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翎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蘇玉柔的聲音帶著十二分的關(guān)切,人未至,聲先到。
她快步走近,親昵地便要拉白鳳翎的手,面上笑容溫婉,仿佛昨日那場落水的算計從未發(fā)生。
“湖水寒浸骨髓,姐姐擔(dān)心你受寒,這可是我特意求了宮里的驅(qū)寒藥。昨夜若不是母親攔著,姐姐恨不能立刻送來……”
白鳳翎猛地抽回手,避開那看似溫暖的觸碰,目光清冷如霜,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索性撕破了那層虛偽的面紗。
“閻王難攔求死的鬼?若你真有心送藥,便是天上下刀子也攔不住。就像你昨日跳湖的決心那般,無人能擋?!?/p>
她字字清晰,將蘇玉柔的算計赤裸裸地攤開在日光之下。
蘇玉柔臉上那溫婉的笑容瞬間僵住,如同被寒風(fēng)凍結(jié)。
她那是場面上的客套!客套懂不懂?
她自己同樣落了水,還沒顧上給自己請?zhí)t(yī),能“想到”白鳳翎已是“天大”的恩情。
不過現(xiàn)在最讓她心驚的是眼前的白鳳翎,眼神銳利,鋒芒畢露,與往日那個溫吞隱忍的白鳳翎判若兩人!
難道……她也……重生了?!
不!絕不可能!蘇玉柔心底瘋狂否定,重生這等逆天機緣,怎會落到白鳳翎這個賤人頭上?只有她才是上天的寵兒!
“鳳翎,”蘇玉柔壓下翻涌的心緒,眼神緊鎖住白鳳翎的每一個細(xì)微表情,拋出了試探的餌。
“你可知道……‘宸貴妃’?”那是她上一世的尊貴封號。
若白鳳翎也是重生之人,這個名字必會讓她神色大變!
白鳳翎聞言,只是懶懶地翻了個白眼,神情是恰到好處的不耐煩與茫然:“什么陳貴妃、張貴妃的?宮里何時有這位娘娘了?我怎么沒聽說過?”
她的反應(yīng)自然流暢,毫無破綻。就蘇玉柔還想來詐她?
不過眼前的蘇玉柔也不一樣了,難道她是重生或者穿越者?
蘇玉柔死死盯著她,見對方眼神清澈,疑惑不似作偽,心下確認(rèn)了白鳳翎還是原來那個白鳳翎,心頭那塊沉甸甸的大石才轟然落地,長長吁了口氣。
還好,白鳳翎不是重生的。
想必是昨日落水受了驚嚇,又對自己生了怨氣,才這般反常。
蘇玉柔迅速調(diào)整表情,重新堆起笑容,帶著一絲“恍然”的歉意:“哎呀,瞧姐姐這記性,落水落得腦子都不靈光了。
我是想說,這藥是宮中程太醫(yī)開的,他可是下一任太醫(yī)院院判,醫(yī)術(shù)超群,妹妹定要試試?!?/p>
說著,再次殷勤地將藥包遞向白鳳翎。
“啪!”
藥包還未碰到白鳳翎的衣角,就被斜刺里伸出的一只素手狠狠打落在地!
“我家小姐好端端的,平白無故吃什么藥?”紅衣叉著腰,柳眉倒豎,清脆的嗓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
“蘇二小姐這般殷勤,三番兩次硬要塞藥過來,莫不是這藥里……藏著什么見不得人的名堂?”
“你!”蘇玉柔何曾受過一個卑賤丫鬟如此頂撞?身為太傅千金、未來的三皇子妃,以后得宸貴妃,一股邪火直沖頭頂。
她毫不顧忌,揚手就朝紅衣那張伶俐的臉扇去!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然而,挨打的卻不是紅衣。
白鳳翎的手如鐵鉗般牢牢攥住了蘇玉柔的手腕,力道之大,讓蘇玉柔腕骨生疼。
在她驚愕的目光中,白鳳翎反手就是一記耳光,狠狠摑在她臉上!
蘇玉柔被打得頭一偏,臉頰瞬間火辣辣地腫起,清晰的指印浮現(xiàn)。
她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瞪著白鳳翎,聲音因震驚和劇痛而尖利變形:“你……你敢打我?!”
“沒感覺?”白鳳翎眼神冰冷,毫無波瀾,“那……再來一下?”
話音未落,又是凌厲的一掌,狠狠扇在蘇玉柔另一側(cè)臉頰上!力道更重,打得她眼前發(fā)黑,踉蹌著幾乎站立不穩(wěn)。
“白鳳翎——?。?!”蘇玉柔捂著兩邊火辣辣刺痛的臉頰,所有的偽裝、算計,在當(dāng)眾打臉的羞辱和劇痛面前徹底崩碎,只剩下滔天的恨意!
她雙目赤紅,如同被激怒的野獸,尖叫著不管不顧地朝白鳳翎撲去,“我殺了你!”
白鳳翎眼神一厲,側(cè)身避過她瘋狂的抓撓,毫不留情地抬腳,狠狠踹在她小腹!
