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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多情卻被無情惱 中定 37669 字 2025-07-08 11:5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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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南疆都知曉,昭華圣女莊洛雪寵夫如命??芍挥蟹解x行知道,白日寵他入骨的圣女,

夜晚卻偷偷與面首廝混。他親眼目睹,面容俊美的男子掐著莊洛雪的腰肢,壓在窗邊。

“圣女……圣君與我,哪個讓你舒服?”莊洛雪似笑非笑,輕咬他垂珠。

“阿行不喜床笫之事,如木頭般毫無趣味,自然是你?!痹缰适叶嗲闊o心,

他還傻傻以為自己是特例。方鈞行只淡淡一笑,不聲不響為自己定下棺材。七日后,

他該消失在這個世界了。……“小郎君,您是要給誰定發(fā)財棺吶?

”方鈞行淡淡一笑:“給我自己。”棺材鋪的掌柜一驚,不可置信:“小郎君這么年輕,

這是為何?”方鈞行噙著笑的眸底閃過一抹痛色。是啊,他無病無災,為什么呢?

大概是成婚五年的圣女瞞著他養(yǎng)了面首,且有了孩子吧。方鈞行攏回濡濕手心:“掌柜的,

麻煩盡快打好,七日后我便要用?!闭乒衤牭竭@話,手中修木刀陡然落在地上,

發(fā)出清脆聲響?!靶±删怯懈V?,來世必定健康順遂?!狈解x行心口有些悶痛,

見慣生死的陌生人都會為他難過。那莊洛雪呢?等她見到自己冰冷的尸體,

她也會難過后悔嗎?方鈞行撐開傘走進雨中,濕潤的霧氣拂在臉上。夜色深濃彌漫,

耳畔阿爹的忠告卻漸漸清晰——“阿行,皇室自古多情,朝秦暮楚是她們的劣根性,

你切莫輕易交出真心?!薄安贿^就算失望了也沒關系,跟阿爹一樣死了,

你便也能來阿爹的世界了。”是的,他的阿爹不屬于這個世界。阿爹說他來自21世紀,

是為了做任務攻略流落在民間的圣女,才穿到這個世界來的。阿爹救阿娘于水火,

送她回圣宮恢復身份后,本是要走的。卻沒架住阿娘的深情哀求,留了下來。

阿娘說她不要皇室身份,只愿和阿爹和她歸隱故里,屈做庶民只為日日與阿爹相守。

就是這般深情的阿娘,最后卻在春風閣養(yǎng)了個男寵。她勒令所有人閉嘴不許讓阿爹知曉,

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阿爹什么都沒問,不聲不響的一杯毒酒下肚,

死在了與阿娘初識的日子。方鈞行忍不住紅了眼眶,撩起青衫上了回殿的馬車。

“圣君不讓我跟著,可是去給圣女準備驚喜了?”車上的侍從小春掀起珠簾,

起身攙住方鈞行坐下。見方鈞行不語,小春又拿過暖爐遞到他手心:“圣女待圣君真是極好,

這馬車真真是一絲風都透不進?!笔前。讶A圣女莊洛雪愛夫如命,人盡皆知。

方鈞行曾在太學念書時。她知曉他怕冷,便用千金換回這暖沉木,

親手替他打造了這輛冬暖夏涼的馬車。便是如此,方鈞行也不曾動心。只因他謹記阿爹的話,

所以他守著真心從未交付。哪怕莊洛雪多次放下圣女身段來委身下嫁。

他也只是堅定道:“鈞行寧娶寒門妻,也絕不入贅高門?!彼皇鞘裰?,

莊洛雪是圣主最寵愛的圣女。當初圣主賜婚她與國師之子。

她直接在大殿上忤逆圣意:“兒臣有心儀的男子,不愿委屈了他,

更不愿耽誤別的男子的一生?!蹦侨?,圣主動怒,莊洛雪被關禁閉,絕食三天,

沒了半條命仍不肯答應。被遣離城那天,她望向皇城方向,遺憾仿若碾碎了日光。

轉頭卻將他最愛的蜜餞送上:“吾寧舍榮華,也不愿舍阿行?!鼻樯钪链?,方鈞行是塊鐵,

也被她的深情厚愛融化,于是他將阿爹的忠告拋之腦后,堅定走向了她。成婚那天,

方鈞行跟她說:“若圣女有一日辜負了我,我便徹底消失,上黃泉下碧落都讓你尋不到。

”信佛的莊洛雪立刻帶他去佛前起誓:“若負阿行,我莊洛雪不得好死,永世不能為人!

