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岳玲阿姨總在后廚角落塞給我特制的紅綠酸糖,那甜膩里裹著刺鼻的酸,
像餿掉的果子拌了鐵銹。她說能開胃敗火,
我卻總在含進嘴后感到一股子涼氣順著脊椎往上爬。
直到那夜我撞見她踮著腳站在幽藍的消毒柜前,用保鮮膜一層層纏裹自己。玻璃內壁上,
灰白色的霉斑正像活物般瘋狂扭結攀爬。
“別碰……門把手……”她嗓子啞得像破鑼在砂紙上磨,
“它在叫……骨頭縫里叫……”消毒柜驟然爆出刺耳蜂鳴,賈阿姨消失其中,
只留一雙破鞋和帶污漬的保鮮膜碎片。柜門被撬開,內壁布滿扭曲銹跡,
勾勒出令人膽寒的勒痕人形。更深處,
底鐵皮夾層里嵌著一枚褪色的金屬發(fā)卡——那是93年淹死在冰冷管道井底的小女孩丁小慧,
最后別在頭發(fā)上的小花。老馬專家指著頻譜圖上那道噬人的深紫尖峰:“聽見沒?
這就是骨頭縫里的嚎叫!”李建軍雙眼赤紅,掄起油亮大勺猛砸:“老子讓它變啞巴!
”銀柜炸裂,昏迷僵直的賈阿姨被拖出。她的眼珠像蒙塵的玻璃珠,映不出任何光,
只有無聲的尖叫。01 油膩的號角與詭異的饋贈食堂后窗那個破洞,
像個永遠填不滿的豁嘴,呼呼地往里灌著初冬的濕冷。
了整宿的豬油葷臊、洗不干凈的爛菜葉餿水味兒、還有下水溝反上來的陳年污濁攪和在一起,
凝成一塊沉甸甸、油膩膩的裹尸布,嚴嚴實實捂在后廚每個人的口鼻上,腌得人腦漿子發(fā)渾,
太陽穴突突地跳?!白汤病?!”一聲炸雷般的金屬刮擦爆響!李建軍,
這堵系著油漬斑斑、邊緣都磨出毛邊圍裙的東北漢子,
把手里那把油光锃亮的大馬勺狠狠摜在六號灶的不銹鋼沿上!
巨大的力量震得整排銀灰色的灶臺嗡嗡亂顫,回聲撞在貼滿厚厚黃褐色油污的瓷磚墻上,
激得墻角的蛛網都在瑟瑟發(fā)抖?!岸妓麐屆@了?!睡死的都滾池子里泡清醒了!
” 李建軍炸雷般的咆哮在狹小空間里沖撞,唾沫星子混著煙氣噴出老遠,
“誰再給老子拖沓,晌午飯都甭想吃!”角落里,
丁小鑫正撅著因為長期洗碗而略顯粗壯的腰背,
鋼絲球用力刮擦著黏在地上、已經干結發(fā)硬的淀粉塊和爛菜幫子。
“呲啦…呲啦…” 粗糲的摩擦噪音混在李建軍的吼聲里,像鈍刀子刮鍋底。
這聲突如其來的炸響驚得她渾身一哆嗦,
手里黏糊糊的鋼絲球“當啷”一聲掉進了旁邊漂著油花和食物殘渣的洗碗池臟水里。
幾乎就在同時,右胳膊肘內側那片銅錢大小的枯藤狀暗褐色胎記,
毫無預兆地竄起一股銳利的滾燙!像有人突然把一根燒紅的鐵絲摁在了皮肉上!
