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身邊最忠心的狗,十四年,親手為他遞上毒殺寵妃的香,也為他擋下來自地獄的刀。
他賞我,罰我,卻在我以為終于能逃出這黃金囚籠時,我最敬愛的義父,用我的命,
設(shè)了一個傾覆王朝的死局。當(dāng)滾燙的蠟油灌入我耳,我才聽清這世上最殘忍的笑聲——原來,
帝王之愛,和閹人之忠,都是淬了毒的蜜糖。
第一章 烈日跪求八月的日頭毒得能把人的皮肉烤出油來。我站在養(yǎng)心殿的屋檐下,
汗珠子順著額角往下滾,黏膩得像蟲子在爬??晌蚁?,這比跪在殿外日頭底下的淑妃娘娘,
要好受百倍。祝容霜,曾經(jīng)冠絕京城的祝大將軍之女,如今像一株被曬蔫了的牡丹,
那張白玉似的臉蛋,被烤出兩團(tuán)絕望的紅暈。她從清晨跪到現(xiàn)在,整個人眼瞅著就要散架了。
我實在不忍,挪著碎步過去,壓低聲音:“娘娘,陛下政務(wù)纏身,您先回宮吧,身子要緊。
”我特意加了句:“您身子嬌貴,曬壞了,陛下該心疼了?!薄靶奶??
”祝容霜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干裂的嘴唇扯出一個慘淡的弧度,她猛地抬頭,
眼里的火光幾乎要將我灼傷,“他若心疼,為何不見我?他若心疼,
怎會將我祝家滿門打入大牢,流放三千里!”“娘娘慎言!”我嚇得魂飛魄散,
左右張望一圈,見沒人才松了口氣。她卻笑了,眼淚混著汗水往下淌,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箬竹,你不必勸了。今兒我就是跪死在這,也要見到他!”她眼里的決絕,
像淬了火的鋼針。我嘆了口氣,退回原處。有些南墻,非得自己撞個頭破血流,才知道疼。
她就這么從日出跪到日落,原本明艷動人的姑娘,被曬得像塊焦炭。
尊貴和傲氣被剝得一干二凈。直到夕陽的余暉將宮墻染成血色,
那扇緊閉的殿門才“吱呀”一聲開了。蕭衍,我的主子,當(dāng)今的天子,一身玄色龍袍,
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陛下!”祝容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膝行著朝他爬去,
枯草般的手指想去抓他的衣角。蕭衍不動聲色地后退一步,那只手便撈了個空。
祝容霜整個人像灘爛泥,狼狽地摔在地上。她抬起頭,紅腫的眼里全是血絲,
嗓子啞得像破鑼:“陛下,我爹是冤枉的!他戎馬一生,忠心耿耿,他受不住流放之苦?。?/p>
”“我妹妹才及笄,那流放之地……她會死的!”蕭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冷得像冰,
“祝家的罪,朕沒有牽連你,已是法外開恩。你應(yīng)該感恩戴德,而不是在此胡攪蠻纏。
”“感恩戴德?”祝容霜喃喃著這四個字,突然瘋了似的笑起來,笑得嘴角崩裂,滲出鮮血,
“我全家被你流放,我還要對你感恩戴德?蕭衍,你真是……”“淑妃娘娘,您累了!