”婚后五年,莊洛雪一直無孕。莊洛雪直接對外宣稱:“吾有隱疾,承蒙阿行不嫌。

”方鈞行的思緒尚未收回,車馬已經(jīng)到了莊洛雪安置面首的西城府邸。喊停了馬夫,

方鈞行掀起珠簾子往里看。燭火搖曳,油紙窗柩上倒出兩道人影。男人掐著女人的腰肢,

壓在窗邊,用力往前撞,一下又一下。嬰兒的啼哭陣陣,也沒能擾了他們的興致。

方鈞行沒有離開,保持看戲的姿勢靜靜地聽著,看著。直到女人一聲悶哼,云收雨霽。

身旁的侍從冗長嘆了口氣,寬慰他?!跋袷ヅ@般深情的女子舉世無雙,

那面首到死也不能見光,圣君何須這般作踐自己?”狂風驟卷,吹得窗外樹枝猛地搖晃。

方鈞行不發(fā)一言,攥緊脖前吊墜,用力摁碎。爹說,只要摁碎吊墜,等上七日后死去,

就能去到阿爹的世界。方鈞行攏緊了手心,答非所問問小春:“小春,你相信嗎?

有這樣一個世界人人平等,不必君為臣綱,不必為奴為婢的世界。”“那個世界,是自由的。

”小春搖頭不信:“圣君說笑了,這樣的世界怎么會存在?更何況圣女這么愛圣君,

那是多少人幾輩子也求不來的福氣?!薄叭绻嬗羞@樣的世界,圣君定然也不忍心拋下圣女。

”方鈞行斂下發(fā)澀的眸,淡淡一笑看向正在房內(nèi)整理衣襟的莊洛雪。那樣的世界,

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去看看了。他要回到阿爹身邊。讓莊洛雪上黃泉下碧落,再也尋他不到。

吩咐車夫離開,方鈞行才松開攥緊的拳。吊墜的碎片刺進他的血肉,再伸開手已是一灘血跡。

鮮血淋漓,宛如他那顆被莊洛雪暗暗碾碎的心。另一邊,西廂府邸。

段銘宇已系好衣袍抱起了嬰孩,他臉上燥紅未退,輕哄嬰兒柔聲問莊洛雪?!笆ヅ?,

慧兒都已經(jīng)半歲了,你何時才會迎我們?nèi)氲睿俊鼻f洛雪系衣裙的手陡然一僵,

轉身瞬間抬手狠狠扼住了他的喉嚨,滿臉怒容?!岸毋懹?,當年,我假意要吃齋念佛一年,

才在佛堂生下這個孩子,你知道為什么我給孩子取名慧兒嗎?”“就是希望能聰慧點,

時時刻刻記得你們父女倆身份,別奢望一丁點不該屬于你們的東西!

”段銘宇被掐得臉色變紫,絲毫不敢反抗,眼看要沒了氣息,莊洛雪才松了手。

“我愛的人永遠只有阿行一個,如果你敢讓他發(fā)現(xiàn)你們的存在,

吾不介意讓你們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薄坝涀∧愕纳矸?,永遠只是吾的一個借種容器!

