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衡心情大好,當即便準備去找母親說讓沈時微替嫁的事情,甚至想了一籮筐夸贊沈時微的話。
在他心里,世上所有語言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時微之萬一,他相信母親定然會同意的。
他也想好了,這一世要效仿父親母親,得一人白首不相離。
只是他滿懷信心的去,卻連母親的院子都沒能進去。
不僅沒有,還正好聽到母親跟心腹對話,驚恐得知,母親竟然早就暗地里想好辦法推掉這樁婚事,甚至私下里跟吏部尚書夫人說定好,要給他和吏部尚書千金訂婚。
齊衡如遭五雷轟頂,情急之下,直接退了出來。
他能明白母親這么做是為他好,可他身為君子,自當敢作敢當,怎么可以辜負時微。
可他也知道母親的性子,明白若是實話告知他跟前時微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只怕母親絕不會答應,逼急了,只怕還會逼他納了時微。
他是知道時微性情的
若是那樣,只怕時微也活不了。
思及此,齊衡心頭一陣后怕,一絲絲寒意爬上脊背。
好在他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
母親信佛,或許他可以從吉兇一途上想想辦法。
這廂,侯府和國公府各自心懷鬼胎,忙碌不已。
而宮中,也是一片風聲鶴唳。
大理寺,刑部,還有龍武軍齊齊出動,連夜審查,卻還是斷了線索,最后倒是查出一樁貪墨案來。
原是負責宮中宴飲娛樂的禮部一主事收了民間伶人的賄賂,把裝扮成舞姬的刺客送入了宮中。
一查到,龍武軍便去拿人,卻還是晚了一步,那人已經懸梁自盡了。
宮里,聶太后,聶小將軍還有祁王都在等消息。
雖然早就知道什么都不會查到,可當真的收到結果,聶太后心里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甚至無數次反思自己。
皇兒登基已經有幾年了,她竟然從沒想過培植自己的勢力,甚至從沒防備過,以至于,刺殺之時,她幾乎發(fā)懵到根本反應不過來。
可她真的想不通祁王為何要這么做。
是的,雖然還沒有明確證據能證明就是祁王在背地里謀劃,可聶太后相信自己的判斷。
當初他尋到自己主動提出要扶持自己和皇兒,這些年,他待皇兒宛若天親生。
是假象迷惑了她?
可她還是有些地方想不通。
當然,她想不通的不止這一件。
裘公公的反水和刺殺更是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好在寒山這時候趕回來了。
還好他回來了。
她才多少有些欣慰。
某種程度上,她還要感激祁王。
若非他一番謀劃,她這會兒只怕半點倚仗也無。
壽康宮。
宮宴之后,承德殿幾乎成了一片汪洋血海,僥幸未死的都被送入太醫(yī)院診治。
沈書儀是聶太后特地下旨送入壽康宮的。
一直由太醫(yī)院原判秦太醫(yī)親自看著。
聶太后不放心小皇帝,便也留小皇帝在壽康宮暫住。
可以說,如今的壽康宮是最安全的。
不僅有聶太后信得過的人把守,還有聶將軍,甚至祁王也留了人手。
沈書儀的確昏迷過一陣,那是意識全無,什么都不知道的一段。
盡管她一直不敢讓自己真的昏迷,可有些事真的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她能夠確定自己之前擋刀沒有傷及要害,可后來為了護著太后和小皇帝,后背還受了幾下,或許,就是那幾次,刺穿了,傷及了一些緊要之處。
當然,也可能是失血過多。
總之,她的的確確完全失去意識了一段。
可她這次顯然幸運的多,而且還得到了很好的治療。
最頂級的太醫(yī),還有各種珍稀藥材,總算還是救回她一條命。
后半夜,她雖然還不能完全清醒,可意識卻恢復了不少,甚至能聽出周圍人進進出出。
有侍奉照料的宮人,還有守著她隨時診治的太醫(yī),以及太后,聶將軍,還有,祁王。
太后一共來過兩次,都是匆匆來,匆匆走,每次時間都不長,無非詢問太醫(yī)她的狀況,責令無論如何也要救她一類的。
聶將軍陪太后來過一次,是太后跟他說話,她才知道的。
后來,是得知太后來的探視,來尋太后回去說事的,并沒有留下只言片語,只是叮囑太醫(yī)好生照料,而且著重提了,她救了太后,且太后重情。
還有一次,巧合下救了她一命。
這還要從祁王說起。
祁王總共來過一次,是避開太后單獨來的,在她床榻前站了有一會兒,是宮人行禮,她才知道的。
祁王似乎不喜歡有人在身邊,還勒令太醫(yī)先出去,太醫(yī)許是顧及太后囑托,起初還有些疑慮,后來祁王動了怒,“怎么?本王還能對太后的救命恩人怎么樣不成?!”
太醫(yī)誠惶誠恐,哆嗦著退了出去。
彼時,沈書儀意識清明,只是身體尚不能動,可還是感知到祁王身上的濃重殺氣。
祁王想殺了她!
