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是被疼醒的。
喉嚨像塞了團燒紅的炭,每吸一口氣都刮得生疼。
她想抬手揉揉,卻發(fā)現胳膊重得像灌了鉛,連半寸都抬不起來。
“這是……重癥監(jiān)護室?”她迷迷糊糊想。
可入眼的不是白墻和監(jiān)護儀,而是褪色的青紗帳,床頭飄著股陳年老藥的苦腥。
記憶如潮水倒灌——昨晚加班到凌晨三點,方案改了十七版,最后對著電腦屏幕眼前一黑。
再睜眼,就成了大楚朝相府嫡女蘇晚。
原主的記憶涌上來:生母早逝,繼母柳氏表面賢良,實則克扣月例,把庶妹蘇湄的脂粉錢都算在她頭上;每日寅時就得起來抄《女誡》,稍慢半刻,王嬤嬤的戒尺就往手心里招呼;上個月淋了雨發(fā)燒,柳氏說“嫡女哪能這么嬌氣”,連碗姜湯都沒給,生生燒得人事不省……
“所以原身才會病弱夭夭?”蘇晚扯了扯嘴角,喉間溢出低笑。
現代社畜被996熬得半死,穿越過來還要當宅斗工具人?
她閉了閉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從今天起,我就躺平?!?/p>
窗外麻雀剛撲棱著翅膀掠過屋檐,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蘇姑娘好福氣!”王嬤嬤扯著公鴨嗓,手里的銅盆撞得門框哐當響,“夫人說了,嫡女要給庶妹做表率,這《女誡》得比旁人多抄三遍!”
蘇晚閉著眼裝睡。
原身的被子薄得能摸到棉絮,她縮了縮脖子,心想這破屋子連炭盆都沒,柳氏可真會磋磨人。
“裝睡?”王嬤嬤的指甲掐上她的手腕,“夫人說了,再賴床就罰跪祠堂——”
話音未落,冷水兜頭澆下。
刺骨的寒意順著后頸竄進脊梁,蘇晚猛地嗆咳起來。
她抹了把臉上的水,抬頭正撞進王嬤嬤陰惻惻的笑:“姑娘這睡相,倒像個沒規(guī)矩的村婦。”
“嬤嬤這手潑冷水的功夫,倒像個沒規(guī)矩的惡奴?!碧K晚扯過被角擦臉,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女誡》里可沒說嫡女得被奴才用臟水潑醒?!?/p>
王嬤嬤臉色驟變,舉起銅盆就要再砸:“你——”
“咸魚翻身太累?!碧K晚突然笑了,水珠順著發(fā)梢滴在衣領上,“我躺著還能攢功德呢?!?/p>
這句話剛說完,腦子里“叮”地一聲。
【檢測到宿主連續(xù)睡眠7小時,觸發(fā)“躺平即變強”系統(tǒng)。
當前等級:青銅躺平者(0/1000點)。
獎勵:氣血恢復丹×1(可恢復基礎氣血)】
蘇晚猛地睜大眼睛。
她盯著床帳上的破洞,喉結動了動——這聲音,是系統(tǒng)?
王嬤嬤還在罵罵咧咧:“夫人讓我盯著你抄完《女誡》,你要是再——”
蘇晚摸出枕頭下的小瓷瓶(原主偷偷藏的蜜餞罐,現在倒成了系統(tǒng)空間?
),把丹藥塞進嘴里。
丹藥入口即化,一股熱流從丹田升起來,堵在胸口的那團淤氣“轟”地散了。
她試著撐著床沿坐起,手腕竟有了力氣!
“你、你怎么……”王嬤嬤瞪圓了眼。
蘇晚活動了下手指,指節(jié)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她扯過床頭的夾襖披上,歪頭看向王嬤嬤:“嬤嬤不是要盯著我抄《女誡》?帶路吧?!?/p>
前院正廳,柳氏剛喝完燕窩。
她穿著月白纏枝蓮褙子,腕上翡翠鐲子在晨光里泛著幽綠。
見蘇晚進來,她用帕子掩了掩口鼻:“我當你又要裝病,怎么?”
“女兒哪敢。”蘇晚垂眸,聲音甜得發(fā)膩,“《女誡》里說‘夫者,妻之天也’,女兒記著呢?!彼辶饲迳ぷ?,“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婦德、婦言、婦容、婦功,此四者,女人之大德……”
背到“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時,柳氏的茶盞“咔”地裂了條縫。
她盯著蘇晚泛紅的眼尾——這丫頭往日背書總磕磕絆絆,今天倒順得像背了十年?