”話落,莊洛雪將一腚銀子丟在桌上,憤然離去。方鈞行回到圣殿時,已是更深露重。

明明婢女為他點著養(yǎng)神的安眠香,可他心還似被扎過般密麻的疼。

每逢春日方鈞行的失眠癥就會加重,莊洛雪心疼他,日日將他圈在懷里,

輕輕拍打他的后背哄他入睡。害怕他夜里驚醒,莊洛雪便一刻不敢停下,直至天亮。

可這般用情至深的女人,此刻是還在那男人身下承歡,還是哄著她的孩兒入睡。

方鈞行越是深想心便越疼,翻來覆去時。房門開了,

莊洛雪小心翼翼端著一碗蓮子羹推門而入。她秀美的臉上還糊著泥土:“阿行,

這蓮子是我冒著大雨所采,趁著新鮮又守在灶房熬了一天,想來有助緩解你的失眠。

”莊洛雪褐色清亮瞳仁里盈滿擔憂快要溢出。方鈞行卻凝著她脖子上的紗布只覺諷刺。

想來是那面首故意留下的痕跡。他嗓子好似被棉花塞住,怔愣半晌只一句:“圣女費心了。

”莊洛雪溫柔笑笑,拿起調(diào)羹舀了一勺蓮子羹要親自喂他。

方鈞行卻別過頭去:“我實在是沒胃口。”方才兩人翻云覆雨的畫面還揮之不去,

他實在是食不下咽。其實從前,他發(fā)現(xiàn)種種端倪時也曾問過她的。身上有陌生熏香,

她說是去永寧靈女殿做客染上的。腰間新繡的香囊,她說是去寺廟求的。

她的借口真的拙劣極了。那濃重的熏香世家大族絕不會用,香囊繡刺的是鴛鴦,

寺廟更絕無可能供給香客。想著想著,

方鈞行便抬起手想去拆她頸間的紗布:“圣女的脖子是如何傷的?可上過藥了?

”莊洛雪慌亂地摁下他的手:“阿行不必擔憂,就是被毒蜘蛛咬了一口,現(xiàn)下已經(jīng)上過藥了,

就是傷口潰爛,怕嚇到阿行?!倍局┲耄看藭r正春意料峭,何來的蜘蛛呢?人一心虛,

撒起謊來都沒了主張。方鈞行手中動作沒停。他就是想知道。這樣明顯的吻痕,

莊洛雪會又拿出怎樣拙劣的糊弄他。只有這樣拙劣的解釋攢多了,他的心才能死得透徹。

“圣女,讓我看看?!狈解x行執(zhí)拗地拆開紗布,定睛一看,瞳孔猛然驟縮!

莊洛雪脖子上哪還有什么吻痕,那染上痕跡的血肉竟用刀生生剜了去!見他震驚,

她立刻用紗布蓋住脖子?!罢f了傷口丑陋可怖,阿行非是不信,這下驚嚇到了吧?

”方鈞行的確是嚇到了,握住紗布的手止不住抖。她竟然害怕他發(fā)現(xiàn)端倪,

便生生剜掉了自己脖子上的肉!莊洛雪心疼地握住他顫抖的手,將他摟進懷里,

輕拍他后背不停安慰。“阿行不難過。小傷而已,我不礙事的。

”方鈞行眸底的痛苦與譏諷蔓延,既怕他發(fā)現(xiàn)既怕他離開,為何還要在西城府邸養(yǎng)上男寵?

所以真如阿爹所說,皇室女人自古多情,朝秦暮楚是她們的劣根性啊。

方鈞行強撐著淚意為她包扎好傷口,聲音染著苦澀:“這樣的傷口,

縱是再好的傷藥也無法恢復如初?!本拖袼龑ψ约旱膼垡呀?jīng)染上骯臟,

就算怎么彌補也無法復原。所以,再痛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舍棄。這夜,

不論莊洛雪如何再像從前那般輕拍誘哄。方鈞行仍然思緒雜亂,只得在心里默數(shù),只肖七日,

他便能再見爹。想著想著不知何時便漸漸入了夢。大抵是于他有愧,

第二日莊洛雪陪著他寸步不離。早起給他穿衣,親自做膳,

黃昏日曉還親自為他熬煮出皂角水,為他洗發(fā)。這夜,方鈞行困意陣陣襲來,難以抵擋。

清涼的月色灑進寢殿,莊洛雪如往常般輕拍他后背,哄他入睡。方鈞行安然入眠。半夜,

小廝身影在門外閃現(xiàn),壓低了聲音通報:“圣女,十萬火急的事叩請您去處理!

