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我一朋友想買臺能聽聲的收音機，外表無所謂，能正常聽音兒就成！”郭陽熟練的上前和柜臺一五十多歲男人打著招呼。
叫老周的男人停下手里的洛鐵，抬眼看向兩人，然后下巴沖那堆銹跡斑斑的收音機一揚：
“自個兒挑吧，都是能響。”
郭陽見林北盯著玻璃柜里锃亮的外國貨出神，抬手輕輕按了按他肩膀：
“別看了，這些洋玩意兒標價能抵普通人半年工資，擱這兒落了三個月灰都沒人問津?！?/p>
他轉(zhuǎn)身指向墻角堆成小山的舊收音機道：
“咱們還是從那里面淘件品相好的吧。別看它們向垃圾一樣堆在這，其實都是能用的，老周的手藝是我們這的一絕，只要經(jīng)他手，就沒修不好的?！?/p>
林北點點頭二話不說，直接蹲下身，在那堆銹跡斑斑的收音機里翻找起來。
灰塵撲簌簌地揚起，沾在他的袖口和褲腿上，但他毫不在意。
翻了好一會兒，他的目光突然被角落里一個個頭頗大的收音機吸引住了。
這臺收音機外殼是墨綠色的，漆面已經(jīng)斑駁，掉了不少漆，露出底下暗紅的金屬，邊角處銹跡像蛛網(wǎng)般蔓延，旋鈕也歪歪扭扭，看起來確實像個被歲月遺忘的老古董。
可不知為何，林北就是覺得順眼，或許是那復古的造型，又或許是它在一堆破舊物件里莫名透出的一股沉穩(wěn)勁兒。
“就它了！”林北一把將收音機抱出來，厚重的機身壓得他手臂微微發(fā)沉。
郭陽瞅了瞅這臺收音機，眉頭微微一皺，“這臺看著太舊了，要不我再幫你挑挑？”
“不用不用，我就看上它了?！绷直睌[了擺手，抱著收音機走到柜臺前。
“周叔，這臺多少錢？”
老周放下手里的烙鐵，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瞇著眼打量了一番那臺收音機。
“嗯……十五?！?/p>
“十五塊？”林北心里一沉，覺得這價格比自己預期的還要貴些。
他所有的錢加起來也才十二塊四，差著兩塊六呢。
林北攥著口袋里的錢，討價還價道：
“周叔，這款機子都破損的不像樣子了，要不給便宜點？”
老周嗤笑一聲，用烙鐵敲了敲柜臺：
“小伙子，你眼光不錯，這款可是外國貨，里面的零件比咱們國家生產(chǎn)的要好上不少，如果不是外殼破舊的不像樣子，三十塊都不一定能拿得下來?！?/p>
“這……”林北犯了難，老周不像是能降價的，自己該怎么辦？要不等湊夠錢再來？還是再挑件便宜的？
就在他搖擺不定時，郭陽似乎看出的他的囧況，直接掏出五塊錢遞了過來。
“錢不湊手？我這五塊錢你先拿去用。”
林北看著郭陽遞來的五塊錢，先是一愣，隨即連連擺手：
“郭哥，這可不行！我不能拿你的錢?！?/p>
郭陽卻直接把錢塞進林北口袋，爽朗地笑道：
“跟我還客氣啥？就當我借你的，等你手頭寬裕了再還我。你不是急著用收音機嘛，錯過這臺好貨，下次可不一定能碰到了?！?/p>
老周在一旁看著，也跟著調(diào)侃：“小伙子，小郭這么仗義！要我說，就拿著吧?！?/p>
林北心里一陣暖意，沒想到剛認識沒多久的郭陽會這么爽快地幫自己。
雖然里面有他老姐的成分，但也說明了他不是一個小氣的人。
林北沒在磨嘰，接過錢后調(diào)笑道：
“謝了郭哥，錢過兩天還你，不過追我姐那事，還得看你自己！”
郭陽被林北這話嗆得瞬間鬧了個大紅臉，耳朵尖都燒得通紅，結(jié)結(jié)巴巴地辯解：
“你、你別亂說！先、先買收音機……”
老周戴著老花鏡，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八卦道：
“喲，小郭這是怎么了？春心動了？”
郭陽扭捏的走到柜臺，“老周你可別瞎說，平白污人清白。趕緊開票，我?guī)ジ跺X。”
“哈哈哈，小年輕就是臉薄，哪像我們那時候，喜歡就大膽說出來?！?/p>
老周一邊慢悠悠地開收據(jù)，一邊搖頭晃腦地感慨：
“我追你嬸子的時候，直接扛著半袋白面就上她家提親了！”
他說著把收據(jù)拍在柜臺上，鏡片后的眼睛笑得瞇成縫。
“不像某些人，說一句都能鬧得耳根子冒煙?！?/p>
郭陽的臉比收音機外殼的銹跡還紅，抓起收據(jù)就往收銀臺跑，腳步太急差點撞上貨架。
林北抱著收音機跟在后面，故意用肩膀撞了撞他：
“郭哥，別害羞啊，男人就得拿出點魄力！”
“你少說話！”郭陽咬牙切齒地嘀咕，可攥著收據(jù)的手指都在發(fā)燙。
兩人快速交了錢，郭陽直接說了句慢走就自個跑了，生怕林北再次調(diào)侃他。
“嘖嘖，長得人高馬大的，怎么就害羞成這樣？”林北嘀咕了一句，便抱著收音機往家走去。
林北剛走到胡同口，就聽見前院傳來三大媽的大嗓門：
“哎呦！這不是小北嗎？抱著個啥玩意兒？”
幾個納鞋底的大媽立刻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議論。
王大媽伸長脖子瞅了瞅不確定道：
“這是收音機？都破成這樣了，還能響嗎？”
三大媽驚疑道：“小北，你是不是被人騙了？這玩意一看就不能用了?！?/p>
如果這臺收音機是新的，三大媽肯定羨慕的要死，但這是臺“破爛”，就讓她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林北看著幾位大媽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有句老話說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你有的別人沒有，那你就會遭人嫉。
他們家今天已經(jīng)買了一輛自行車了，在買了臺收音機，院兒里這些禽獸怕是會嫉妒到發(fā)瘋。
所以，林北就是希望用破舊的收音機，平衡一下眾人的心理。
不是怕他們鬧幺蛾子，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北蹲下身，故意將收音機磕在石桌上發(fā)出“哐當”一聲，嚇得幾位大媽后退幾步。
他扯著嗓子笑道：“沒花幾個錢！”
王大媽語重心長的道：“小北，沒幾個錢那也是錢啊，現(xiàn)在掙錢多難啊，要學會節(jié)省。眼瞅著你也快點結(jié)婚年齡了，有這錢攢著娶媳婦多好?！?/p>
“就是，花錢買這一堆破爛玩意，太不值當了?！绷硪晃淮髬尭胶偷?。
林北裝作略帶懊悔神情道：“嗨，是有些沖動了，當時沒想那么多，想著萬一還能收聽廣播，那不就賺大了？”
三大媽搖搖頭，“能聽廣播又怎樣？還能當飯吃？聽大媽一句勸，趕緊退了吧?！?/p>
林北撓著頭嘿嘿一笑：“退是退不成了，就當買個教訓！”
他故意用袖口狠狠擦了下收音機外殼，又蹭掉幾片剝落的漆，
“不過這玩意兒看著破，說不定修修還能用。”
“幾位大媽你們先忙著，我回去搗鼓搗鼓。”說完，林北直接抱著收音機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