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
青兒眼皮漸沉，不知不覺就歪在軟枕上睡著了，指尖還松松蜷著鈴鐺。
“好好休息。”
橙兒輕手輕腳替她蓋好絲被，指尖拂過妹妹眼下淡淡的青影時，眼底掠過一絲疼惜。
“嗯”
可看著青兒無意識往自己身邊蹭了蹭的模樣，心底又漫起細碎的暖意，像春日里曬過太陽的棉絮，蓬蓬松松地長滿了胸腔。
隨后，橙兒輕揮玉手，靈力如天女散花般散去，為青兒營造出一個靜謐安寧的環(huán)境。
汐倚在雕花門框旁，瞧著橙兒耳尖泛紅卻仍繃著正經(jīng)模樣的神態(tài)，喉間溢出兩聲輕笑。
“哈哈哈”
那笑聲像檐角銅鈴被春風拂過，清清脆脆地落進廊下光影里。
橙兒霎時紅了臉，指尖絞著腰間玉佩流蘇嗔道："你笑什么？"
汐：“公主很可愛！”
橙兒的耳尖發(fā)燙而微微發(fā)顫，倒像沾了露水的花瓣，嬌艷得緊。
"汐，謝謝你。"
橙兒忽然轉(zhuǎn)身，眼底盛著融融暖意。
汐伸手勾住她腕子，指尖蹭過對方袖口繡的并蒂蓮紋樣，笑得眉眼彎彎："公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只要你需要，刀山火海我都替你闖。"
“……”
“我們?nèi)バ逕捓玻?
橙兒忙不迭轉(zhuǎn)移話題。
兩人一前一后行至演武場時，青兒像只偷喝了蜜的小獸，睡得香甜安穩(wěn)。
“嘿…哈…嘿……”
銀槍劃破晨霧的聲響里，橙兒抬眼望見妹妹在亭下安睡的剪影，心底那抹懸著的憂思忽然就落了地。
“公主，看招！”
手中招式頓時利落三分，槍尖挑得露珠飛濺，在晨光里碎成點點晶瑩。
汐的軟劍如靈蛇出洞，與她銀槍相擊時激起火星，倒像是把漫天星子都揉碎在了招式里。
“好！”
青兒的聲音猶如黃鶯出谷，清脆悅耳。
“五妹，你不是睡著了嗎？”
青兒俏皮一笑，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我睡了一會兒就醒啦，看你們練得這么精彩，我都舍不得打擾。二姐，你的劍法又進步啦！”
橙兒嘴角微微上揚，摸了摸青兒的頭，“你呀，就會哄姐姐開心?！?/p>
汐收起軟劍，笑著說：“五公主醒了就好，要一起嗎？”
青兒眼睛一亮，“好呀！給你們看看我的…”
說著便去取了自己的武器。
就在這時，一位金甲神匆匆趕來，單膝跪地，高聲傳旨：“二公主、五公主，速回仙女閣?！?/p>
三人皆是一愣，橙兒很快反應(yīng)過來，整了整衣衫，說道：“遵旨。”
她拉過青兒的手，在金甲神的帶領(lǐng)下，朝著仙女閣而去。
“汐，我們先離開了?！背葍赫f完，就離開。
一路上，青兒忍不住小聲嘀咕：“這是發(fā)生什么事了，這么著急傳我們回去?！?/p>
橙兒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輕聲道：“別慌，到了就知道了?！?/p>
……
情緣宮
汐攥著裙角繞過屏風，見賜福童子被合和童子晃得面色發(fā)白，忙伸手扶住石桌穩(wěn)了穩(wěn)：“月老人呢？”
賜福童子扒拉著童子的手往下滑，哭喪著臉道：“他、他去剔骨臺了……”
“好好的去那兒做什么？”
汐指尖拂過廊柱上纏繞的紅線，忽見幾縷線尾凝著金粉，像被淚水洇濕過的痕跡。
合和童子攥著玉鈴鐺直晃，流蘇掃得賜福童子鼻尖發(fā)癢：“還不是因為……唉，七公主她?！?/p>
“什么？”
汐驚得撞響了墻上的姻緣鈴，清脆聲響里，賜福童子趁機從合和懷里溜出來，揉著腦袋道：“七公主私動凡心觸犯天條，數(shù)罪并罰，剔除仙骨?！?/p>
“可七公主不是已經(jīng)……”