燙得她眼前猛地一黑,差點沒站穩(wěn),慌忙中手指死死摳進冰涼滑膩的瓷磚縫隙,
指甲刮得生疼,才勉強撐住沒軟下去。
一股甜得發(fā)齁、卻又裹挾著刺鼻酸腐氣味的陰風毫無征兆地鉆進鼻孔。沒等她抬頭,
一只裹著厚厚黃繭、指關節(jié)粗大變形的手就伸到了她低垂的眼前,幾乎杵到她鼻尖。
那只粗糙的手心里,躺著兩顆軟塌塌、形狀有些融化的糖果。一顆是那種極不自然的殷紅色,
膩得像凝固了很久的豬血;另一顆是暗綠色,表面粘著一層可疑的、仿佛發(fā)霉般的白霜。
“閨女,給!” 賈岳玲阿姨佝僂著背湊得很近,壓低的嗓音磨砂紙般粗糲,
帶著常年被劣質香煙熏染出的渾濁煙氣,那雙有些渾濁的眼睛卻亮得不同尋常,
像黑暗中點著的兩盞小燈,直勾勾地釘在小丁煞白冒冷汗的額頭上:“瞅你這小臉兒,
白得跟凍了一宿的豆腐似的!拿著!開開胃!敗敗火!俺自個兒尋摸方子熬的!
” 那股酸糖散發(fā)出的、甜膩中夾雜著刺鼻陳醋和鐵銹似的怪味兒,一股腦兒地頂上來,
嗆得小丁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更詭異的是,口袋里的胎記被這氣味一激,仿佛通了電,
燙得更兇了,像有個小烙鐵在她胳膊內側跳舞?!百Z姨,
我……我真不用……” 小丁喉嚨發(fā)緊,想側身避開那股令人作嘔的酸腐甜氣。
賈岳玲卻仿佛沒聽見拒絕,固執(zhí)地探出手,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蠻力,
硬是把那兩顆已經有些融化、帶著粘膩觸感的軟糖狠狠摁進了小丁藍布工裝的上衣口袋。
干裂粗糙的手指劃過粗硬的勞動布,發(fā)出沙沙的摩擦聲,留下一點濕冷的、令人不適的觸感。
“夜里要是餓了,肚子不得勁兒,就含一顆!頂事兒!聽姨的!
” 她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分說的焦急,布滿皺紋的眼角堆疊著,那深壑的皺紋里,
卻飛快地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驚慌和……恐懼?她的視線像受驚的兔子,
新、泛著冰冷金屬光澤的“銀豹”牌洗碗消毒一體柜——那玩意兒像個縮小版的銀灰色棺材,
無聲地矗立在陰影里,冷硬的LED指示燈散發(fā)著幽幽的藍光。
就在目光接觸到柜體冷光的瞬間,賈阿姨像是被那光線狠狠刺了一下,猛地別過臉去,
瘦小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枯瘦的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像是咽下了一塊燒紅的炭。
遠處,王嘢那大嗓門混著嘩啦啦的水聲橫插進來:“哎喲俺的娘嘞!賈姨!
您那熬醋精的祖?zhèn)骼蠅窒粕w兒啦?這酸不溜秋的直鉆腦仁子!” 他正光著膀子,
掄著粗大的橡膠水管猛沖地上幾個油簍子,油膩的黑水四散飛濺。
“隔三間屋都能把耗子熏成臘肉干兒嘍!” 巨大的水聲噼啪亂響,
暫時蓋過了后廚的其他雜音,也淹沒了賈岳玲隨后那幾句含糊不清、像是自言自語的低語,
個詞:“……耗子……鬼東西……管嚴實了……”小丁的手指無意識地隔著粗糙的工裝布料,
緊緊捏著口袋里那兩顆硬的硌人的怪糖。那詭異的、甜膩中裹著鐵銹酸腐的氣息,
像是有生命般,一絲絲、一縷縷頑強地從口袋縫隙里鉆出來,鉆進她的鼻腔,
纏繞著她的神經。右臂內側的胎記,那種灼熱的搏動感越來越清晰,
幾乎成了某種有節(jié)奏的警告。她抬眼望向窗外,墨汁般濃稠的黑夜沉甸甸地覆蓋著一切,
連一顆星星的影子都看不見。后窗那個破洞上掛著的半拉爛窗紗,被呼嘯的夜風死命撕扯著,
2 藍光裹尸布與無聲的祭獻最后一撥滿身油膩的洗碗工罵罵咧咧地摘下圍裙甩在臟水槽邊,
趿拉著破拖鞋踢踢踏踏地消失在通往后院宿舍的黑暗里。