這是她當時的切身感受。
心都要從身體里跳出來。
渾身冰寒,心里懼怕。
甚至想嘗試醒來。
可一切徒勞。
除了能感知到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如同被人綁在砧板上待宰的豬仔。
她甚至想,自己好不容易重生,該不會就這么結束了吧?
甚至想過,自己若是早些知道一切是祁王主使,還會不會奮不顧身救太后?!
可惜,沒有如果。
她除了靜靜躺著,心里默默祈禱之外,旁的,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聶寒山闖入打斷了祁王。
天知道,那一刻,她心里簡直覺得聶將軍就是上天派來拯救她的。
不,一定是佛祖聽到了她的祈禱,才派聶將軍前來。
重生以前,她也跟著去寺廟上香,在家里小佛堂抄寫佛經,平心靜氣,可心里其實并不太虔誠。
可她得以重生,還又一次死里逃生,她當時就暗暗決定,等她好了,一定去大昭寺捐一筆大的香油錢。
而這一嚇,她竟然發(fā)現自己手指能動了。
只是還是有些吃力。
動了幾下,便力竭歇了氣。
此時天光已經開始微亮。
似乎是到了早朝的時間,雖然昨晚一場血雨,小皇帝也受到不小的驚嚇。
可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懈怠。
若是取消早朝,只怕會讓人懷疑皇帝出了意外,以免引得朝廷動蕩,心懷叵測之人,聞風而動,掀起風浪。
這些,是聶太后勸小皇帝起床早朝時耳提面命的。
作為輔政太后,聶太后需要一同前去。
去之前,聶太后還吩咐人照看好她,一旦醒來,務必第一時間稟報。
沈書儀心里有些感動。
雖然她救了太后,可其實懷著私心,她是想謀一份功勞,作為倚仗的。
可對方受了驚嚇焦頭爛額之際,卻從未忘記過她,正因為她的在意,底下人不敢懈怠。
她得到了良好的治療。
她甚至懷疑聶將軍能來的及時,未必沒有太后的授意。
總之,沈書儀覺得自己哪怕立時死了,也無怨無悔。
倒不是她不重自己的命。
實在是上一世,她挺身救父,所受之傷更重,可卻被沈崢以謙讓之名,沒有及時得到太醫(yī)的救治不說,后來倉促回府,也沒有延請名醫(yī),而只是得到了府醫(yī)的救治。
府醫(yī)是她母親盧氏的娘家表兄,在當地也算小有名氣,可術業(yè)有專攻,他所擅長的乃是頭疼腦熱一類的。
她甚至懷疑倘若不是她救父的事被宣揚出去,他們會不會送她下江南。
多半是會的。
畢竟,她走了,沈時微才能取代她嫁給齊衡。
想到這里,她倒是想起了更多的細節(jié)。
她隱隱記得母親曾經請過擅長婦人癥的大夫為歸寧的嫡妹沈時微看診。
那時,嫡妹才不過剛嫁給齊衡。
她還多嘴說了一句不該說的,“怎么?母親該不會覺得妹妹剛嫁過去,就有了孩兒?”
她還記得母親看她的眼神宛若凌遲,心驚之余,也后悔,覺得許是她之前阻攔妹妹嫁給齊衡,后來又無奈嫁給馬夫周風,跟家人生了嫌隙所致。
可如今想來,或許自己當時誤打誤撞說中了什么。
而沈時微嫁給齊衡三年,都沒有傳出有孕的消息,齊國公夫人早就心生不滿,數次放話要為齊衡納妾,雖然一直未成,可很顯然,沈時微也是著急的。
她主持中饋時,每個月都會請府醫(yī)為家里人請脈,從未聽說嫡妹沈時微有什么不治之癥。
而齊衡應該多半也沒問題,不然齊國公夫人不至于那般氣餒埋怨。
所以…
就在沈書儀抽絲剝繭,覺得要揪出那條隱藏的線地時候,有腳步聲傳來。
原是伺候的宮人,來幫她擦拭的。
許是四下無人,她也昏迷,宮人膽子也大,竟然攀談起來。
“聽說了嗎?原來這位救駕的竟然是宣義侯府的嫡長女?!?/p>
一名消息靈通的宮人開口。
“宣義侯府,我怎么沒聽過…”
那接話的似乎有些孤陋寡聞。
“原不怪你,宣義侯府是跟著太祖皇帝打江山立下功勞才封爵,可惜過了幾代,便兒孫凋零,最后竟然被一旁支撿了爵位,這位便是那幸運者的女兒?!?/p>
宮人一邊說,一邊努嘴。
“原是這樣,難怪我不知道…等等,如今有了這個護駕之功,這侯府可是要重新輝煌了…”
“可不是,沒看太后一個時辰遣人來一次,足見重視,我覺得太后肯定是要重賞,說不定侯爵還能升公爵…”
說者無心,沈書儀卻驚出一身冷汗。
她拼了半條命,可不是為了給他們添磚加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