”拍打的動作一頓。莊洛雪眸色黯了黯,目光落到酣睡的方鈞行側臉。她輕喚試探:“阿行?

”方鈞行呼吸平穩(wěn),沉沉未有反應。莊洛雪輕輕抬起他的頭,抽走自己的晧腕,下了床,

再輕手輕腳拿起外袍如風般疾步走出門去。房門吱呀一聲關上,方鈞行應聲睜開雙眼。

透過窗縫追望莊洛雪的身影,她沒往書房,去的是耳房。輾轉翻了個身,他勒令自己睡覺。

可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入睡。于是,他起了身出門悄悄循著耳房方向跟去。行至耳房,

遠遠瞧見房門虛掩。方鈞行輕躡腳步走過去,透著沒關緊的門縫往里看,呼吸猛地一滯!

冷白月光鋪在灰色石面地板上,衣裳半敞的美男子匍匐在莊洛雪腳下。他仰著首滿臉崇拜,

濕漉漉的眸子水光瀲瀲,隨即俯身吻上莊洛雪的金絲繡花鞋。低啞的吟聲打濕了月光。

“容器空虛,寒夜難耐,懇求圣女澆灌?!鞭Z地一聲,方鈞行震驚到心內(nèi)弦斷。

莊洛雪晦暗眸色倏地沉下,躬身掐住段銘宇的下頜?!岸毋懹睿瑳]有女人會死是不是?

”段銘宇吃痛卻不露難色:“沒有圣女……會死……”話音落下,嘶拉一聲,

莊洛雪倏地松手,摟過男人精壯健碩的腰身,扯下他身上的白色褻褲。莊洛雪將他推到在地,

狠狠坐了下去?!拔岢扇?!”細風簌簌,春意料峭。冷風將方鈞行徹底凍僵在原地,

垂在身側攥緊的手劇烈發(fā)抖。段銘宇也抖得胸膛起伏,他摟著莊洛雪窈窕的美腰,

從喉嚨里擠出不成句的話。“為夫愿……死在圣女……”話未落地。莊洛雪捂住了他的嘴,

語似寒冰:“住嘴!吾只要阿行一位夫君,你算哪門子的夫!”方鈞行怔怔站在耳房外,

地上是一灘水潺潺的豐沛幽谷。耳房里,莊洛雪仿若索命的鬼,

猛烈地一下又一下索她身下男人的命。恨不能將他揉碎在身體里。眼眶濕意發(fā)漲,

冷冷的穿堂風穿心而過,方鈞行的心口已經(jīng)破了個洞,痛意貫徹四肢百骸。眼前漸漸模糊,

回憶卻無比清晰。洞房花燭新婚夜,美得不可方物的莊洛雪那樣溫柔將他從頭吻到腳,

已經(jīng)急紅了眼角,卻還祈求著他的愛憐。她說,阿行端方君子不能褻瀆,多要一分便是罪過。

那樣虔誠的她,跟此刻尖叫著讓段銘宇再快一點的她,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如漂大山一樣沉穩(wěn)著的段銘宇突然回頭,明晃晃對上方鈞行怒紅的雙眼,

挑釁般掐了一把莊洛雪的腰,勾起唇角沖他笑。卻故意開口問莊洛雪:“圣女……圣君與我,

哪個讓你舒服?”莊洛雪似笑非笑,輕咬他垂珠?!鞍⑿胁幌泊搀手拢缒绢^般毫無趣味,

自然是你?!薄罢媸呛薏荒馨涯氵@賤奴盡數(shù)塞進吾身體里?!贝豪渍ы?,

映白了毫無血色的方鈞行。他慘白著臉咬破下唇,再看不下去,轉身離開。他快步走著,

認真撫著脹痛到極致的心口,呢喃安慰自己:“不難過不難過,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

父母撫育我成人,不是讓我為女人心痛的?!薄鞍⒌俚鹊任?,

還有幾天我就能回到你身邊了。”這一夜,莊洛雪沒有回寢殿,方鈞行也一夜未眠。

閑庭花落,又是一日過去。方鈞行又剪掉一只海棠,面前只余下七盆。還有七日,

他便能去見阿爹。小春奉上花茶扶他坐下:“圣君,初春寒風冷冽,咱回房歇息去吧。

”“不去,觸景及情只會令我惡心?!狈績?nèi)無處不是他與莊洛雪過去恩愛的記憶。“惡心?

