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fēng)呼嘯著,卷起地上的雪沫,無情地抽打在楚璃單薄的身上。她抱著一個小小的、空癟的行囊——里面只有幾件她當(dāng)年從安國公府帶來的舊衣,被定遠(yuǎn)侯府的下人像清理垃圾一樣丟給了她。腳上那雙單薄的繡鞋早已濕透,凍得麻木,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雪粒夾著寒風(fēng)打在臉上,生疼,與臉上未干的淚水和嘴角的血跡混作一處,冰冷刺骨。她踉蹌地走在空無一人的長街上,身后是巍峨森嚴(yán)的定遠(yuǎn)侯府朱紅大門緩緩關(guān)閉的沉重聲響,徹底斷絕了她所有的希望和歸路。
意識在寒冷和劇痛中有些模糊,恍惚間,她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大雪天,卻是她一生中最“風(fēng)光”的時刻。盛大的婚儀,十里紅妝,父親楚晟——那時的安國公,雖神色復(fù)雜,卻依舊牽著她的手,鄭重地交到陸沉手中,語重心長地說:“璃兒是我們楚家捧在手心的明珠,望世子善待之,莫要辜負(fù)……”
父親的聲音猶在耳邊,那時的陸沉,也曾對她展露過溫和的笑意,許下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多么諷刺!多么可笑!
“小姐……小姐……”一個帶著哭腔的熟悉聲音在身旁響起。陪嫁丫鬟翠兒紅腫著眼睛,吃力地攙扶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翠兒是母親留給她的人,也是如今唯一還跟著她的人?!靶〗?,我們……我們回國公府吧?求老爺做主!老爺是您的親生父親,他……他總不能看著您這樣……”
楚璃艱難地?fù)u頭,每一下都牽扯著臉上的傷,痛入骨髓?;貒??她心中一片冰涼。如今的安國公府,早已不是母親在世時的光景了。繼母李氏把持中饋多年,手段狠辣,府中上下皆是她的耳目。父親?那個曾經(jīng)也疼愛過她的父親,自從母親病逝,娶了李氏后,便日漸沉迷于煉丹修道,妄求長生,早已不問世事多年。府中大小事務(wù),皆由李氏一言而決。她這個被休棄的嫡長女回去,只怕連府門都進(jìn)不去,就會被李氏的人打出來,甚至……遭遇更不堪的羞辱。李氏和楚柔,恐怕早就等著看她落魄如喪家之犬的模樣了。
“咳咳……不……不能回去……”楚璃的聲音虛弱得如同嘆息,呼出的氣息瞬間凝結(jié)成白霧。回去,只會給父親添麻煩,更會讓自己陷入更深的泥潭,讓李氏母女有更多機(jī)會作踐她。這偌大的京城,竟已無她楚璃的容身之處!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她的心臟,越收越緊。
“可是小姐,天這么冷,您又受了傷,我們……我們?nèi)ツ陌。俊贝鋬旱穆曇舫錆M了無助和恐慌,看著自家小姐慘不忍睹的模樣,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去哪?楚璃茫然四顧,天地蒼茫,風(fēng)雪肆虐,前路一片漆黑。身上的傷,心里的痛,刺骨的寒冷,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她徹底吞噬。她只想找個地方,暫時躲避這風(fēng)雪,哪怕是一個破廟,一個橋洞……
就在她心神恍惚之際,異變陡生!
“砰——!”
一輛疾馳的馬車如同脫韁的野馬,毫無預(yù)兆地從漆黑的巷口沖出,速度快得驚人,直直朝著主仆二人撞來!車夫似乎根本沒看到雪地里這兩個渺小的人影,又或是……看到了,卻故意為之?
翠兒的尖叫聲被淹沒在風(fēng)雪和車軸碾壓聲中。楚璃只覺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身上,五臟六腑仿佛瞬間移位,劇痛席卷全身。她像斷線的風(fēng)箏般被撞飛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雪地里,溫?zé)岬孽r血從口中、身體各處不斷涌出,迅速在潔白的雪地上洇開刺目的紅。
意識迅速抽離,在徹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她拼盡全力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捕捉到了那輛肇事馬車掀起的車簾一角。車簾后,一張熟悉的臉一閃而過——楚柔!那張臉上沒有驚慌,只有毫不掩飾的、近乎猙獰的得意笑容,如同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冰冷的恨意如同最后的火焰,瞬間席卷了楚璃殘存的意識。
“若有來世……”鮮血不斷從口中涌出,每一個字都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她用盡生命最后的力量,對著那遠(yuǎn)去的馬車,對著這無情無義的人世間,發(fā)出最惡毒的詛咒:
“我楚璃,定要你們血債血償!一個都別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