”我心頭一跳,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死死按住她的肩膀,截斷了她后面那句誅心的話。
再讓她說下去,祝家就不是流放那么簡單了。我一個小小宮婢,冒然插話,自然是僭越。
可祝容霜待我不薄,我不能眼睜睜看她尋死。我對她身后的宮女使了個眼色,兩人連忙上前,
一左一右將已經(jīng)脫力的祝容霜架了起來。她被拖走時,那雙眼睛還死死地盯著蕭衍,
充滿了不甘和怨毒。殿前終于安靜下來。蕭衍轉(zhuǎn)過頭,目光落在我身上,
淡淡地說:“你倒是會賣人情?!蹦锹曇衾餂]有一絲溫度,我腿一軟,立刻跪了下去,
額頭緊貼著滾燙的地面,“奴婢僭越,請陛下責(zé)罰?!薄澳蔷凸蛟谶@兒,一個時辰。
”他丟下這句話,轉(zhuǎn)身進(jìn)了殿。“奴婢領(lǐng)罪。”我沖著他的背影,規(guī)規(guī)矩矩地磕了個頭。
膝蓋下的石板燙得像烙鐵,每一寸骨頭縫里都鉆著火辣辣的疼。我只跪了一個時辰,
就感覺雙腿快要廢了,祝容霜跪了一整天,那該是何等的煎熬。這十四年,
我看著他從一個會教我寫字的溫潤太子,一步步變成如今這般陰冷狠厲的帝王。
奪嫡那場血雨腥風(fēng),徹底碾碎了他身上最后一點暖意。狡兔死,走狗烹。祝家手握七萬大軍,
是他登基的助力,也是他心頭的刺。如今兵權(quán)到手,祝家自然沒了用處。我才十八歲,
離出宮還有七年。每一天,都像在刀尖上過活。一個時辰后,我?guī)缀跏桥乐氐较氯朔康摹?/p>
剛想倒下,門被敲響了。是新來的小宮女紫月。她從懷里掏出一個精致的藥膏瓶子,
“箬竹姑姑,陛下賞的,說活血化瘀,最是管用。”她一臉羨慕,“陛下還說,
讓姑姑好生歇息幾日,傷好了再伺候?!蔽医舆^藥膏,心里一片冰涼。這藥,不是給我的。
第二章 試藥棋子我扯出一個笑,對紫月說:“陛下宅心仁厚,快回去歇著吧?!弊显伦吆?,
我擰開瓶蓋,一股清冽的藥香鉆入鼻腔。我給自己膝蓋上抹了些,確實舒緩不少。第二天,
我沒聽他的話歇著,還是一瘸一拐地去了養(yǎng)心殿。他正在批閱奏折,頭也沒抬,
“膝蓋不疼了?”“回陛下,用了藥膏,好多了?!蔽业兔柬樠?。他“嗯”了一聲,
筆尖未停,“既然藥膏不錯,你去太醫(yī)院多取些,給淑妃送去?!彼D了頓,又補(bǔ)了一句,
“再挑些時新的賞賜,別委屈了她?!蔽业男某亮讼氯?。原來,我這雙腿,
不過是他給淑妃試藥的石子。我領(lǐng)了命,帶著東西去了淑妃的蘭皙宮。
往日里歡聲笑語的宮殿,如今死氣沉沉。祝容霜坐在梳妝臺前,
呆呆地看著手里一支玫瑰金簪。那是他還是太子時,送她的第一份禮物。“你來做什么?
”她回頭,眼里閃過一絲希冀,“他……他改主意了?”我將賞賜一一呈上,俯身行禮,
“陛下對娘娘情深意重,無論發(fā)生何事,您永遠(yuǎn)是這蘭皙宮的主位?!薄扒樯钜庵兀?/p>
”我自己說出這四個字都覺得牙酸。祝容霜眼里的光徹底熄滅了,淚珠子斷了線似的往下掉,
“他目的達(dá)到了,還留著我這個罪臣之女做什么?呵呵,淑妃……我祝容霜,
不過是他用來捧殺祝家,奪取兵權(quán)的一把刀!”她死死盯著我,
一字一句地問:“我流產(chǎn)那次,也是他做的,對不對?”我低下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何止是她流產(chǎn)。她根本就不該懷上那個孩子。是蕭衍讓我,
親手將麝香縫進(jìn)了她最愛的錦繡枕頭里,融進(jìn)了她日日點的熏香中,
甚至嵌進(jìn)了他賞賜給她的赤金手環(huán)里。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她的身子早就被掏空了。
見我不語,她慘然一笑,“罷了,我為難你一個奴婢做什么?!蔽胰缑纱笊?,放下東西,
逃也似的離開了蘭皙宮?;氐金B(yǎng)心殿,蕭衍獨自一人靠在龍椅上,
眼中是來不及收起的疲憊和落寞。“她……是不是很恨朕?”他問。我垂下眼簾,
“娘娘會體諒陛下的苦心?!彼枰牭牟皇谴鸢?,而是認(rèn)同。他揉了揉太陽穴,嘆了口氣,
“這宮里,除了王公公,便只有你跟朕最久了?!彼酒鹕恚叩轿颐媲?,
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箬竹,你會離開朕嗎?”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
看得我心頭發(fā)慌。我跪了下去,聲音平穩(wěn)得連自己都驚訝,“只要陛下不棄,
奴婢定會侍奉陛下,至死方休。”他似乎滿意了,扶我起來。可我清楚地知道,
我的“至死方休”,和他的“至死方休”,不是一個意思。我的,是熬到二十五歲出宮。
他的,是我這條命,隨時都可以拿去。第三章 珍婕妤的野心祝家倒了,何家起來了。
兵部何尚書是扳倒祝家的頭號功臣,他的女兒何欣,順理成章地進(jìn)了宮,封了婕妤。
這位珍婕妤,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性子、妝容、甚至走路的姿態(tài),
都像極了盛寵時的祝容霜。但她比祝容霜,更沒腦子。這日,她端著一碗冰鎮(zhèn)梅子湯,
裊裊娜娜地進(jìn)了養(yǎng)心殿。“陛下,欣兒給您解解暑?!笔捬苣樕蠏熘σ?,“辛苦愛妃了。
”我按規(guī)矩,上前用銀針試毒,又用銀勺舀了一小口?!澳氵@賤婢!”珍婕妤當(dāng)場發(fā)作,
柳眉倒豎,“本宮親手做的東西,你也配喝?!”我立刻跪下,“婕妤娘娘息怒。宮中規(guī)矩,
陛下入口之物,奴婢都需先行嘗試。”“你的意思是本宮不懂規(guī)矩?還是說本宮想毒害陛下?