阿行可是病了?”莊洛雪匆匆身影出現(xiàn)身后,方鈞行否聲說著沒有,回眸看去。

她如珍寶般捧起一個瓔珞呈上:“阿行,你看看,可喜歡?”方鈞行怔愣,

目光移到在莊洛雪手指的針孔上。前幾日,他看話本子時提過一嘴:“書里說,

妻子若愿為夫君親手做個瓔珞,便可相守白頭?!彼簧婆t,

竟然又親手為他繡了一個瓔珞??勺钪匾囊稽c她卻忘了,真心換白頭。她沒有真心,

又何以白頭?方鈞行沒接這個瓔珞,他不會被這片刻的溫情打動。

阿爹便是因為片刻的遲疑讓他癡心錯付,落得一杯毒酒慘死的下場。方鈞行斂下眼眸,

哽了聲調(diào):“我想我爹了,我想去找他……”話未落地。莊洛雪心跳猛地漏了半拍,

慌亂間用力攥緊了瓔珞,渾然不顧自己手掌的刺痛。一貫溫和內(nèi)斂的莊洛雪慌得不成樣子,

直接撲進方鈞行懷里?!鞍⑿?,你快別說傻話!阿爹已經(jīng)仙逝,你怎能生出那種可怕想法?。?/p>

”“你若去找阿爹,遺我一人于世,與將我天誅地滅何異?”莊洛雪的眼尾泛紅,

眼眶里濕潤的瑩光刺痛了方鈞行的雙眸。他緩緩將珍珠瓔珞從她手心抽出,隨手放在桌上,

喊婢女取來藥粉親自為她包扎。他淺淡地說:“圣女,是我阿爹的忌日快到了,

我想去祭拜他。”聽到這話,莊洛雪提到嗓子眼的心才驟然落下,卻還是再次投進他的懷抱,

唯恐下一秒他就會消失在自己眼前般。“阿行,以后萬不可再嚇我。我現(xiàn)在就吩咐人備馬,

我陪你去祭拜阿爹。”一個時辰后,馬車停在一處陵園。方鈞行遠遠便看見阿爹的墳墓前,

有一穿著素袍滿頭白發(fā)的女子跪在地上,臉貼著冰涼墓碑在嚎啕哽咽。“玉郎,縱然我有錯,

可我們說好要相守到老的,你怎么能離開我!?”“你怎么能拋棄我……我求求你,

回來再看我一眼……”那追悔莫及的,不是旁人,正是方鈞行的母親。待到兩人走近,

方母堪堪起身,抬起袖袍擦抹眼淚。方鈞行在那雙混沌干澀的眼里看到了無盡的愧疚與后悔。

可他唇角卻是勾起一抹嘲諷。阿爹在世時,她違背誓言不懂珍惜,仗著阿爹的信任,

夜夜以有事為由宿在春風閣,夜夜笙歌。如今阿爹死了她卻后悔了,這后悔賤如草芥。

不值一提。莊洛雪拱手示禮:“婆母?!狈侥柑ы?,卻看向方鈞行,見他的脖頸空蕩,

眸色僵住。方鈞行刻意避開她視線,自顧自地走到阿爹的墳前,將糕點一一擺在墳前。身后,

莊洛雪情真意切地勸說方母:“婆母,公爹已逝多年,您何不改嫁他人,以解哀思愁腸吶?

聽說您在春風閣有一知己……”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方母拽住手腕,痛心勸道?!笆ヅ?/p>

明年今日哭得人可就是你,阿行要跟他阿爹一樣徹底消失了!”莊洛雪臉色驟然一變,

一雙鳳目黑沉下來,艷容冰冷?!捌拍干餮裕{咒吾的圣君乃大罪!