巨大的后廚瞬間被一種黏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所吞噬,
只剩下零星幾個值夜班的人影在油膩的陰影里晃動。水龍頭滴答、滴答的漏響,
在這片死寂中被放大成砸在耳鼓上的重錘,每一下都敲得人心慌。賈阿姨沒走。
她倚著冰冷的灶臺邊沿,渾濁的眼珠里血絲密布,
聲音嘶啞地對王嘢說:“今兒個輪著俺‘打烊’……” ——“打烊”,
就是把所有的燈滅了,最后把那扇包著厚厚防油鐵皮的后門鎖死。
這活兒往常誰都不愿多耽擱一秒,畢竟這偌大的空間一旦陷入徹底的黑暗,
那些殘留的灶底余溫、腐敗食物酸敗的氣息混雜著陰冷的地氣,
會迅速交織成一種粘稠而令人不安的氛圍,像一頭蟄伏的巨獸合上了胃袋。前廳里,
慘白的節(jié)能燈管茍延殘喘地亮著幾盞,投下青灰冰冷的光。丁小鑫蜷縮在高高的收銀臺后面,
厚厚的油污膩子把臺面變得粘手。
她機械地數著下午收上來的一沓油膩膩、沾著各種食物殘渣的零鈔,
指肚摩擦著被汗水和油污浸透的紙票邊緣,發(fā)出沙沙的澀響。
長時間盯著一堆花花綠綠的票子,眼皮沉得像灌了鉛。
口袋里那兩顆硬糖隔著布料抵著她大腿外側,帶來一種持續(xù)而惱人的存在感。
右臂內側的胎記,始終保持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溫熱,
那塊皮膚下的神經像是被什么看不見的東西挑撥著,
隱隱約約仿佛能聽到某種極細、極遠、如同鋼絲被強行彎曲的呻吟。突然——“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像是老舊木門年久失修的呻吟,又像是生銹彈簧勉強壓縮彈回的聲響,
從前廳與后廚交接處那扇厚重的包鐵皮木門門鎖位置傳來。聲音太輕,
幾乎瞬間就被死寂吞沒。小丁的心卻驟然像被一只冰冷的鐵手攥緊!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剛才還沉滯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李建軍和他那把不離身的大勺不在前廳,
蘇小可店長也不知去向。刺鼻的劣質消毒水味兒直沖鼻腔。她屏住呼吸,
仿佛連心跳都停滯了半拍,慢慢地、極其緩慢地放下手里那疊油膩的零鈔,踮起腳尖,
像只受驚的貓,一步一步挪向那扇緊閉的、表面覆蓋著厚厚防油污塑料布的木門。
黃銅的舊鎖扣冷硬地硌著掌心。她屏息凝神,用力極小地、幾乎不發(fā)出任何聲音地,
向內擰動了那粗糙冰涼的黃銅旋鈕。門軸發(fā)出極其輕微、如同老人嘆息般的“吱呀……”,
悄無聲息地滑開了寸許寬的一道縫隙。
更濃郁的、混合著餿油、隔夜食物渣滓和潮濕霉味的氣息撲面而來。后廚并非徹底的黑暗。
在離她大約十步遠的后墻角落里,
那臺巨獸般的“銀豹”洗碗消毒一體柜頂端的工作燈幽幽地亮著。
死寂般冰冷的藍色LED光芒從柜門上方透出,在地面油膩的光滑地磚上,
投射出一個清晰、幾何感十足的長方形光斑。那光斑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幽幽地映照著漂浮在空氣中的塵埃,像一塊浸透了冰水的巨大裹尸布,
平整地鋪陳在骯臟的地面。就在這片詭異藍光的正中心,背對著她,無聲地立著一個人影。
是賈岳玲阿姨!她佝僂瘦小的身體裹在那身永遠洗不干凈、沾滿深褐色油污的灰藍色工裝里,
此刻在冰冷藍光的包裹下,顯得那么單薄,那么……僵硬。小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移,
瞳孔驟然收縮!她那雙永遠趿拉著的、磨禿了后跟的黑色勞保布鞋不見了。
兩只赤裸的腳丫就那樣直接踩在冰冷油膩的地磚上!那腳底板布滿了厚厚的老繭和龜裂,
顏色是灰黃色,如同干枯的樹皮。但這絕不是讓她心驚的原因!賈阿姨不是在“站”!