“既背熟了?!绷戏畔虏璞K,“去后院練劍?!?/p>
“練劍?”蘇晚挑眉,“《女誡》里可沒說嫡女要舞刀弄槍?!?/p>
“你生母是鎮(zhèn)遠侯府的嫡女?!绷蠐崃藫嵬笊系聂浯洌爱斈晁鑴Φ哪?,可是京城一絕?!彼σ馕催_眼底,“我替你生母教你,不好么?”
蘇晚的指甲掐進掌心。
原主生母確實是鎮(zhèn)遠侯府的姑娘,可柳氏提這茬,分明是要她出丑——原身病成那樣,哪拿得動劍?
但此刻她的手穩(wěn)得很。
蘇晚抬眼時,目光掃過柳氏的鐲子。
那翡翠水頭倒是足,可表面有細密的酸蝕紋,在晨光下像爬了層蛛網。
“夫人這鐲子?!彼蝗婚_口,“是B貨吧?”
“你說什么?”柳氏的手一抖。
“用強酸腐蝕過的翡翠,再注膠染色?!碧K晚歪頭,“我聽人說的。真正的老坑種,不會有這么多紋路?!?/p>
“放肆!”柳氏“啪”地摔了鐲子。
翡翠在青磚上碎成幾瓣,焦味混著瓷片的脆響,驚得廊下鸚鵡撲棱著翅膀:“夫人動怒!夫人動怒!”
蘇晚退到廊下,看著柳氏的貼身丫鬟蹲在地上撿碎片,嘴角勾了勾。
她摸著餓得咕咕叫的肚子往回走,路過小廚房時,瞥見王嬤嬤正往瓦罐里撒粉末。
“這是給姑娘的補藥?!蓖鯆邒咭娝^來,手忙腳亂蓋上蓋子,“夫人特意交代的?!?/p>
蘇晚湊過去聞了聞。
藥香里混著絲甜腥,像極了現代實驗室里的烏頭堿——原身的病,怕不是這“補藥”補出來的?
她轉身要走,又突然踉蹌了下,瓦罐“哐當”掉在地上。
深褐色的藥汁濺在王嬤嬤繡著石榴的鞋面上,露出底下黑色的藥渣。
“你!”王嬤嬤要發(fā)作,遠處傳來馬蹄聲。
裕王府的馬夫牽著青驄馬路過,沖蘇晚抱了抱拳:“蘇姑娘早?!?/p>
蘇晚捂著心口,聲音里帶了哭腔:“嬤嬤這補藥好厲害,我聞著味兒就頭暈……該不會是……”她頓了頓,“摻了不該摻的東西吧?”
馬夫的腳步頓住,目光掃過地上的藥渣。
王嬤嬤的臉瞬間煞白,剛要說話,蘇晚腦子里又“?!钡匾宦?。
【檢測到宿主完成“擺爛吐槽”任務(向無關人等揭露陰謀),躺平值+50。
當前等級:青銅躺平者(50/1000點)】
“蘇姑娘?”馬夫試探著問。
蘇晚揉了揉太陽穴,沖他擺擺手:“沒事,許是沒吃早飯?!彼D身看向王嬤嬤,笑得像只偷到魚的貓,“嬤嬤,麻煩再給我煎碗補藥?我突然想嘗嘗。”
王嬤嬤的嘴唇直哆嗦,盯著地上的碎瓦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回到房里,蘇晚趴在窗臺上看天空。
鴿子撲棱著飛過,帶起幾片銀杏葉。
她摸著腕上系統(tǒng)給的提示框(只有她能看見),突然聽見院外傳來腳步聲。
“去回夫人?!蓖鯆邒叩穆曇魩е耷?,“蘇姑娘……蘇姑娘把藥潑了?!?/p>
“知道了?!绷硪粋€丫鬟的聲音低低的,“夫人說,明日起晨練加半個時辰?!?/p>
蘇晚托著腮,看銀杏葉打著旋兒落進花盆。
她想起柳氏摔鐲子時扭曲的臉,又想起王嬤嬤發(fā)白的嘴唇,突然笑出聲來。
躺平?好像也沒那么難。
窗外的陽光正好,照得她新?lián)Q的夾襖暖融融的。
蘇晚摸了摸肚子,決定等會讓小丫鬟去廚房要碗酒釀圓子——反正柳氏的“晨練”,她有的是辦法躺過去。
畢竟……
系統(tǒng)提示框上,躺平值的數字還在緩緩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