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為謙音色陰涼,“為何?你當父皇為何把一個走下坡路的侯府嫡女許配給本宮?還不是忌憚本宮母族權(quán)門顯耀?”
若他要退婚,怕是會招來父皇的疑心。
他說完,轉(zhuǎn)身欲要離開,可剛一抬腳,腦袋突然傳來一股尖銳的疼痛,如蝗蟲過境,侵襲四肢百骸,疼得他身子狠狠一晃。
“太子殿下,您怎么了?”和泰急忙扶住他,憂心的問。
盛為謙頭疼欲裂,還沒等他回答,那股子疼痛又急流勇退,好似那一瞬間的疼,只是他的幻覺。
“許是近日憂心嬋兒的疫病,休息不足,引發(fā)的偏頭疼,別一驚一乍的。”
和泰見他這般,腦中不知想起陸阿嬌的話,他有些恐慌的猜測:“太子殿下該不會真的中了蠱毒吧。”
盛為謙冷斥,“什么蠱毒?那不過是陸阿嬌不想交出千年龍吟花的說辭,以后莫要在本宮面前提起她,惡心?!?/p>
和泰被訓斥得大氣不敢喘,低眉順眼的回道:“是。”
……
三月天就像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白日還晴空萬里,夜間就下起了狂風驟雨。
陸阿嬌焦灼不安地坐在八仙桌前,已至深夜,守夜的小滿熬不住,窩在小榻上酣睡,可她卻絲毫睡意全無。
“吱呀——”
梨花木門從外面打開,一個模樣稍顯成熟的丫鬟收了油紙傘,掀開珠簾匆匆而來,“姑娘。”
這個丫鬟不是別人正是夏至,同小滿一樣,都是她的左膀右臂。
“夏至,”陸阿嬌拉起夏至的手,將她拉到八仙桌坐下,迫切的問話:“查到了那鐵匠的身份了嗎?”
從外面回來,夏至的手還沾著幾分寒意,她一向畏寒,可此時心里裝著事,竟渾然不覺。
“嗯?!?/p>
陸阿嬌握著夏至的手不禁緊了三分,就連呼吸都放慢了些許,“可是叫北冥淵?”
夏至搖了搖頭,“不是的?!?/p>
“不是?”
“他不叫北冥淵,他姓李,單名一個鶩,趨之若鶩的鶩。”
她邊說著,邊將冰涼的手從陸阿嬌手中抽出來,將一旁尚有余溫的湯婆子塞在她手里。
“奴婢的手涼,姑娘握這個?!?/p>
陸阿嬌根本沒心思理會這些,口中細細嚼著鐵匠的名字:“李鶩……李鶩……”
她在腦子里搜刮了一圈都沒找到此人。
“他之前有沒有去過蠻夷?”
按照預知夢的時間線,北冥淵這會兒正在蠻夷收攬能人異士,招兵買馬,組建自己的勢力。
如果他是北冥淵,他一定去過蠻夷。
“沒有。”
陸阿嬌一怔,“沒有?”
“是啊,姑娘,李鶩沒去過蠻夷,他的生活背景十分簡單,所以調(diào)查起來并不難?!?/p>
屋外狂風驟雨,雷鳴不斷,陸阿嬌仔細的聽著她將調(diào)查的結(jié)果娓娓道來:“李鶩娘親在生他的時候難產(chǎn)而死,早些年,鬧饑荒,爹爹在逃荒路上染病而亡,他一路北上,來到了汴京以打鐵為生?!?/p>
聽了這話,陸阿嬌心尖那點兒恐懼瞬間驅(qū)散。
不是北冥淵……
也是,那鐵匠眼神里的野性雖然與北冥淵如出一轍,但長相與俊美無雙的北冥淵毫無關(guān)聯(lián)。
他的臉十分大眾,屬于丟在人群中找也找不到的那種,而北冥淵是那種極有攻擊力的西域長相。
而且,北冥淵即便是失去了圣寵,被貶成庶民,但生在皇家,心氣難免高于旁人,怎么會屈身在鐵匠鋪里當鐵匠?
陸阿嬌失笑著搖了搖頭,感覺自己想多了。
到底是被北冥淵折磨的有些魔怔了,竟看誰都像北冥淵。
陸阿嬌問道:“可有打聽到他是哪里人士?”
夏至皺著眉想了一會兒:“只查到是廣陵人,具體是哪里的還沒打聽出來。”
廣陵?
陸阿嬌一愣,想不到這李鶩居然和哥哥是一個地方的。
“還查到了什么?”
夏至喝了口茶,潤了潤干涸的嗓子,而后,又繼續(xù)說道:“據(jù)鐵鋪打雜的伙計說,李鶩這個人平時沉默寡言的,不愛跟人打交道,也沒什么朋友,但好在干活勤快,不爭不搶,老實的很?!?/p>
老實的很?
陸阿嬌腦海里驀地浮現(xiàn)那鷹隼一樣銳利的眼眸,不禁打了寒戰(zhàn),這樣的人怎么也不可能跟老實沾邊。
思及此處,她突然想起白日里那個荒誕離奇的預見。
每每回想起那個場景,她內(nèi)心又是羞恥又是震驚,一個高門貴女,一個鐵匠鋪糙漢。
分明是兩個世界的人。
任她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她會像蕩|婦一樣在他身下水深火熱。
為何會發(fā)生那樣的事?
等等……她突然想起她身上穿的那件嫁衣,是太子妃的婚服,也就是說,她嫁給盛為謙那天,李鶩將她劫走了!
是盛為謙的手筆嗎?他與她沒辦法退婚,就想著用這個法子毀了她,好給陸書嬋騰位?
不對,盛為謙貴為儲君,極其在乎名聲。
大婚之日,他的太子妃被人糟踐了,這對他有什么好處?
陸阿嬌黛眉微蹙,既然不是盛為謙指使的,那是什么……
難道是——
她倏然間睜大眼眸,該不會是那鐵匠一人謀劃的吧!
他怎么敢!
那可是太子大婚啊!
……