她是用兩只腳的腳尖,只有腳尖前端極小的一部分接觸地面!
整個腳后跟高高地、違反常理地抬離了地面足有半寸多!
整個人以一種芭蕾舞者足尖立起、卻又帶著僵硬的、不自然的挺直姿態(tài),
“釘”在那片幽藍的光暈之中!仿佛有根無形的、冰冷的鋼絲繩吊著她兩只腳的腳踝,
將她生生拉離了地面!更駭人的動作還在后面!
賈岳玲僵直的右臂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如同被人從關節(jié)處強行提拉的角度,
高高地舉過頭頂!那只骨節(jié)粗大變形的手里,
死死攥著一卷廚房常用的、又厚又韌的白色塑料保鮮膜!保鮮膜的起始端已經打開,
被她用那只懸停在半空的右手按在了自己包裹著頭發(fā)的花布頭巾上。緊接著,
她的左手以一種緩慢得令人窒息、卻又帶著一股頑固死力般的動作,
向后、向下拉扯著那卷沉重的保鮮膜!白色的、透明的塑料膜隨著她左手的動作,
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的緊繃聲!一圈又一圈,死死地纏繞著她自己的身體!
從頭部開始!一層!緊接著用力勒緊,再纏上第二層!纏繞的力道大得驚人,
那堅韌的塑料膜被繃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斷裂,清晰地勒進她身上的藍布工裝里,
壓出深深的褶皺!甚至在她單薄的脖頸上勒出了一道極其恐怖的、深陷進去的凹痕!
那張被花布頭巾包裹、再被里層保鮮膜死死勒住的臉孔,在塑料膜的緊縛下完全變形。
眼睛的位置只剩下兩個被壓平的、模糊的圓窩,嘴巴的輪廓扭曲,
整張臉的皮膚在藍光下繃得發(fā)亮,如同一個正在被制造出來的、人形的木乃伊!或者說,
一個被某種力量強行打包、捆扎的祭品!小丁感覺全身的血液在瞬間凍結!
一股比后窗灌進來的冷風更加刺骨百倍的寒意,從腳底板順著脊椎瘋狂上竄,直沖天靈蓋!
巨大的恐懼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她想尖叫!喉嚨卻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
半個音節(jié)也吐不出來!她只能死死地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牙齒不受控制地激烈磕碰,
發(fā)出咯咯的輕響,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肉里,疼痛感是唯一能對抗這無邊恐懼的東西。
就在這極致的驚駭讓時間都仿佛凝固的瞬間——“嗡……”極其細微,
卻又如同無數根冰冷鋼針直接鉆進耳蝸深處刮擦腦髓的震顫聲,
毫無征兆地從消毒柜深處彌漫出來!像有無數看不見的東西在金屬腔體里快速振翅!
小丁的眼珠因為驚恐而幾乎要從眼眶中凸出來!
她的視線死死盯在柜門巨大的雙層鋼化玻璃內壁上!
靠近賈岳玲頭頂上方的那塊巨大玻璃門內壁!
原本光潔冰冷的金屬表面上——就在這嗡鳴響起的剎那!灰白色的東西如同被喚醒的蟲卵,
正以肉眼可見的恐怖速度瘋狂地滋生、蔓延!那不是污垢!
那是一片片密密麻麻、如同蒼白苔蘚或者霉菌地毯的東西!它們迅速地交織、增厚!
幾乎是在眨眼之間,一層厚實、帶著詭異搏動感(或許是光線和陰影的錯覺?
但就是異常真實?。┑幕野咨壕透采w了大部分玻璃內壁!
