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春不知道,那天她恨恨地摔門而去之后,楊月娥也有些后悔。
如果梁春因?yàn)檫@件事真的離了婚,那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兒子娶媳婦這事固然是很重要,可女兒的婚姻同樣與她的幸福指數(shù)息息相關(guān)。
可那是錢啊,她根本拿不出來。
偏偏這時候梁有才來了一句:“你沒有能力就別瞎承諾,一年你能把錢還上嗎?這才給兒子付了個首付,以后花錢的地方多著呢,彩禮錢,裝修錢,哪一筆少了能行?別說一年了,三年的時間我怕你也還不上?!?/p>
楊月娥一下子就火了,她一腳踢翻了茶幾邊的一個小凳子:“你還好意思瞎逼逼,不都是怨你沒本事嗎?別人家哪家不是當(dāng)?shù)慕o兒子買房子娶媳婦,就你沒用!白他媽的堤溜個那玩意兒,算什么老爺們!干脆一頭撞死算了?!?/p>
梁有才沒有想到一句話撞到了槍口上,他敢怒不敢言,低聲嘟囔道:“這能全怪我嗎?要不是你經(jīng)常貼補(bǔ)你娘家兄弟,我們至于連買房子的首付款都拿不出來嗎?”
楊月娥一聽更來氣了:“不怪你怪誰!當(dāng)年要不是你和你媽穿一條褲子非逼我生兒子,我能把秋兒生下來后就送到我娘家嗎?我為啥貼補(bǔ)我娘家兄弟,你心里沒點(diǎn)逼數(shù)嗎?因?yàn)槲遗畠涸谒麄兾蓍芟逻^寄人籬下的生活!媽的,屁本事沒有養(yǎng)不起兒子還敢怪我,臭不要臉!”
楊月娥嘴里罵著自家老頭,心里卻倍感委屈,不知不覺竟然紅了眼眶。
當(dāng)年生下梁秋后,因?yàn)橛媱澤⒌镁o,她又不想絕育,只得謊稱孩子生下就死了,暗地里則悄悄把她送回了娘家。
為了讓梁秋在姥姥家的日子能過得好一點(diǎn),那些年她掏心掏肺地貼補(bǔ)娘家弟弟和弟媳婦。
說心里話,即便沒有梁秋的寄人籬下,她也還是會盡所能地貼補(bǔ)娘家,只不過有個人質(zhì)在那兒放著,她當(dāng)扶弟魔當(dāng)?shù)酶灰鄻泛趿恕?/p>
因?yàn)樗夏镆彩巧怂齻內(nèi)齻€女兒后才生了這個弟弟,從小她和兩個妹妹就被父母教育要把照顧弟弟當(dāng)成是自己終身的責(zé)任。
可是,即便她付出了那么多,梁秋卻根本不買她的賬,始終對她冷冰冰的,甚至還公開說過恨她。
“既然你不想要我為啥要生下我,讓我過那種處處小心寄人籬下的生活,還不如死了算了!”
每每想起梁秋說的這句話,就像是有一把尖刀在剜著楊月娥的心。
盡管后來很多年她都在盡力地彌補(bǔ)她對梁秋的虧欠,可是收效甚微,梁秋對她始終親近不起來。
這成了扎在她心頭的一根刺,每次跟梁有才吵架,她都能有意無意地引申到這上面來,并且把所有的罪過都算到他頭上。
聽楊月娥又提起當(dāng)年的舊事,梁有才嚇得趕緊閉了嘴。
他要是不想把老命交代到她手里,閉嘴是他唯一的選擇。
沒有了對手,楊月娥只能偃旗息鼓,她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把心里的怨氣和怒氣都發(fā)泄在了鍋碗瓢盆的碰撞聲里。
晚上,她越想心里越不安寧,最后決定還是盡快把梁春的那筆錢還了。
可這筆錢從哪里取呢,她愁得睡不著覺。
按說,這錢讓梁棟拿出來天經(jīng)地義。
可是她舍不得看兒子作難,她也知道他確實(shí)拿不出來。
就他掙的那仨瓜倆棗,連談戀愛的經(jīng)費(fèi)都不夠,哪還有余錢還賬。
退一步說,要是梁棟有余錢,她也犯不著在無意中看到梁春的那兩根金條時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思來想去,楊月娥還是決定厚著臉皮向梁秋開這個口。
在她所有的近親里邊,也只有梁秋有這個能力了。
憑她自己的面子,她知道梁秋有很大可能會不愿意幫這個忙,可這都是為了梁春啊,她們姐妹倆感情好,也許她心一軟就會愿意拿出一筆錢來補(bǔ)這個窟窿。
打定主意后,楊月娥悄悄給梁秋打了個電話。
她沒敢說自己偷拿了梁春的金條,而且改口說之前她給梁棟買房的時候借了梁春3萬元,現(xiàn)在梁春也要買房,她手頭緊拿不出來,讓梁秋先幫她墊上。
梁秋一聽就覺得不對勁,梁春前幾天還對她說買房生二胎的事,也沒聽說她把錢借給楊月娥啊。
再說,她自己買房的錢都還不夠,又怎么會把錢借出去呢?這有點(diǎn)不符合常理。
她立馬判斷出,楊月娥在撒謊。
于是,她笑了笑說:“媽,我姐要是缺錢的話讓她自己跟我說,我有能力幫肯定是會幫的。”
“不是,你這孩子,你咋聽不懂話呢,現(xiàn)在是我欠你姐的錢,你把錢轉(zhuǎn)給我,我再給你姐,這樣既幫了我的忙,也幫了你姐的忙,多好?!?/p>
梁秋在心里冷笑,沒讀過幾年書的楊月娥自以為自己聰明,卻往往干出智商不夠數(shù)的事來。
想什么呢,她還真把她當(dāng)三歲小孩了。
她把錢轉(zhuǎn)給楊月娥,八成是把錢扔到水里,連聲響都聽不到,還不如她把錢直接轉(zhuǎn)給梁春。
梁秋曾一度懷疑過,就楊月娥這種智商的女人,怎么會生出她這樣智商的女兒。
沉默幾秒鐘后,梁秋說道:“媽,不是我不愿意幫你,是我現(xiàn)在真的沒錢。我有車貸房貸要還,還得養(yǎng)兒子,現(xiàn)在孩子的補(bǔ)習(xí)班一交就是幾萬塊,我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這個事你還是找梁棟吧?!?/p>
楊月娥無比喪氣,她也知道梁秋這是在找借囗,但她卻連句重話也不敢說。
她知道孰輕孰重,得罪了梁秋,對她一點(diǎn)好處都沒有,怕是連逢年過節(jié)的禮品和紅包都沒有了。
可是,梁秋不愿意出錢,眼下的難題就沒辦法解決,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這邊,梁春懷著一種復(fù)雜的心情走進(jìn)了楊月娥所在的小區(qū)。
越靠近家門,她的腳步就越沉重。
她的腦里仿佛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小人告訴她堅(jiān)決不做扶弟魔,楊月娥如果不還錢她就跟她抗?fàn)幍降?,哪怕恩斷義絕也在所不辭。
一個小人說那畢竟是她娘家,是生養(yǎng)她的父母,他們也挺可憐的,做人不能太忘恩負(fù)義……
正猶豫不決時,她的手機(jī)突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