡,待你誕下麟兒,母子一起封賞?!鳖佋虏欢适乙?guī)制,點了點頭,“也好,最近總覺得身子沉的很,那我就多休息一段時間。”頓了頓又道:“殿外的御林軍你讓邱二帶人來,我跟別人不熟悉?!?/p>
邱二,邱浩宇,邱平的次子,父親鎮(zhèn)守北部邊疆這么多年,邱平則是北部七省的經(jīng)略使,邊地父輩的交情使然,兩家算是通家之好。
蕭澤晟笑道:“邱二就是個混的,沖鋒陷陣沒問題,在宮里他可待不住,昨天我就安排他去東城門了。放心,我定派個穩(wěn)妥仔細的,有事你讓他轉告我?!?/p>
蕭澤晟又坐著和顏月說了會話,就急急忙忙走了,到了晚間果然沒再過來。第二天一早,殿外已經(jīng)守了一隊御林軍。
“小姐?!庇裰樽呱蟻?,因著進宮后名分未定,玉珠最近都是直呼“小姐”?!白蛉栈噬蟻砣ゴ颐?,奴婢沒敢插話。奴婢想去看看外面領隊的是誰,讓他知會將軍和夫人,把玉瑤、玉玲和玉琳送進宮。您現(xiàn)在身體不便,外面的那些,”玉珠示意了一下外殿,“先在外面伺候一段時間再慢慢選用,奴婢一人總怕不夠周全,另外,是不是讓林嬤嬤和郭嬤嬤也一起過來?”進宮的時候顏月只帶了玉珠一人,之前的殿里伺候宮女太監(jiān)都在外殿候著,因著顏月的懷孕,玉珠并不讓他們近身伺候。
顏月推開些窗戶,外面雪已經(jīng)停了,幾個小太監(jiān)正在院子里清掃地面。院外隱約露出些身影。“你使個小太監(jiān)去把領隊叫到外殿,我這就過去?!?/p>
“是,小姐?!庇裰橄葞皖佋?lián)Q了身衣服,出去傳話了。
“御林軍副統(tǒng)領郭鑫見過王妃?!?/p>
顏月看著眼前的御林軍副統(tǒng)領,郭鑫,宣平侯郭讓的長子,宣平侯是功勛世家,到了這代宣平侯,武功平平,未建寸功,從未打過一次勝仗??恐酪u的封號維持表面光鮮,可顏月竟不知道,郭鑫什么時候成了蕭澤晟的心腹?要知道御林軍是皇上親兵,非絕對親信難以勝任。
而宣平侯家和自家將軍府,因一些陳年舊事,卻是有著積怨。
“郭統(tǒng)領,今日晨起本妃身體不適,你去稟告皇上,請本妃的母親入宮陪伴?!?/p>
郭鑫握拳行禮,“秉王妃,宮內(nèi)最近混亂,皇上有令,任何人無詔不得入宮?;噬狭钐t(yī)在殿外全天候著,末將去請?zhí)t(yī)為王妃診脈?!?/p>
顏月看著眼前面無表情的郭鑫,“你去稟告皇上,皇上自有詔令給你?!?/p>
“皇上命末將保護熙月殿,不得擅離。王妃不適,請稍等片刻,末將請?zhí)t(yī)前來問診?!?/p>
顏月頓了頓,轉身回內(nèi)殿,“那便讓太醫(yī)進來吧?!?/p>
“王妃有些氣血虧損,并無其他大礙。王妃現(xiàn)在懷有身孕,并不適合飲用藥物,微臣給王妃開幾個食療的方子,王妃早晚服用即可。”太醫(yī)并不是之前給自己看診的黃太醫(yī),不過顏月知道自己身體的情況,確實沒有什么問題,抬眼示意玉珠,“玉珠,送李太醫(yī)去外殿開方?!庇裰閼?,走上前來,請了太醫(yī)到外殿書案寫食療方子。
待李太醫(yī)開好診方,玉珠將一個荷包塞到太醫(yī)手里,恭敬道:“辛苦李太醫(yī)這么冷的天氣過來給王妃問診,這是王妃的賞賜,只是不知常給王妃問診的黃太醫(yī)為何沒來?”李太醫(yī)將荷包放回案上,躬身道:“微臣領皇命專為王妃問診,所盡皆是本分,不敢再受王妃賞,黃太醫(yī)自昨日起已經(jīng)告假,皇上令微臣此后在殿外候著隨時為王妃診脈,微臣擅婦科、兒科,且王妃身體康健,姑娘不必憂心。”
郭鑫一直在外殿候著,待李太醫(yī)開出的方子,仔細看了兩遍,方和太醫(yī)一起退出去。
返回內(nèi)殿,玉珠有些憂心的望著顏月,“小姐,真是奇怪,守衛(wèi)和御醫(yī)都是我們不熟悉的人。而且那個郭統(tǒng)領,跟咱們季府,還有些積怨...”
顏月抬手制止玉珠說話,從窗戶向外望去,郭鑫和李太醫(yī)已經(jīng)走出院門,顏月向玉珠示意了一下外殿,玉珠轉身出去,對外殿伺候的宮女太監(jiān)吩咐道:“你們都退下吧,王妃身體不適,需靜養(yǎng)休息,讓外面的掃院子的也先停了吧。”玉珠看著從人盡皆退出,方返回內(nèi)殿,顏月抬手讓玉珠扶著坐在塌上,略提高些聲音:“玉珠,我要休息一會,切莫讓人擾了清凈,關窗戶的時候留個縫,最近總覺得憋悶。”
“是,小姐喝點水再躺下吧,奴婢在一側守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