這層菌毯甚至遮擋了部分內部光源,讓柜門透出的藍光變得加倍陰森朦朧,
那片區(qū)域像附著了一層緩緩蠕動的活物皮膚!小丁的理智終于在這一刻徹底崩潰!
她再也顧不上什么,猛地扭轉身子就要逃離這噩夢般的場景!
玻璃門內壁上那層不斷搏動增厚、如同活體般的灰白菌毯驟然停止了蔓延!下一瞬,
一股絕對冰冷的、帶著某種意志的死寂氣息如同實質般從消毒柜的方向彌漫開來,
瞬間籠罩了整個角落,甚至讓空氣的溫度都似乎下降了幾度!緊接著,
那覆蓋了玻璃內壁的灰白菌毯表面,驟然發(fā)生了極其恐怖的扭曲!
一個極度變形、如同在融化的蠟像表面鼓出的浮雕!
一張只有深陷下去如同無底黑洞般的眼窩、而完全沒有鼻子和嘴唇的扭曲人臉輪廓,
猛地在那菌毯上凸現出來!那兩個深陷的眼窩仿佛帶著無法形容的惡意和吸力,
冰冷地、直勾勾地“釘”向門口縫隙里魂飛魄散的小?。⌒《「杏X自己的靈魂都被凍結了!
雙腳像生了根般無法動彈。就在這時,賈岳玲阿姨那被層層保鮮膜緊縛、深陷的頭顱下方,
猛地爆發(fā)出一陣更加劇烈的顫抖!她的身體在薄膜的束縛下如同被電流擊中的魚,
死命地掙扎扭動,左臂卻依舊不受控制地繼續(xù)用力拉扯保鮮膜!第三圈!第四圈!
纏繞得更加緊密!包裹在她頭部里層的保鮮膜被她的鼻息噴出一小片白色的霧氣,
更猛力的窒息感壓得消散無蹤……如同一頭在粘稠蛛網中徒勞掙扎、即將被徹底包裹的昆蟲!
然后,
、像是兩塊生銹的鐵片在拼命摩擦、喉嚨被粗糲的砂紙徹底磨穿又強行擠壓空氣的破裂音調,
毫無預兆地,從一個瀕死者的胸腔深處,
艱難地、破碎不堪地、悶悶地透了出來:“走……”“……走啊……” 聲音虛弱飄渺,
仿佛耗盡了生命擠出的最后一點血沫,每個字都被無形的剪刀剪碎。
“……別碰……門把手……” 那聲音更加艱難破碎,
每一次喘息都像是破風箱在抽動最后一點空氣,帶著刺穿耳膜的撕裂感,
“……它在叫……骨頭縫里叫……”就在賈岳玲吐出“叫”字最后一個破碎音節(jié)的同時,
那扇巨大的消毒柜毫無征兆地爆發(fā)了!
刺耳、尖銳、撕裂一切、如同地獄熔爐里十萬冤魂同時尖叫的電子警報聲“嗶——嘎!
吱嘎——?。?!”毫無征兆地炸開!那已經不是聲音,而是鋼釬強行穿透耳膜的酷刑!
巨大的柜體像是被無形巨拳狠狠擊中,發(fā)出劇烈的高頻震顫!整個銀灰色的外殼瘋狂嗡鳴!
內部的不銹鋼碗架和擱物架在瘋狂跳動、猛烈撞擊!發(fā)出密集如驟雨般的“叮咣!哐啷!
”噪音,混雜著內部馬達短路的凄厲“滋滋”聲!
在那令人靈魂出竅的警報聲浪最尖嘯刺耳的巔峰——包裹在賈岳玲頭部里層,
那被繃得幾乎要破裂的白色保鮮膜下,極其詭異地……沒有任何聲音發(fā)出,
但就在小丁被那巨大噪音刺激得大腦一片空白的剎那,
暗紅色暈染——如同在水中滴入一大滴紅墨水——驟然浮現在薄膜內側貼近下頜咽喉的位置!
這血紅如同某種冰冷的印章,瞬間蓋滅了小丁僅存的一絲思考能力。“砰!