汐望著遠處云霧繚繞的剔骨臺，忽覺有風卷著細雪掠過。
合和童子揪著鈴鐺穗子發(fā)愁：“師傅很難過，可惜再也見不到七公主她了?！?/p>
汐指尖撫過腰間橙兒送的玉佩，忽聞剔骨臺方向傳來一聲叫聲。
合和童子嘆息：“唉”
“師傅？”賜福童子連忙端茶遞水。
月老佝僂著背跨過門檻時，袖口還沾著剔骨臺的霜雪，像落了層化不開的愁。
“真是可憐這對苦命鴛鴦……”
“見不得，見不得啊……”
那金墨落在青石板上，竟化作點點淚痕般的紋路，驚得檐下紅鸞鳥撲棱著翅膀躲開。
“月老……”
汐忙扶住他發(fā)顫的胳膊，觸到那瘦得硌手的腕骨時，鼻尖忽地一酸——沒有人比他更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
“可惜我?guī)筒涣诉@對有情人啊！”月老苦笑著搖頭，“小芍藥啊，你可知道，那董永飛上了天，抱著七公主她下凡了?！?/p>
“至少，七公主她得償所愿了。”
是呀，得償所愿了。
……
幾天后，天庭恢復(fù)往日的平和。
瑤池旁，橙兒收劍而立，銀劍在晚霞里鍍著金紅，像她此刻眼底未褪的燥意。
汐甩著汗?jié)竦陌l(fā)梢撲過來時，她正用袖口蹭著額角的汗，發(fā)間銀飾晃出細碎的光，倒比平日多了幾分鮮活氣。
“汐你看——”
橙兒忽然踢了踢腳邊散落的秘籍，《流云劍法精要》的扉頁被風掀起，露出她用朱砂圈注的批注。
“昨兒在藏書閣翻到這本，第三式‘驚鴻照影’的破綻，竟和南天門守將的盾法相生相克?！?/p>
汐彎腰撿書時，瞥見橙兒指尖沾著那星蝶粉末——分明是七公主紫兒最喜歡的顏色。
她忽然伸手拽住橙兒的手腕，在對方錯愕的目光里，把自己的帕子塞進她的掌心：“公主先擦汗，我去給你泡壺桂花蜜水？”
橙兒的指尖在帕子上頓了頓，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劍尖挑起石桌上的酒葫蘆拋來：“喝這個。”
琥珀色的酒液在暮色里晃出漣漪，汐嗅見熟悉的甜香——是紫兒私藏在情緣宮的百花釀。
“七妹總說這酒喝了能忘憂。”
橙兒仰頭灌了一口，喉間溢出一聲嘆息，卻被酒氣嗆得輕咳，“可我喝了三壇，只覺得嗓子眼里燒得慌?！?/p>
她望著天際那美麗的風景，那些淡紫色的光團像極了紫兒偷糖時亮晶晶的眼睛。
為什么？
到底為什么七妹對人間愛這么執(zhí)著，哪怕…哪怕剔除仙骨，成為凡人。
永遠不能成仙……
他的愛就那么重要么……
“公主，你喝醉了。”
汐悄悄替她撫順發(fā)間被風吹亂的銀飾，觸到發(fā)尾那截斷簪時，聽見橙兒忽然輕笑一聲：“明日去天璣閣搶星盤如何？”
她轉(zhuǎn)頭時，晚霞正落在對方睫毛上，把那點水光染成了赤色，“聽說紫微仙君新得了幅《北斗劍陣圖》，要不要去……”
“好啊！”
汐故意用夸張的雀躍聲調(diào)應(yīng)著，指尖卻悄悄勾住橙兒垂落的袖擺。
遠處傳來晚鐘聲響，驚起檐角幾只紅鸞鳥，它們撲棱著翅膀掠過演武場時，尾羽上的金粉簌簌落在兩人相觸的手腕間。
“公主……”
是夜，當汐替橙兒整理新得的秘籍時，發(fā)現(xiàn)《絕情心法要訣》里夾著半片泛黃的帕角，上面用金線繡著半朵未完成的紫蓮。
她忽然想起今日比招時，橙兒使錯的那招“雙燕銜泥”，本是該兩人配合的招式，此刻卻只剩她一人接招的弧度，在月光里晃成寂寞的半圓。
窗外，飄來若有若無的琴音，不知是哪位仙子在悲傷。
汐望著橙兒在燭光下批注秘籍的側(cè)臉，看她一筆一劃將“情”字圈住，又重重劃去。
墨跡在紙上暈開小團陰影，像落在心尖的一滴淚，終究沒敢凝成珠。
情，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