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課總是讓人眼皮變重,有倒下去的欲望。這算什么?地心引力嗎?
老師在講臺上唱著催眠曲,還夾雜著一些——鳴笛聲。
鳴笛聲?
姜甲甲保持了一絲的清醒,仔細辨認。
聲音從窗外傳來,像是警車的鳴笛。
哪里又出車禍了嗎?還是民事糾紛?
只希望別出人命,意外的死亡總是會誕生惡靈。
鳴笛聲越來越響,好像快開到學校里來了。
還真開到學校里了。
催眠曲戛然而止,同學們不約而同地向窗外看去。
老師努力地維持秩序,座位上的同學卻更加騷動。
是有人犯了什么事嗎?是要帶走誰嗎?
姜甲甲舉起手,"上廁所。"沒等老師答應,就跑出了教室。
看看誰是幸運兒。
警車停了有一會了,姜甲甲扒在走廊欄桿上,觀察動靜。
有一個老師在和警察交涉。姜甲甲準備去一樓最佳觀眾席,聽聽他們的對話。
正在下樓時,姜甲甲看見韓姒理慌張地跑出了班。韓姒理看到姜甲甲時有一瞬間錯愕了,但她抿了抿嘴,眼里寫滿焦急,什么話也沒說,和姜甲甲擦肩而過了。
這很反常,平時溫婉可人的韓姒理今天像一只中了箭的梅花鹿。
姜甲甲目光追隨著韓姒理——原來韓姒理是那個幸運兒,她坐上警車走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姜甲甲躲在窗邊,偷聽韓姒理班主任講話。
"安靜!我們繼續(xù)上課。韓姒理的家人遭遇了意外,暫時離開,跟你們沒有關系。我看誰再交頭接耳……"
怪不得,不知怎的,姜甲甲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那個叫韓姒喻的小女孩。
家人遭遇了意外……姜甲甲的直覺向來很準。
韓姒理的班級安靜下來,姜甲甲也不再停留。經過辦公室時,她聽到了兩個老師的談論。
——"也是可憐……","是啊,那么小就溺死了。"
溺死?不會吧。
原來事情真的還沒有結束,或者說,現(xiàn)在才終于結束了。到頭來還是沒能阻止這一切的發(fā)生。
姜甲甲心底有什么東西崩塌了,她發(fā)瘋般地跑出校門,站在空蕩蕩的馬路上,絕望地望向澄子湖的方向。
……
事務所的氛圍異常沉悶。
"死者韓姒喻,性別女,年齡八歲……"瓦罐先生低聲念道。
姜甲甲感覺有一個大石頭卡在嗓子眼,讓她喘不上氣。那天遇到的時候明明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明明把澄子湖底的魂都消滅干凈了……
"姜甲甲!"
姜甲甲失神地撞上瓦罐先生的目光。
"你知道些什么吧,姜甲甲。"
姜甲甲聽不出瓦罐的語氣里有幾分詢問,有幾分責怪。要是自己當時能夠再敏銳一點,是不是就不會發(fā)生這樣的悲劇。
"韓姒喻也是一個靈魂殘缺的孩子,我當時沒放在心上……"姜甲甲咬咬牙,明知道那水鬼在找替死鬼,卻僥幸以為韓姒喻不會遇到危險。是自己太自以為是了,憑什么就認為那只魂會一直安分躲在湖底?
瓦罐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李政碩拍拍姜甲甲的肩,"你見到那孩子的時候還沒被附身,肯定是在之后那水鬼才偷偷摸摸附身的,這誰能想到呢?"
姜甲甲聽出來光頭是在安慰她,但就算如此,只要這只魂一開始行動,姜甲甲就應當要捕捉到這細微的變化,可惜那天姜甲甲的注意力都被人魚吸引了。
陳透站在房間的角落里,臉上不太好看,"我也疏忽了,我那天一直不在狀態(tài)……"
"我們都疏忽了。"瓦罐突然開口,"但既然事情已經發(fā)生了,現(xiàn)在說什么也晚了。我們接下來要更加嚴謹,避免悲劇的再次發(fā)生,這也是我們事務所存在的意義。"
眾人都默默點了點頭。
姜甲甲依然為韓姒喻的離開感到遺憾,雖說只見過一面,但那天撞見韓姒理破碎的神態(tài),始終在姜甲甲腦海中不斷重播。
畢竟也是一個靈魂的消散……
姜甲甲突然意識到什么,等等,韓姒喻是替死鬼……靈魂不會消散,它會迎來一個更可怕的事實——永遠被困在澄子湖,直到有新的替死鬼出現(xiàn)。
那么,姜甲甲要去親手消滅它嗎?消滅韓姒喻的亡靈?
把它從這個世界抹除會不會太殘忍了?
"那個孩子,只要他不作惡……"
"就讓她留在那吧。"姜甲甲搶過瓦罐先生的話,"在想出更好的辦法之前。"
瓦罐默許了。
其實選項只有兩個,如果韓姒喻不找替死鬼,那么她要么[永遠消失],要么[永遠存在]。不管怎么選都是一種折磨……
……
姜甲甲帶著一籃子花瓣來到澄子湖,她抓了一把,撒在湖面上。
花瓣嵌入波紋,隨湖面蕩漾、浮沉,水波推著花瓣抵達湖中央——有一只魂立在那兒。是那個小女孩的魂魄,魂沒有具體的形態(tài),姜甲甲卻感覺花瓣像在親吻女孩的腳尖。
她一把一把地將花瓣撒進水里,花瓣打著旋兒,慢慢悠悠地向湖中央聚攏。
但愿你在這里不會感到孤獨。姜甲甲遠遠地望著那個孤零零的魂魄,心里也泛起漣漪。
正出神時,姜甲甲突然感覺身后有些異樣,她遲疑地回頭,心里"咯噔"一下。
——一個烏漆嘛黑的高大男人舉著一把黑色的傘,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了姜甲甲身后。
"為什么沒有下雨卻要舉傘?"姜甲甲強忍恐懼。
黑衣人沒說話,傘壓的很低,也看不見藏在傘下的面容。
那人身后還躲著什么,姜甲甲仔細看才發(fā)現(xiàn)是那只澄子湖底的魂。
"怎么?是你慫恿它去找替死鬼的嗎?"姜甲甲退后一步,保持安全距離。
黑衣人依然不說話,轉身帶著那只魂離開了。姜甲甲卻感覺傘下的人在笑。
"你究竟是誰……"
姜甲甲默默在心里發(fā)問,不料卻聽見了回應。
"你不記得我了嗎?"
這聲音向從四面八方來,甚至在姜甲甲的腦海中蕩出了回聲,讓人頭皮發(fā)麻。
姜甲甲想起了那段痛苦的回憶,雙腿發(fā)軟,癱坐在地上。
當然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