“呃啊!”蘇玉柔慘叫一聲,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fēng)箏,狼狽地摔趴在地,精心梳理的發(fā)髻散亂,珠釵歪斜,塵土沾滿了她華貴的衣裙。
“小姐!”蘇玉柔帶來的丫鬟驚叫著想沖過來,卻被早有準(zhǔn)備的綠蕪和紅衣一左一右死死按住,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家主子受辱,急得眼淚直掉。
“白鳳翎!你……你欺人太甚!”蘇玉柔趴在地上,劇痛讓她蜷縮著身體,但眼中的怨毒卻濃烈得幾乎要溢出來。
她抬起頭,雖然狼狽不堪,聲音卻帶著一種扭曲的得意和狠絕:“你猖狂不了多久了!白家……白家馬上就要大難臨頭了!
到時候,就算你跪在我面前磕頭求饒,我也絕不會幫你半分!今日之辱,我蘇玉柔必要你……百倍償還!”
白鳳翎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在看一場鬧劇。
她歪了歪頭,忽然問出一個看似毫不相干的問題:“你今日……到底是來做什么的?”
蘇玉柔被她問得一怔,滿腔的恨意都停滯了一瞬。
暖玉!她是為暖玉而來!可如今……她看著白鳳翎冰冷的眼神,感受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心知肚明,今日別說哄騙暖玉,連全身而退都難。
都怪她太心急!早知道……早知道就該等白家被抄沒下獄,那時從一個階下囚身上取一塊玉,豈非易如反掌?
悔恨和屈辱啃噬著蘇玉柔的心。
最終,她在丫鬟的攙扶下,忍著腹部的絞痛和臉上的劇痛,呲牙咧嘴、一瘸一拐地爬上了馬車。那雙透過車窗縫隙射向白府大門的眼睛,淬滿了陰毒與瘋狂。
白鳳翎,今日之仇,我定要你生不如死!我治不了你,自有能讓你萬劫不復(fù)的人!
“黑一,”白鳳翎看著那輛遠(yuǎn)去的馬車,眼神深邃,“暗中跟上蘇玉柔,盯緊她的一舉一動。”蘇玉柔臨走前那怨毒的眼神,絕不會是結(jié)束,而是更大風(fēng)暴的開端。
“是!”一道低沉的聲音在暗處應(yīng)道,隨即一道極淡的影子悄無聲息地融入了街巷。
黑一,白家世代培養(yǎng)的死士之一。自白鳳翎的曾祖父起,便秘密訓(xùn)練這支只為守護(hù)白家家主而存在的力量。如今傳到第四代家主未定,今晨,祖母便將僅存的五名死士——黑一至黑五,全權(quán)交給了她。
黑四、黑五已被她派往北境刺探軍情。黑一、黑二、黑三則留在她身邊。雖然她身手尚可,但在這個時代頂尖的武者面前,底子終究薄弱。更重要的是,這三人,是她計劃中至關(guān)重要的一環(huán)。
“綠蕪,”白鳳翎轉(zhuǎn)身,語氣沉靜,“按我之前的吩咐,府中遣散仆役后,那些忠心不愿離去的,如何安置,就交給你了?!卑赘畼浯蟾睿移捅姸?,綠蕪心細(xì)如發(fā),沉穩(wěn)可靠,由她來組織這部分力量,帶離京城,為白家保存火種,最為穩(wěn)妥。
“小姐放心,綠蕪明白?!本G蕪鄭重應(yīng)下。
白鳳翎的目光又轉(zhuǎn)向一旁眼巴巴望著她的紅衣。紅衣性子跳脫活潑,不如綠蕪沉穩(wěn),但機靈聰慧,反應(yīng)極快。
“紅衣,”白鳳翎遞過去一沓厚厚的銀票,“這是一萬兩。你的任務(wù)是,立刻去打聽清楚,京城哪家鏢局實力最強、信譽最好。
不惜代價,雇下他們的人馬。分成三批,每批不少于十人。一批留給綠蕪調(diào)度,一批留給我備用,一批……”
她頓了頓,看著紅衣瞬間緊張起來的小臉,“留給你自己。”
“小姐!”紅衣果然急了,眼圈發(fā)紅,“您讓綠蕪姐姐往北邊安置人,又要把我支去南邊……您是不是不要我們了?紅衣哪也不去,就要跟著您!”
白鳳翎無奈,伸手在她光潔的腦門上輕輕一彈:“想什么呢?聽我說完!讓你去揚州,難道是讓你回家享福的?你到了揚州,有更重要的大事要做!”
紅衣一聽還有任務(wù),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只被安撫好的小雀,腦袋點得飛快:“小姐!您說!紅衣保證辦得妥妥帖帖!”
只要不是被小姐拋棄,刀山火海她也敢闖!
看著兩個得力丫鬟各自領(lǐng)命而去,白鳳翎深吸一口氣,目光投向書房的方向。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hù),她今晚還有另一個重要的“目標(biāo)”——戶部的糧草,工部的兵器。狗皇帝舍不得給邊疆將士的東西,她不介意替他“保管”!
夜色漸濃,如同濃稠的墨汁潑灑在京城上空。當(dāng)白鳳翎正凝神研究著京畿布防圖時,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落在她身后。
“主子,屬下回來了。”
是黑一
白鳳翎轉(zhuǎn)身,燭光在她眼中跳躍:“如何?蘇玉柔……又去搬弄什么是非了?”
黑一的聲音低沉而凝重:“屬下跟著她離開白府后,她并未回太傅府,而是……直奔六皇子府邸。六皇子府守衛(wèi)森嚴(yán),屬下費了些功夫才潛入外圍,恰好聽到她與六皇子的密謀?!?/p>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后怕,“主子英明,屬下聽到了她們的密謀,否則……主子恐遭他們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