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的門被“砰”地一聲粗暴撞開,腐朽的木屑簌簌落下。楚柔帶著幾個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粗使婆子,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般涌了進(jìn)來,瞬間打破了佛堂內(nèi)剛剛凝結(jié)的、帶著神秘與對峙的寂靜。她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和惡意,目光如電,飛快地掃過略顯“慌亂”的楚璃,又狐疑地掃視著佛堂的每一個角落——空蕩的佛龕、積灰的供桌、堆著雜物的陰影……哪里還有那個神秘面具人的影子?仿佛他從未出現(xiàn)過。
"深更半夜,姐姐在這做什么?"楚柔冷笑:"怕是私會情郎吧?給我搜!"
楚柔的聲音又尖又利,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在空曠的佛堂里激起陣陣回音。她蓮步輕移,走到楚璃面前,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在她身上剮來剮去,“不知姐姐在這荒僻佛堂,私會的是哪路情郎?莫不是白日里在榮國公府沒勾搭上世子爺,晚上便耐不住寂寞了?”
楚璃心中冷笑,面上卻適時地顯露出被污蔑的羞憤和一絲恰到好處的驚慌。她后退一步,脊背抵住了冰冷的供桌邊緣,仿佛被逼到了絕境,聲音帶著被侵犯的顫抖:“二妹休要血口噴人!我不過是思念母親,來此誦經(jīng)靜心,何來私會一說?你……你如此污我清白,究竟是何居心?!”
楚柔隨即臉色一沉,厲聲對著婆子們喝道:“給我搜!里里外外仔細(xì)地搜!我倒要看看,姐姐這‘誦經(jīng)靜心’,究竟藏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連母親都敢蒙蔽!”
一聲令下,如狼似虎的婆子們立刻行動起來。她們粗暴地翻動著角落堆放的破舊蒲團(tuán)、經(jīng)幡,踢開散落的雜物,連那小小的觀音瓷像都被粗魯?shù)啬闷鹩种刂胤畔隆7鹛脙?nèi)頓時一片狼藉,塵土飛揚。
楚璃“又驚又怒”,試圖阻攔:“住手!這是母親清修之地,豈容你們?nèi)绱朔潘粒〕?,你眼里還有沒有母親,還有沒有家法?!”她的聲音帶著悲憤,仿佛在維護(hù)母親最后的尊嚴(yán)。
“家法?”楚柔冷笑,一把推開試圖擋在她面前的楚璃,力道之大讓楚璃踉蹌了一下,“姐姐還是先想想如何向母親解釋你的不檢點吧!”她目光如鷹隼般掃視,最終落在了供桌下那個楚璃剛才刻意靠近的、看起來鼓鼓囊囊的舊蒲團(tuán)上。
“給我掀開那個蒲團(tuán)!”楚柔指著那里,聲音帶著發(fā)現(xiàn)獵物的興奮。
一個婆子立刻上前,粗魯?shù)匾话严崎_蒲團(tuán)。
果然!一封沒有署名的信函靜靜地躺在積灰的地面上!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紙,毫不起眼。
“哈!果然有鬼!”楚柔眼中精光爆射,得意地幾乎要笑出聲來。她一個箭步上前,彎腰就要去撿。
“那是我的!”楚璃“失聲驚呼”,臉上血色盡褪,撲過去想要搶奪,卻被另一個婆子死死攔住。
“姐姐急什么?”楚柔慢條斯理地?fù)炱鹉欠庑?,在楚璃“絕望”的目光中,故意晃了晃,“妹妹也是關(guān)心姐姐,怕姐姐被什么登徒子騙了,替姐姐看看罷了?!彼炔患按厮洪_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紙。
然而,當(dāng)她的目光落在信紙上時,臉上的得意笑容瞬間凝固了!那并非什么情意綿綿的書信,而是幾行清晰工整的字跡,記錄著一筆筆觸目驚心的交易!
**“臘月初三,收周瑞家紋銀五百兩,銷赤金累絲鳳簪一支(原主:庫房趙氏);**
**“正月初八,收王管事紋銀三百兩,允其虛報采買價一成;**
**“二月初十,收彩蝶傳遞消息三次,賞銀五十兩;**
**“另,紅花十錢,已交予二小姐處……”**
后面還有幾行,字字句句,清晰無比地記錄著李氏的心腹陪房周瑞家的如何利用職務(wù)之便,監(jiān)守自盜、收受賄賂、協(xié)助李氏侵吞公中財物!而那最后一句“紅花十錢,已交予二小姐處……”,更是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楚柔的心上!
這哪里是什么情書?這分明是周瑞家的經(jīng)手李氏那些見不得光勾當(dāng)?shù)牟糠钟涗?!是足以將她們母女釘死的罪證!
楚柔的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再由白轉(zhuǎn)青,捏著信紙的手指劇烈地顫抖起來,如同秋風(fēng)中的落葉。她猛地抬頭看向楚璃,眼中充滿了驚駭、難以置信和滔天的怒火:“你……你偽造的!這是假的!你陷害我!”
“陷害?”楚璃此刻臉上的“驚慌”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和淡淡的嘲諷。她推開攔著她的婆子,站直了身體,脊背挺得筆直,眼神銳利如刀,直刺楚柔,“二妹不妨仔細(xì)看看那字跡,可是周瑞家的親筆?這上面記錄的物件、時間、經(jīng)手人,樁樁件件,可都對得上?要不要我提醒你……”她微微傾身,聲音壓低,卻字字清晰如冰珠砸落玉盤,“……京兆尹府最近正在查辦一樁當(dāng)鋪失竊的大案?聽說那個卷款潛逃的紅疤伙計,還有個同伙沒抓著,叫什么來著?哦,好像是東廠的……趙千戶?”
“東廠趙千戶”五個字,如同五道驚雷,狠狠劈在楚柔頭頂!她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wěn)。李氏與東廠某些人確有勾連,那紅疤伙計的事更是李氏極力想要掩蓋的污點!這封信若落到京兆尹手里,再扯出東廠……后果不堪設(shè)想!楚璃怎么會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得這么清楚?!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楚柔。她再也顧不上什么得意和污蔑,如同抓著一條毒蛇般,猛地將手中的信紙揉成一團(tuán),尖聲對著同樣嚇傻了的婆子們嘶吼:“假的!都是這賤人偽造的!給我燒了它!立刻燒了!”
然而,已經(jīng)晚了。
“鬧夠了沒有?!” 一個威嚴(yán)而隱含怒意的聲音在佛堂門口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