”她說著,一腳就踹在我肩膀上。我悶哼一聲,整個人被踹得歪倒在地?!罢滏兼ァ?/p>
”蕭衍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yán)。珍婕妤這才收斂了些,換上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嬌滴滴地對蕭衍說:“陛下恕罪,臣妾……臣妾只是心疼您,見不得奴才分了您的東西,
一時情急……”蕭衍扶起她,語氣溫和,“你初入宮,不懂這些,不怪你?!彪S即,
他轉(zhuǎn)向我,眼神卻冷了,“出去,這里不用你伺候了?!薄笆??!蔽胰讨绨虻膭⊥?,
退出了養(yǎng)心殿。守在門口的紫月氣得小臉通紅,“姑姑!她一個婕妤,怎么敢這么對您?
您可是……”“紫月!”我厲聲打斷她,“慎言!”在這宮里,除了皇帝,
誰都不是不可替代的。掌事姑姑又如何?終究是個奴婢。主子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
你就得死。我這點羞辱,算個屁。我只盼著能安安穩(wěn)穩(wěn)活到二十五歲,
去看看祝容霜曾經(jīng)眉飛色舞對我描述過的,宮外的漫山桃花,廣闊草原。第二天,
我聽聞?wù)滏兼ピ谧约簩m門口摔了一跤,把腿給摔骨折了。據(jù)說,是她宮門口的臺階,
不知被哪個天殺的抹了油。我揉了揉還隱隱作痛的肩膀,心知肚明。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是蕭衍。他就是這樣,從不會在明面上護(hù)著我。
但他絕不允許旁人動他親手調(diào)教出來的“東西”。當(dāng)年,有個才人看不慣我,
故意將我推入冰湖。我大病一場,差點死了。后來,那位才人因為一件小事,
被蕭衍罰在雪地里跪了兩個時辰,凍掉了半條命。王公公,我的義父,
也是把我撿回東宮的恩人,他曾對我說:“陛下對你不同,但你要永遠(yuǎn)記住自己的身份,
莫存妄念?!彼桥挛易呱辖裣憬愕睦下贰=裣憬阍菛|宮最美的宮女,
她愛上了還是太子的蕭衍。她說,與其做一輩子奴婢,不如搏一搏。她趁著蕭衍醉酒,
爬上了他的床。第二天,我親眼看見,她的尸體被侍衛(wèi)用破草席卷著拖了出去,血流了一路。
我親耳聽見蕭衍對王公公說,聲音里滿是厭惡:“一個賤婢,也敢忘了自己的身份?
”那一幕,像烙鐵一樣烙在我心里。所以我知道,蕭衍對我好,為我出氣,
只是因為我還“有用”,還“聽話”。他不是對我不同,而是對他的“所有物”,
有著變態(tài)的占有欲。
第四章 冷宮真相(4000字錨點:反轉(zhuǎn)1-身份誤判)珍婕妤腿傷好了之后,越發(fā)受寵。
宮里開始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她是祝容霜的“莞莞類卿”,靠著模仿失寵的淑妃才得了圣心。
這話傳到珍婕妤耳朵里,她氣得當(dāng)場砸了一套官窯茶具。她見蕭衍再沒踏足過蘭皙宮,
便以為祝容霜徹底翻不了身了。于是,她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殺去了蘭皙宮。
紫月是個愛看熱鬧的,回來后繪聲繪色地跟我學(xué):“姑姑,您是沒瞧見,那珍婕妤多威風(fēng)!