”“吾不會同你一般一邊哄騙公爹,一邊又同春風閣的戲子顛鸞倒鳳。

吾對阿行之心日月可鑒!”莊洛雪說得情真意切,方鈞行一顆心卻寸寸涼透。阿爹說得對,

越是看似深情的漂亮女人越會表演,演著演著把自己都騙進去了。

方母欠身拱手賠禮:“圣女,是草民失言了。”說罷,她直起身來,

看向方鈞行的雙眸漸漸泛起紅來。“阿行,你脖頸上的吊墜去哪了。你阿爹同我說過,

若是吊墜毀損,人便會身死魂消……”沒讓她說完,方鈞行沉聲打斷:“阿爹喜靜,

活著時不得安寧,為何死后的安寧您也不愿給他?”這話刺啞了方母。她滿眼凄然,

默了半晌后。沙啞著聲音說:“阿行,我知道你怨我。娘自己何嘗不是每天活在悔恨里呢,

娘現(xiàn)在已經(jīng)失去你爹了,不能再失去你了。

”“娘只求你好好活著……”一旁的莊洛雪聽著心中陡然升起不安,

干脆緊緊拉住方鈞行的手:“婆母,阿行自當會好好活著,如公爹所愿喜樂安康,長命百歲!

”方鈞行嘲弄一笑,推開她,徑直上了馬車。分明方鈞行的冷淡疏離是對方母,

可莊洛雪卻止不住地慌亂。阿行恨他娘濫情害死了他阿爹,多年以來,

他一個多余的眼神也不肯給。若是知曉她……莊洛雪不敢多想,

忙跟在他身后上了馬車:“阿行,咱們?nèi)ヌ顺T寺吧。”她要去朝門寺求個安穩(wěn)。

方鈞行冷睨著她眸里的慌亂和無措,淡淡笑道:“圣女好像很慌,在慌什么呢?

”“只要見性志誠,念念回首處,即是靈山。圣女跟我說的,可是忘了?”是啊,

他們早于佛前立下誓言。阿行不會離開自己,他們會相守白頭,恩愛一生?!耙娦灾菊\,

念念回首處,即是靈山。”莊洛雪喃喃自語點頭,

又將方鈞行冰冷的手握在掌心:“阿行說的是?!闭f話時,她直凝著他臉,

見他神色依舊淡淡,這才壓下了慌張。她不是方母那般的蠢貨。她將段銘宇藏得極其隱秘。

安置他的宅子選在街市,更是由貼身婢女出面購買。她也出言警告過,若鬧到阿行面前,

便只有死路一條。她的夫君只會有阿行一人。這般想著,莊洛雪心中不安漸漸褪去,

一路緊握住方鈞行的手。車門經(jīng)過安置段銘宇的宅院時,方鈞行突然喊停了馬車。

正要下車時,莊洛雪慌張拽住他的手:“阿行,為何要停在此處?

