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邦交乃重中之重的大事,陛下若因兒女私情不愿和親,傳揚出去,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只怕都要議論紛紛,道陛下心中只有公主而無臣民?!?/p>
“陛下可曾細(xì)看密探來信,信中白紙黑字吐蕃使節(jié)要求娶大雍嫡公主,此舉就差點名道姓的要晉陽?!?/p>
文帝面色一沉,“癡人說夢,區(qū)區(qū)邊夷小國,朕肯嫁公主已是給足顏面,居然還敢得隴望蜀肖想嫡公主!”
“陛下,娘娘,吐蕃使臣已至涼州,最快五個月,最遲六個月便可抵京。”貼身女官低聲稟報,語氣沉重。
沈皇后閉了閉眼。
文帝膝下公主十一位,或已出閣,或早已定下親事。
唯有她與陛下的嫡幺女——年方十六的晉陽,尚未許配人家,也無任何婚約在身。
沈皇后自問于國于家、于后妃的皇子公主都問心無愧,但她終究也是個母親。
和親于家國大義再如何重要,她都做不到輕易舍了自己的女兒。
……
永安公主府的庖廚做得一手好魚。
晉陽好魚肉,從竹溪臺離開后,便隨長姐一道去了永安公主府。
不料甫一入府,便見大駙馬沈宏神色焦急而來。
晉陽頷首:“大姐夫。”
永安公主:“發(fā)生了何事?何以如此神色匆忙?”
沈宏意外道:“公主不知?”
永安一怔,茫然道:“知什么?”
沈宏忙道:“吐蕃贊普遣使節(jié)前來大雍求親,還有數(shù)月便要抵達京城?!?/p>
永安晉陽頓時神色大變。
“吐蕃?”
沈宏面色不忍看向晉陽,“陛下膝下十一位公主,唯有十一皇妹,尚未有婚約,使節(jié)此番便是為你而來?!?/p>
晉陽呼吸一滯,碧色襦袖下指尖泛白。
永安搖頭道:“不可能,阿耶最疼皇妹,斷不可能舍得讓皇妹遠(yuǎn)嫁和親,更何況還有阿娘,阿娘也不會同意的?!?/p>
沈宏:“和親一事關(guān)系兩國邦交,若是文武百官一同施壓,只怕陛下也……”
永安:“你從何得知此事?”
沈宏:“我從父親那得知,使節(jié)還未抵達京城,如今得知消息的人不多,以防萬一,父親已進宮面見姑母?!?/p>
晉陽訝然道:“舅舅進宮了?”
沈宏頷首:“未時初便去了,至今未歸?!?/p>
沈宏之父沈無塵正是沈皇后胞兄,也是永安和晉陽二人嫡親的舅父。
所以沈宏對晉陽,既是姐夫,又是表兄。
沈宏:“皇妹莫急,陛下和父親定殫精竭慮設(shè)法破局?!?/p>
話音剛落,便有公主府的侍衛(wèi)前來通傳。
“稟公主,皇后娘娘身邊的方嬤嬤派人傳話,娘娘有急事召見晉陽公主,請晉陽公主即刻回宮?!?/p>
永安:“皇妹……”
初聽到和親二字,晉陽心底的確慌了一瞬。
這是每一位公主都恐懼到骨子里的事,她自然也不例外。
但慌解決不了問題,哭更沒用。
回宮的路上,已是申時,盛夏的天長,日頭還高高掛著。
即便放著冰鼎,馬車車廂里依舊難掩悶熱。
貼身伺候的流螢和蘭苕見主子臉色不虞,也都保持緘默,不敢和往常一樣說笑。
晉陽腦中一片混沌。
她當(dāng)然知道,阿耶所有的公主里,只有她既待字閨中又沒有定下姻親。
一來,阿耶阿娘不舍得她早早嫁人;二來,是她這個被寵壞了的公主眼高于頂;
曾經(jīng)那場懵懂青澀的愛慕,早已隨著時光流逝化作心口一處淡淡的印記,偶爾觸及,仍會微疼。
心房沒有騰干凈,嫁給誰都是對對方的不公平。
可猝不及防的和親之事,卻如同一張巨大的網(wǎng),鋪天蓋地地朝她罩來,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