她指著淑妃娘娘的鼻子罵,說娘娘不過是仗著家世,如今家里倒了,就是個落水狗。
”“她還說,宮里的流言肯定是淑妃娘娘嫉妒她得寵,故意放出去的。”“最過分的是,
她讓人抬了好幾盆冰塊進(jìn)蘭皙宮,說要給淑妃娘娘降降火。這都十一月的天了,
這不是要人命嗎!”我眉頭緊鎖。這何欣,真是蠢得無可救藥。果然,
這事當(dāng)晚就傳到了蕭衍耳朵里。他面色如常,一邊翻著奏折,一邊對我說:“你去瞧瞧淑妃。
”他停下筆,抬眼看我,“朕這兒有一盤新做的血燕糕,你給珍婕妤送去?!卑干夏潜P點心,
紅得像血,透著一股不祥。我心里咯噔一下,但還是接了旨。蘭皙宮里,落葉滿地,
一片蕭索。祝容霜躺在床上,面色慘白如紙,不過半月未見,她竟憔悴至此。
“他……還是不肯來見我?”她有氣無力地問。我只能拿話搪塞:“陛下國事繁忙,
娘娘千萬保重鳳體。”她苦笑一聲,咳了數(shù)聲,嘴角竟?jié)B出殷紅的血跡,
“他不敢見我……他來了,我也不會見他……什么生死契闊,全是假的……我祝家,
就是他登基的踏腳石……”看她這生不如死的樣子,我心如刀割。從蘭皙宮出來,
我提著那食盒,去了珍婕妤的寢宮。她正得意洋洋地試戴一支赤金鑲紅寶的步搖,見我來了,
只輕蔑地瞟了一眼?!版兼ツ锬?,陛下賞您的血燕糕?!彼^也沒抬,“放下吧。
”我放下東西正要走,她卻叫住我:“等等。你不是最會替陛下試毒嗎?也替本宮試試。
”她對身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那宮女立刻端來一碗還飄著冰碴子的酸梅湯?!昂攘怂?/p>
”珍婕妤笑得像只貓,“里面的冰塊,也得一并吃了。”十一月的天,喝冰湯。
這是報復(fù)我上次沒讓她在養(yǎng)心殿得逞。我不敢不從。一碗冰湯下肚,
我感覺五臟六腑都被凍住了,腹中絞痛?!巴讼掳伞!彼凉M意地?fù)]揮手。我忍著痛,
帶著紫月離開?;氐金B(yǎng)心殿的路上,我腹痛難忍,終于撐不住,靠著宮墻蹲了下去,
冷汗涔涔。紫月嚇壞了,哭著喊:“姑姑!姑姑你怎么了?”再次醒來,已是深夜。
床邊坐著義父王公公,他滿頭白發(fā),見我醒來,連忙端上熱氣騰騰的藥?!澳氵@傻孩子,
太醫(yī)說你寒氣入體,傷了脾胃,得好生將養(yǎng)。”他嘆著氣,滿眼心疼,“紫月都跟咱家說了。
你這是代人受過啊?!蔽液戎酀乃幹蹨I掉了下來。“孩子,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
等熬出宮,就好了?!蓖豕闹业谋?,“千萬別跟主子們硬碰硬,吃虧的,
總是我們這些奴才?!蔽冶е?,哭得像個孩子。我病了三天。第四天,
紫月興沖沖地跑來告訴我:“姑姑!那個珍婕妤掉進(jìn)太液池了!聽說湖面結(jié)了層薄冰,
她腳滑掉下去了,凍得半死,現(xiàn)在還高燒不退呢!”我只是笑了笑。這世上,
哪有那么多巧合。我養(yǎng)好病去御前伺候時,蕭衍正在賞玩一支鳳頭釵,那釵上的紅寶石,
和他送珍婕妤那盤血燕糕一個顏色。他見我來了,隨手將那支釵丟在桌上。“身子可好全了?
”“謝陛下掛心,已無大礙?!彼闷鹨槐咀嗾?,狀似無意地說:“珍婕妤最近行事張狂,
朕讓她在湖邊靜靜心,沒想到她自己不小心?!彼D了頓,抬眼看我,
那雙眼里沒有一絲波瀾,“她戴的那支步搖,是模仿當(dāng)年朕送給容霜的。拙劣的仿品,
看著就讓人心煩。”他不是在跟我解釋。他是在告訴我。我以為,他讓珍婕P妤落水,
是為我出氣。原來,我錯了。我,祝容霜,珍婕妤,我們所有人,在他眼里都一樣。
他為我出氣,不是因為我受了委屈。而是珍婕妤這個“拙劣的仿品”,
冒犯了他心中那個“正品”的影子。我的那點委屈,甚至不配成為他動手的理由。他對我好,
只是順便。我心底最后一點可笑的暖意,被他這句話,徹底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