”方鈞行看著她眼里明晃晃的措亂,只覺可笑。出口的話卻極其淡然:“這里有間成衣鋪子,

我想買件衣裳?!薄百I衣裳好,我陪你去?!鼻f洛雪才松了半口氣,跳下馬車,

轉身緊緊挽住方鈞行的手臂。這般恩愛模樣,讓旁人看了好不羨慕??伤恢?,

方鈞行之所以要親自購置衣物,便是不想穿著她贈的衣物走。她臟了??伤筛蓛魞舻刈摺?/p>

越過鋪子門檻時,莊洛雪牽住他手提醒:“阿行小心臺階?!蔽炙牧伺隽?。捏了捏他手,

又道:“阿行手涼,我去馬車上給你拿暖爐來?!痹捖洌D身朝馬車去,

方鈞行先一步進了鋪子。他抬眼就被一件白色素凈的衣袍吸引。日光落下,衣袍纖白,

仿若一塵不染。方鈞行指著那件衣裳:“掌柜的,我要這件,幫我包起來。

”掌柜的立刻拱手稱贊:“工資好眼光,這云錦袍用流云紗而制,有價無市?!薄爸皇遣磺?,

已經(jīng)被昭華圣女的愛寵定下來了?!狈解x行苦澀浮現(xiàn)眼底,喃喃問:“昭華圣女,

是我家的那個昭華圣女嗎?”‘哐當’一聲。店門口,

披了一身寒意的莊洛雪雙手捧著的暖爐,摔在了門檻上。方鈞行視線落在門檻上的暖爐上。

莊洛雪的怒聲由遠及近愈來愈盛:“你這掌柜胡謅什么!吾只阿行一個夫君,哪來的愛寵?

”掌柜被莊洛雪駭人的氣場嚇得跪伏在地,聲音顫抖:“是小人記錯了,

那是永寧靈女的男寵?!狈解x行自嘲一笑。分明兩年前,

莊洛雪還無比憎恨他阿娘以皇室宗親的權勢逼壓全縣百姓閉嘴,瞞著阿爹豢養(yǎng)男寵之事。

如今,她也成為了自己曾經(jīng)最討厭的人。以后她會不會也同阿娘般,活在悔恨中一世呢?

方鈞行沒有深想下去,強壓下眸底翻涌的酸楚,隨手指了一件黑袍。

“既是永寧靈女替他愛寵定的,那我便不奪人所愛了?!薄熬湍羌?,麻煩掌柜替我包起來,

送到昭華圣女殿?!闭f完方鈞行便起身離開。他是要死的人了。區(qū)區(qū)羅衫而已,

沒什么好爭的。待去了阿爹那個世界,阿爹定會將世上最好的羅衫統(tǒng)統(tǒng)買來贈他。

方鈞行發(fā)誓,不再為莊洛雪讓自己受一絲委屈。莊洛雪緊跟身后,慌亂解釋:“阿行,

永寧靈女替男寵定衣裳時,我也在。恐是掌柜認錯了人……”方鈞行垂下發(fā)澀的眸,

淡淡打斷了她:“圣女,臣屬相信你?!彼麑嵲诓辉付嗦犨@樣拙劣的解釋了。

莊洛雪如釋重負展開笑顏,伸出晧臂扶他上了馬車:“還是阿行好,若換做平常男人,

定然是要吵鬧一番才肯罷休。”他好嗎?分明是好騙。所以才會在永寧郡馬第一次提醒他時,

信誓旦旦:“圣女不會負我。”馬車緩緩前行,在行駛到交巷時卻與一輛馬車相撞。

猝不及防中方鈞行撞到了額頭。莊洛雪盛怒之下掀開簾子,

直沖那撞人的馬車而去:“吾的車駕也敢攔,莫不是不要命……”斥著斥著,

聲音驀的戛然停止。有風掀起車簾,方鈞行轉眸投去視線,瞳孔驟然震顫。

段銘宇正輕扯衣襟,將光裸胸膛抖了出來。方鈞行還沒反應,

莊洛雪已經(jīng)來到他車馬前:“阿行,我突然有急事要忙,你先回圣女殿?!闭f完,

便一溜煙地鉆進了段銘宇的馬車。好一句公務繁忙。方鈞行透著車簾見馬車漸漸遠去。

許久后。馬夫遲疑著問:“圣君,咱們回圣殿嗎?

”方鈞行平靜地指著馬車遠去的方向:“去前面看看吧,月牙湖畔,風光不錯。

”月牙湖畔罕無人跡,卻是方鈞行同莊洛雪曾經(jīng)定情的地方。她曾在這放飛了漫天的孔明燈,

萬數(shù)孔明燈升起,句句都是她寫下的愿望——“愿與阿行歲歲年年?!薄霸竷号p全,

恩愛白頭。”晚風輕輕拂過,吹散了當初的誓言,也吹散了那滿心滿意的少女。

方鈞行將馬車就停在離段銘宇車馬不足三十米的地方。馬車吱呀吱呀晃啊晃,

莊洛雪的呻吟聲,就這么清醒地傳進方鈞行耳畔。他看著,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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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7-08 11:5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