” 一聲沉悶的、像是重物撲倒在油氈布上的撞擊聲響起。緊接著——刺!死寂!
絕對的死寂!那如同魔音灌耳的警報聲和柜體瘋狂撞鐵的噪音,如同被一只巨手瞬間抹去!
消失了!巨大的消毒柜瞬間停止了所有震動,
只剩下內部某些部件在慣性下冷卻收縮發(fā)出的、極其細微的“嘎吱……嘎吱……”聲,
像垂死之人的骨骼在無意識摩擦。連內壁藍幽幽的指示燈都瞬間熄滅了大半。
那片幽藍的冰冷光斑驟然晃動了一下,隨即徹底歸于一片死寂的黑暗,
只余破碎前的最后一縷冷光在地磚上拉長了最后一點痕跡。賈岳玲,連同那片幽藍的光芒,
消失了。徹徹底底地、干干凈凈地消失了。仿佛剛才的一切恐怖景象,
都只是被那刺耳的警報聲抹去的幻覺。只留下小丁一個人,
像一尊被釘在門口冰冷油膩地磚上的石像,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篩糠般狂抖。
右手臂內側的胎記如同被烙鐵燙透,滾燙灼痛的搏動感清晰無比!
濃烈的、甜膩到令人窒息發(fā)齁、又夾著刺鼻酸餿鐵銹氣味的怪氣,不知從哪個角落彌漫開來,
絲絲縷縷鉆進她的每一個毛孔,滲進她的骨頭縫里。03 血印與封死的鐵棺材“嘩啦!
”前廳與后廚之間那扇厚重的包鐵皮木門被人從里面猛地一把推開!
門扇撞在墻上發(fā)出一聲悶響。一股強烈的汗味兒、油腥氣和焦躁氣息沖了出來。
門外猛地投進一道刺眼的白晃晃的光柱,在李建軍粗壯的手掌里四處亂晃,
像一把急于撕裂黑暗的利劍?!澳ゲ涫裁茨匦《??
”李建軍那標志性的大嗓門帶著慣常的暴躁,在空曠死寂的后廚里嗡嗡回蕩。
他穿著那身油漬斑斑的圍裙,下擺隨著他大踏步的動作甩動著,
“數仨破錢能把零點都數進耗子洞里去還是咋……”他的后半截硬邦邦的喝問,
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卡住喉嚨,硬生生掐斷在嗓子里,
像是鋸子鋸斷一根枯朽的老木頭發(fā)出的、干澀難聽的“咔吧”聲。
他那雙平日里見慣了滾油烈火、掂鍋顛勺、眼神兇悍銳利的小眼睛,此刻驟然瞪得溜圓!
充血的眼珠子因為無法理解的驚駭而幾乎要從深陷的眼眶里凸出來!
握著手電筒的手像得了瘧疾般劇烈地抖動起來,
那耀眼的光斑隨著他失控的手腕胡亂地上下跳躍,最終伴隨著他喉頭一聲無意識的抽氣,
“啪”地一聲,
歪歪扭扭卻準確地落在了那臺巨大、冰冷、此刻顯得異常詭異的洗碗消毒一體柜前的地面上!
慘白刺目的光柱中心,
色油泥、腳后跟內側已磨出兩個深洞的破舊黑色勞保布鞋——賈岳玲那雙幾乎不離腳的舊鞋。
它們歪歪扭扭地、帶著一股倉皇拋棄的意味,散落在冰冷油膩的地磚上,鞋底滑膩地反著光。
就在那雙破鞋上方,更近處,散落著幾圈被某種極其恐怖的暴力生生撕扯崩斷的透明保鮮膜!
斷口參差扭曲,如同被惡獸咬碎的腸子!其中有兩圈的斷口邊緣,
赫然印著幾個模糊不清、卻又刺眼得讓人無法忽略的暗紅色指?。∧羌t色粘稠、邊緣暈染開,
如同……如同被擦糊了的劣質印泥,又或是某種更糟糕的東西!最令人無法呼吸的是!
就在那片狼藉的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